离《平阳公主》开拍已过去了六天。
今年云津的倒春寒比往年持续的时间都要更长，早上居然还下了一点薄雪，湿冷的天气比真正的冬天还难熬，身上的戏服就像泡过冰水沉甸甸地压在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秦羽瑄围着毛毯坐在化妆间，双颊隐现不正常的潮红，苍白的面色羸弱憔悴，咳嗽声听着都让人心疼。
“38度。”郭瑾茹从秦羽瑄腋下取出体温计，伸手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羽瑄，我们今晚请个假去看医生吧，听话好不好？”
“不用。”秦羽瑄执拗地摇头，手里拿着剧本不放，“这场戏必须按时拍完，我能撑得住，别担心我。”
夏沁将暖宝宝贴在秦羽瑄冻僵的脚背上，卷起她裤腿时，清秀的脸不禁笼上薄怒，“茹姐，你快来看看羽瑄姐的膝盖！方小姐真是欺人太甚！”
郭瑾茹走近一看，只见秦羽瑄的两只膝盖红肿不堪，膝盖窝满是被冻伤的乌青，她眉峰一紧，“羽瑄，咱们去一趟医院！夏沁，你跟邵导他们交代一下。”
“夏沁，回来。”秦羽瑄叫住了转身就走的夏沁，又对郭瑾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我真没事，拿热水袋敷一敷就行了，我们在剧组初来乍到，小题别大做。”
“羽瑄姐，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那个方雨濛摆明存心针对你！”
秦羽瑄眸色清清地看着夏沁，轻声道：“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哪儿有什么金玉其内的地方，都是粉饰太平罢了。只能怪我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被人踩着肩膀。”
郭瑾茹倒了一杯姜茶让秦羽瑄捧在手里暖身子，“羽瑄这次的确招了不少人的红眼，在圈子里论资排辈，谁都想不到她会成为出演平阳的人选。方雨濛拿过金马奖，会给羽瑄使点绊子也不算多意外的事。”
还有一句话郭瑾茹没挑明，出道伊始，秦羽瑄曾经得罪过方雨濛，而方雨濛的另一重身份，就是南宫念的表姐。
正说着，剧组的小妹过来通知她们去影棚。
“瑾茹，夏沁，你们相信我。”秦羽瑄手脚僵硬地站了起来，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今天的我，没有让人仰望的资格，但我绝不会一辈子都给人下跪，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所有瞧不起我的人看，我把跪过的路走成了一条康庄大道。”
***
临时搭建的的布景古色古香。
方雨濛不耐烦地拿过手机看时间，“拍几场淋雨的戏份就耍起了大牌，既然身骄肉贵吃不得苦，当初就别进娱乐圈呀，现在让我们这些人都等她一个，架子真足！”
“你做前辈的好歹也让让，这样斤斤计较做什么？”颜姝在一旁规劝，助理正替她整理头套。
“前辈？”方雨濛听完颜姝的话反而愈发气堵，想到自己作为金马奖影后竟然要给秦羽瑄作配，她语气越加不善道：“我才没那个福气！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连重要戏份的女配都没捞到几个，她这一飞冲天的造化羡慕死人啊！剧才刚开演，人家的眼睛就长天上去了，把我们这么多人晾这儿吃冷风。”
“刚到门口就听有人编排我和邢编剧。”欧雅泫和邢玥一前一后地进门，当面就驳了方雨濛的脸。
方雨濛尴尬，正想出言解释就看到秦羽瑄也出现在两人身后，未免两面都不是人，她只能把话原封不动地吞了回去，心里暗骂欧雅泫狗拿耗子。
“你们把剧本都琢磨好了？”邵海峰对这些女演员私底下的明争暗斗早就见怪不怪，只要不砸他的剧就行。
见三人点头，邵海峰又探询地看向方雨濛，“这次能不NG吗？”
方雨濛笑着保证，“情绪都酝酿好了，这次绝对不NG。”
邵海峰大手一挥，“拿场记板。”
秦羽瑄示意郭瑾茹放心，走到院子中央，直直地跪下去，场务也接好了水管，刺骨的冷水从头顶灌下来，烘干的戏服立时湿个透。
这出戏是《平阳公主》的第七集，李秀宁为一母同胞的弟弟跪求阮府大小姐。
镜头中，雨水将秦羽瑄的脸冲刷得怆白，她声音嘶哑，眼神坚定。
倾盆冷雨打乱了秦羽瑄的发髻，襦裙浸在院中的泥水脏污黏腻，迎上方雨濛暗藏阴狠的眼神，她脊背挺直，铿锵地说出台词，“你希望我怎么求你？”
“Cut！”邵海峰喊停，“这一段过关了。”
“邵导，”方雨濛扫见被扶起的秦羽瑄，状似无意地问：“下场磕头的戏，是来真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