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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爱的必经之路,醉过

次日。

我从宿醉中醒来。虽是头疼欲裂却觉春风拂面,恍然有一种给我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世界的错觉。脑海里,昨日的画面虽有些模糊不全,但我尚能记得最后亲上沈珣时,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在床上接连滚了好几个圈。

睁开眼,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朕的龙床。我手边还抱着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提起来打量一番,明显是个男子的。以我高雅的品位,我是断不可能扒高灿的衣裳的,当然也不可能扒其他小太监的,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我扒了太傅的。

啧。

死鬼。

嘴上那么矜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

我不停窃笑。

等我把这贴身衣物套在头上闻了又闻,亲了又亲,我甫翻身坐起来,假装很稳重地将那衫子搭在肩头,喊来了高灿伺候。

高灿这厮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看上去格外不佳,做事也极不走心,像是得了绝症似的。幸得我心情好,才没同他计较。待洗完了脸,我坐到铜镜前。高灿过来帮我束发,自然而然地想拿掉我肩上的衣物,我猛地拍开他的爪子,喝道:“大胆!”

高灿吓得屁滚尿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还没开口,他就率先道:“奴才该死,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有问题。平常高灿虽然也是胆小如鼠,可在我面前,他甚少有这种诚惶诚恐的模样。我起了疑心,面上却装着没事,将他叫了起来:“你已经跟了朕十来年了,怎么还犯这种错误。这衣裳是谁的你不知道吗,也敢随便碰?”

“是,”高灿甚委屈,“奴才知道,这是太……”

“知道是太傅的衣裳,你还动?别的奴才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明白朕对太傅的心思?他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只有朕能碰,明白吗?”

高灿忽然一噎,傻在那里半天也开不了口。

我透过铜镜拧眉瞅他,不悦道:“朕在与你说话。”

兴许是我的腔调带了些危险,高灿霎时就回过神,哭着答:“奴才、奴才明白了。”

这是怎么了?

我愈发摸不着头脑。

这货靠近几步,继续帮我束发。我闭上眼想了想,问:“太傅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太太……太傅他……”

我再次皱了眉头。睨着高灿,我道:“你这奴才,今日是想领一顿罚吗?”

“奴才……奴才……”

“罢了,”我转开目光,“想必是朕醉过去不久后,太傅便离开了吧。”

“是……”

“那他走之前可有说什么?”

“没、没有。”

我轻轻一拍桌子,回头道:“都没说让你好好照顾朕回头他给朕熬点醒酒汤送进宫里来之类的?!”

高灿摇了摇头。

沈珣啊沈珣,还真是不解风情。人家话本子里的情人缠绵后都是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到了他这儿,没有山盟海誓也就罢了,居然亲完就拍屁股走人,这是不是有点不厚道?毕竟……

我还在醉酒啊!

都不考虑来个乘我之危吗?

大字形都摆好了啊!

唉,心口好痛。

我捂了捂心窝子,感受了一遭我那海纳百川的傲人尺寸,才稍稍寻回了点自信。一抬眼,高灿已经为我理好了发冠。我站起身,准备去更衣。

“那太傅走时是什么表情?可有面色含春?”

高灿回忆了一下。我比较不明白,为何他回忆起昨夜的神色,竟有点生不如死的凄凉感。

“太……他走时,是哭着离开的。”

我瞪大眼睛:“什么?哭着离开的?”

高灿点头确认:“是哭着,看上去还很是……生无可恋。”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沈珣……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一直不相信,他与我相处了十年,会对我分毫心思都没有。可……为何与我发生了肌肤之亲,他会是这种神情?我定了定神,让高灿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昨晚的经过。末了,我眼珠子转了三转,两瓣唇咂吧了两下,有了定论。

我家太傅,那可是个实打实的处男。

像昨天晚上这种情况,两个人吻得欲火焚心难舍难离,然后,就因为我喝高了,我中途醉死了过去。剩我家可怜巴巴的太傅一人,依他那耿直的性子,决计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占我便宜,所以,如此推论,太傅他是……

没爽到?

嗯!一定是这样。

话本子里许多男人被挑逗了无法泻火,都得找盆冰水浇上一浇。那还是久经风月的老手。像太傅这样的……啧啧,昨晚怕是不好过。

想到这儿,我颇有些心疼他。

摸了一下下巴,我吩咐道:“去,从御药房里拿两瓶大力金刚丸出来。”高灿惊悚地退开小半步:“皇上,您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不悦,“自然是让太傅补补。昨晚这个情况,谁知晓会不会对太傅将来的男子威风有影响。朕得做下点防范。”

高灿按住了胸口。

我喝道:“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要等着朕把你伺候好了你才去?”

“不、不是。奴才惶恐,奴才现在就去。”高灿脚底瞬间抹了油。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叫道:“等等。”

他停下来转身行礼。

我道:“先把传国凤印给朕取来。”

这一回他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去拿了凤印,递到我手上。我打量了片刻,顺手就要收起来。

高灿问:“皇上,这凤印一向是皇后掌管,现在皇上未结亲,拿这出来做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做什么?哼,自然是提亲。”高灿不语。

我:“朕和太傅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那人很是古板,又恪守礼仪。朕若不主动去提这桩事,只怕他会憋出内伤来。当然,这凤印原本也是要交到他手里的,眼下只是提前些罢了。你且去准备准备,随朕往太傅府走一趟。哦,记得,带上那两瓶大力金刚丸。”

“皇上,皇上!”高灿变了脸色,“您……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大胆!这话,是你个奴才该出口的吗?”

高灿又特别迅猛地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可是……可是……”“可是什么?”我闷声问。

半晌。

高灿蓦地伏地,用豁出去了的语气大声道:“皇上,昨晚……昨晚来的人,他、他不是太傅,是……是太宰啊!”

我接话:“朕当然知道是太……”我蒙了,瞬时整个人都石化了,“你说什么?是……太宰?”

“是。”高灿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我晃了晃:“你再说一遍,昨晚来的人是谁?不是朕的太傅?是太宰那个老狐狸?我朝那个年过五十上有老太太下有七个儿子,没事就给朕找碴儿的……太宰?”

“是……”高灿已经痛哭流涕了。

忽然之间,我三观崩裂,灵魂出窍,宿醉的眩晕一阵阵汹涌而来。

我就说,我家太傅那脸如此白嫩秀色可餐,怎么上了嘴会有点扎肉,原来,我亲的竟是那个糟老头儿。

我胃里好一阵翻腾,手上也不得劲儿,传国凤印没拿稳,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脚趾上。我“嗷”了一声,后退三步,气血翻涌加之酒劲儿未散,直接晕过去了。

三个时辰后。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我活着干什么?

我躺在龙床上,目光放空地盯着顶上床帐,呆滞地思考着这些无比深奥的问题。高灿和一干太监宫女在我床前跪了两排,有端痰盂的,有拿擦脸帕的,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高灿道:“皇上,皇上,您别不说话,您别吓奴才,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啊?”

我没理他。

他继续道:“皇上只是亲了太宰的脸,并没干其他出格的事。”我一听这话,没忍住,趴床边呕了一口。

高灿这货毫无眼力见儿,还在说:“皇上,太宰他哭,那是他自认晚节不保。可皇上年轻气盛,干出什么事都属正常的。皇上就不要再往心里去,看得奴才好生心疼。”

我一连呕出好几口。

高灿急忙抚我的背,接着安慰:“皇上您要实在不高兴,打骂奴才都行。还不解气,您砍几个下面的小太监也好啊!”

众小太监身子皆一抖。

我一把挥开高灿,简单漱了口躺回床上。他替我小心擦拭着嘴角水渍,末了,他跪回原位。我想了想,十分平和地说:“昨夜太宰入朕寝宫,为何无人通传?”

高灿:“奴才、奴才通传了呀,是皇上您自己说的宣。”我一震。

罢了罢了,那会儿估计已经醉得厉害了。我认命地合了合眼:“你身为朕身边料理起居的太监大总管,明知朕酒后是什么样子,为何不阻止着朕些?”

高灿哭哭啼啼地回:“奴才试了阻止。奴才喊皇上住嘴,可皇上愣是没管住自己潜藏的欲望,奴才又不敢真的动手,怕以下犯上啊!”

我被他气得一口血涌上来,愤然起身道:“你个狗奴才,有错不知反思,反倒还会顶嘴了?!”

“奴才……奴才不敢,是奴才失责,奴才该死!”他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我按住太阳穴,头疼得几乎要炸开。良久,我才有气无力地道:“在其位不司其职。明知朕酒量浅,偏生给朕拿来三坛酒。明知朕醉后荒唐,还让太宰入了寝宫。你下去领罚吧,吃十个板子,长长脑子。”

高灿抹了两滴泪,应了声“是”。

这厢他正行完礼,准备退出宫去,却听得有下人传话:“启禀皇上,太宰及六部尚书等二十位大人,正跪在寝宫外,求见皇上。”

我精神一抖擞,顷刻坐直了身子。沉默少时,我将处罚高灿的事暂且按下。太宰这会儿来找我,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按着昨晚那个情况,莫不是……莫不是来找我负责吧?我颤了一颤。

总归昨晚的荒唐事我忘了七七八八,高灿是旁观者,留着他,总是有用的。强行提了口气上来,我迅速收拾了一番仪容,还略施胭脂掩了下面上的倦色。理好衣衫后,我甫不急不缓地走出了寝殿。

眼下正值申时一刻,四月底的日头已有些燥热。地面经过大半日的阳光直晒,想必该是烫得灼人。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在头顶处盘旋,时不时便发出几声扰人清静的鸣叫。我望了一遭天际,又定定环视了一圈跪在我殿前的臣子们。太宰此时动作轻微地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后面还有几个年事高的,却是跪着动也不敢动。

我弯了弯眉眼,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又惊又忧的模样,声情并茂地道:“太宰这是在做什么?若有要事想见朕让高灿通传便是,这么大太阳,您又年事已高,跪在这里是为了哪般?”

老头儿抬眼看我。我霎时吃了一惊。

哎哟我去,他那两瓣唇,怎么成了香肠了?

我被吓得情不自禁地“噗”了一声。

太宰似乎还挺委屈,看见我这种表情,咳嗽了好一阵儿,嘴角连血都咯出来了。

我赶忙扶住他的手:“太宰这是怎么了?不过几日未见着,身子骨就差成这样了。”

裴林咳得更凶。

高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袖口,将我带得退了两步,附在我耳畔小声说:“皇上,太宰那唇是您给弹的。”

我?

我瞪大了眼。

仔细回忆了一下。哦……

貌似昨晚是有这么个情节,就发生在我亲……

我没遏制住胃里的翻腾,又干呕了一下。

我别过头,更小声地问:“那他这血……”

高灿哀莫大于心死地合眼:“也是您给砸的。”

我脑海里突兀地就出现了“用小拳拳砸你胸口”这句话。我眩晕了一遭,忙按着高灿的手说:“扶稳朕。”

高灿迅速搀稳我。

我至少冷静了半刻钟,才堪堪定下神来。上前一步,我正色道:“无论有什么事,太宰先起身说话吧,毕竟,您是我北曌的三朝元老……”

我话音还未落地,这老头儿就倏然行了个大礼,很是愤慨不平地高喊了一句:“皇上啊!”

我冷不防被这声如洪钟的态势一震,脚底有些虚浮。这厮……该不会真要我负责吧?

这样,那就大大不妙了。

假若这事往台面上一摊,对朕的清誉那是极为严重的毁灭性打击。不行,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没辙,我只得放低身段对他道:“太宰,这个……朕昨夜是喝醉了。那事儿,是……是朕不对,朕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干出这种事来。”

裴林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发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我哽了哽,接着道:“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朕也知道多说无用。可是,从岁数上来讲,你毕竟跟朕的皇爷爷是一辈儿的,假若朕真给了你什么名分,以后朕与你走出去,别人看来也是极不协调的,会说些闲言碎语。朕如何忍心,让你这个年龄了,还来承受这些?”

裴林颤得愈发厉害,活脱脱像是中了风。

我急急安抚他:“回头,朕会寻个由头,再赐太宰些良田珠宝,今日这事,就这么过了吧,如何?”

这老头儿还是抖。

我心头不悦,站直了身子:“朕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太宰的沉默,是在对朕示威吗?”

裴林身体一僵,终于不抖了。而后,他便在我想着要怎么结束这局面的时候,“扑通”一个头重重磕在我脚边,又一次高喊:“皇上啊!”

这回,换我抖了。

不至于吧……

还真要朕立你为妃?你那身子骨还能伺候得了朕吗?

我颇生绝望地想扶住墙,不料,手还未落到实处,这厮已然道:“皇上!请赐臣死罪!”

“啊?”我眨了眨眼,一颗心霎时从嗓子口落了下去,“赐你死罪?还好,还好,朕还真当你要……”

太宰满眼愁绪地睨着我。

我话头一卡,生生转了个弯:“太宰怎么能突然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呢?”裴林不语。

我端正了容色,道:“说吧,既不是为了昨夜之事,太宰今日所来,还领着众多大臣,是为何事?”

闻言,裴林与身后的户部尚书李显互递了个眼色,沉着启齿:“臣有罪。当年先皇驾崩前,曾嘱托老臣,要老臣尽心辅佐下一代明君。如今皇上治理天下有方,河清海晏,先皇在天之灵,当是欣慰不已。”

他说的,是我那曾经不怎么待见我的父皇。他口中的下一代明君,应当也是我那两个哥哥之一,根本没算到我头上来。

我默然不语,看这老头儿要闹出什么名堂。

“皇上如今已年过二十,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换成其他寻常女子,膝下该是有子嗣了。”

“嗯。”我应了声。

“但皇上一心为民,时常因政务繁忙,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抛诸脑后,黎民百姓及臣等都深感皇上的恩德。”

“爱卿言重了。”我笑了笑。

裴林见我这般持重,渐失了耐性,直奔正题:“可是皇上,如今天下太平,我北曌国富民强,皇上也是时候考虑成亲一事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皇上!老臣辅佐皇上多年,现今也年事已高,自知所剩时日无多,只求在朝之年,能看见皇上膝下有子,储君之位后继有人!若否,臣便是有负先皇托付,请皇上赐臣一死!”

起先还循规蹈矩的十几个臣子,一听话至此处,都开始纷纷附和,到最后,皆统一给我叩首,朗声道:“臣有负先皇所托,请皇上赐臣一死!”

我早先便有所预料,裴林今日来的目的绝不简单,却也没想过,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逼我成婚。想来,也是有迹可循的。昨晚我醉酒,错把这老狐狸当成太傅,倾吐了一腔真心。裴林怕我当真要给沈珣安个后宫的名分,这才慌了。

这几年,他和太傅斗得水火不容。裴林门生众多,入朝时间又久,势力盘根错节。而沈珣,除了我,在朝中几乎没有同道之人。裴林原本就在想方设法挑唆我和沈珣的关系,是以,他更要断了沈珣入主中宫的可能。否则,沈珣一旦上位,不止势力要长一大截,日后,他裴林要除沈珣,便愈发困难了。

这老狐狸,想得很是透彻。

恰逢四月底的春风拂来,宫里的琼花纷纷扬扬飘满了每个角落。我眼皮子一抬,便见着视线尽头,一抹墨绿的颜色立于天地间。他的脊梁挺拔,身形稍显瘦弱,手里拿着那本永远不变的书,宠辱不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仿若在看一场闹剧。

我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

今日既然主角配角都凑齐了,又赶上这么一桩事,我干脆就顺水推舟,成全了裴林的好意。我重新看回面前跪着的一众臣子,负手道:“太宰说得有道理,朕的确到该成婚的年纪了。此前一直忙于政事,是朕疏忽了。”

“皇上。”裴林似乎察觉我的态度不对,刚想补充什么,却被我挥手截断,“太宰既已把此事提了出来,朕也正好与尔等说一说。”我顿了顿,“朕的后宫一直无人,若要成婚,必先定中宫之主。关于这人选,朕思量了许久,确有一人,是朕认为最合适的,也是朕最心仪的。”

裴林眉头紧皱。

远处的沈珣竟也不见轻松。

我挑逗似的朝沈珣眨了眨眼,继而转向裴林继续说:“此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一笑能使天下兴,一怒而让诸侯惧,就才华而言,他有资格与朕并肩看天下。且此人不重功名权势,一心辅佐朕,朕相信,以他的睿智,哪怕与朕成了亲,也能在朝堂上稳重处事。”

话音甫落,裴林高呼:“皇上,万万不可!”

我眉间一冷,定定看了他半晌,方似笑非笑道:“太宰,朕还没说此人是谁你便如此急于反对?”

裴林噎了噎。

御史张恒及时为他解围:“皇上所指,可是太傅沈珣?”我睨向一旁的张恒,没有答话。

兴许沉默得久了,张恒自觉气氛危险,颊边滴了一滴冷汗下来。他磕了个头,极小声道:“臣只是依据皇上所述,大胆揣测圣意,还请皇上恕罪。”

我冷笑:“你猜得很准,朕指的,正是沈珣。”

一句话出,十几个臣子像炸开锅的蚂蚁,交头接耳了好一阵儿,约莫还是选了张恒当出头鸟,由他开口道:“皇上,恕臣斗胆直言,让太傅沈珣入主中宫,确有不妥。”

“哦?”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问,“有何不妥?”

张恒又流了一滴汗:“太傅是皇上的老师,我北曌是礼仪之邦,素来极为尊师重道,皇上欲与太傅成婚,只怕会惹人非议。”

“爱卿多虑了。朕与太傅之间,未曾行过敬茶礼,算不得实质意义上的师徒。况且,太傅入主中宫后,朕自会考虑他的官阶问题。”

张恒一时无言,只与周遭几人面面相觑。

裴林这老狐狸看了他们须臾,终是看不下去,亲自道:“皇上,老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

“哦?太宰的理由是……”

“皇上,”裴林行个礼,“太傅沈珣,来历不明,身份低微。当年自请入宫,先皇见他尚有几分学识,让他教授先太子。然他太过自大狂妄,竟道先太子乃皇室百年难得一见的庸才。如此对皇族不敬之人,如何能配得上皇上!”

我摸了摸下巴。

我那大哥,若不是手底下有几个谋士撑着,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又接着道:“且臣试图追查过太傅的出身,臣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查明太傅来自何处,有何背景,这样的一个人,若要说他对皇上、对北曌江山毫无所图,臣不相信!若皇上执意要与这种不清不楚的人成亲,臣为保这长孙氏的江山,只能以死鉴之。”

其余人立刻跟着附议:“太宰说得没错,皇上请三思啊!若皇上一意孤行,臣等也愿以死鉴之!”

我额头上的青筋登时突突直跳。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口牙几乎咬碎。熊熊怒火在我喉头灼烧,下一刻似乎就要爆发出来,将面前这些人烧得连渣滓都不剩。但到底,我还是忍了忍。我牵出一丝笑,问:“那,依太宰所见,何人适合入主中宫?”

裴林想了想,恭敬答:“臣以为,刘尚书之子刘琴,精通音律,擅长书画,在兵法一道上颇有见解。且刘尚书为官二十载,身家清白,无不臣之心,与皇上甚为合适。”

刘琴?嗬,与裴林算起来,倒是个远方亲戚。明面上极少走动,暗地里,却有不少联系。

我甚是和蔼,又问了他一句:“那么,依太宰所见,何人坐这皇位合适?”

裴林一怔,底下的群臣跟着一怔,齐齐磕头道:“臣惶恐。”

“惶恐?”我低声笑,“朕身为九五之尊,成婚之事还得由尔等大臣做主,须得尔等都满意,朕这个皇上,朕看,是尔等的傀儡才对。”

群臣抖成一片:“臣不敢,请皇上息怒。”

我眼底寒意渐盛:“既然尔等都反对太傅沈珣入主中宫,朕依了尔等的意见。但从今往后,尔等若再敢提出,让朕与他人大婚,朕便遂了尔等心愿,让你们真真正正的,以死鉴之!”

说罢,我拂袖欲回寝宫。

裴林不知是吃了哪来的熊心豹子胆,高喊道:“皇上,臣还有一事,请皇上做主!”

我侧头:“太宰请说。”

“臣的侄女花千颜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容貌姣好,已到了成亲年纪。她对太傅十分仰慕,臣虽力劝过,可臣这侄女是个烈性子,执意此生非太傅不嫁。臣今日冒死请奏,望皇上看在臣为北曌鞠躬尽瘁的忠心上,为臣侄女赐婚。”

我沉默须臾。

殿前的气氛为之凝结。

胆子稍小的官员,已经是抖若筛糠。哪怕是高灿这种常年跟在我身侧的人,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薄薄一层。

我回身:“太宰是否不明白朕的意思?”

“臣明白。”

“那太宰今日是铁了心要挑战朕的底线了?”

裴林咽了口口水:“臣为后辈之幸福,也是情非得已,还望皇上网开一面。若皇上不允,臣愿长跪在这安庆殿前。”

“好!好!”我连道两字,“太宰既已有此决心,朕怎能不顺了太宰之意。来人。”

高灿上前行礼。

我道:“太宰是北曌的两朝元老,年事又高,朕不能亏待了太宰。去,给太宰取个蒲垫来,让太宰跪得舒适些。”

“是。”

“太宰愿跪,便好生跪着。朕会吩咐下去,让太医随时待命。”

一言尽,我不再回头,入了寝宫。殿外霎时有些闹腾,但很快,又寂静下来。我听见没了动静,快步走到殿中央杵着。高灿进来时,我正背对着他。他劝了我一会儿,又去给我倒了杯水。我探手要接,却一时没控制得住火气,挥袖将琉璃盏砸了出去。几名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集体跪倒在地。高灿亦是噤若寒蝉,深埋着头。

我闷了好一阵儿,忽听高灿道:“太傅。”

我脊背一僵。

来人的脚步停在距我约莫三丈处,片刻,他对高灿道:“你们先下去。”

高灿忙应了一声,领着所有下人退出了安庆殿。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转回身,堆出满脸笑:“太傅。”

沈珣面上一派清冷。

我心窝子一紧,复上前数步,停在他跟前:“这几个大臣,仗着资历老,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朕今日……”

话未完,沈珣突兀地打断我:“你准备对裴林动手?”

我一呆,良久,才回了句:“没有啊!”

他眉间微微一皱:“如今朝中势力,你掌握了几成?”

我想了想:“四成。”

“身为帝王,登基七年,才掌四成实权。六成落于他人之手,六部当中,户吏礼刑皆倾向于裴氏,你眼下与他决裂,无异于自毁皇途。”

我脸色稍沉。

他说的这些,我自是清楚。当年大哥薨逝,裴林能以一人之力稳住朝中局势,且说服众人,来拥我这女帝登基。其中有多少是沈珣的功劳暂且不表,便说裴林在朝中的号召力,由此可见一斑。再则,当年,长孙一族已入末路,裴林都能不背叛长孙家,这也为他赢得了不少的口碑。我至今未对他采取雷霆手段,也是因着这个由头。此人虽大肆揽权,但终究还是忠于皇室的。

我道:“今日朕有些乏了,不想听太傅说教。太傅先退下吧,容朕休息休息。”

沈珣岿然不动。

我确实是精神头不济,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什么,索性摆了摆手:“太傅愿意在此,便在此吧。朕要歇息一会儿,太傅自便就是。”

说着,我转头往龙床迈去。

沈珣默了一会儿,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光临了我的耳膜:“今日之事,你错得离谱。其一,裴林联合三部尚书、御史及文臣十九人,打着受先皇所托的旗号,迫你成婚,你若拒绝,是对先帝不敬,落朝臣口实。”

“其二,裴林与我有嫌隙多年,万不会将其侄女真心嫁与我。此为试探离间之计,你若看得透彻,便该允其所求,伺机将计就计。”

“其三,裴林身为两朝元老,忠心之名朝内朝外皆知。如今他年事已高,你万不能罚他长跪殿外。君之道,切忌为一人之私,害一国之相,此为不明不仁之举。”

“其四……”

“说够了吗?”我回头。

沈珣稍是一愣,旋即冷了眸色,继续道:“其四……”

“住口!”我喝道。

大致他是没料到有一天,从前温驯的小丫头竟能如此声色俱厉地对他说话,一时间,他有些不适应,只是冷冷睨着我。

我咬咬唇,慢步走回他身旁,一字字道:“按太傅所说,今日众臣逼朕成婚,朕是不是该欢天喜地?朕该开心得不得了地去接受他们的好意。朕与那什么刘尚书之子成亲,再给你赐一桩裴林侄女的婚事,如此处置,太傅是不是就满意了?”

他眯了眯眼,而后垂头:“你的确该如此。”

“嗬……”我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倦极还是心痛至极,这一声听起来尤为苦涩。我看了他好一阵儿,甫道:“沈珣,你把朕这十年,所付之真心当成了什么?”

他不语。

“初时朕本不愿坐上这位置,是为了你,朕才甘愿被这身份束缚。朕看着你日日与群臣作对,朕日日担惊受怕。为你之生死,朕曾倾尽全力护你。而朕保下你,非是为了让你今日这般来扎朕的心。你只知晓要朕做一个明君,你又何曾知晓,在朕的心里,朕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我……不在乎。”他轻声回。

“你不在乎……”我晃了晃,重复着,“你不在乎……这十年,你当真没有半点在乎过朕?”

我逼视着他的双眼。他定定与我相望,那眸子里,犹然一派冷清。许久,他清清楚楚地道出了两字:“没有。”

我的胸口登时如挨了一记重拳。我握了握拳头,再问了一句:“你当真要看着朕与别人成亲?”

这次,沈珣连迟疑都没有:“无论皇上与何人成亲,那人不会是臣,而臣也不关心,那人究竟是谁。”

“沈珣,你再说一次。”

他漆黑的瞳孔锁定我:“臣从不在乎,皇上要与谁成亲。”

我合下眼。

一刹那,惊天巨浪般的苦楚几乎将我吞噬,我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微微痉挛。指尖力气尽失,脑中一片空白。

一直都知情字伤人,却也没想过,竟能伤到这种地步。

过了好半晌,我的神思才稍稍恢复了些清明。我睁眼道:“既然如此……来人!”

高灿领着两个小太监迅速钻入殿内。

我看着沈珣道:“给太傅赐座!”

沈珣和高灿都不明我此举的用意,却也不敢拂逆我,匆忙抬来了圈椅让沈珣坐下。我又吩咐高灿去将还在宫里的那三个“狗不理”美男子带来。高灿有意看看沈珣的反应,结果沈珣闻言,只是静静低下了头看他手里的书。高灿叹了口气,很快去领了人来。

我站在殿中央,遣退了几个太监。指着龙床对那三人道:“脱衣服,上床。”

三人略一惊愕,看看我,又看看沈珣,为难道:“皇上,这儿……这儿还有人。”

我斜眼瞟一瞟沈珣,咧嘴笑了起来:“无妨。此人沉默寡言,哪怕是目睹了什么,也不必担忧他会说出去。你们几人只管脱,今日,好好伺候朕。让朕高兴了,朕明日便册封你们为妃,让尔等家族永享富贵。”

三个人禁不住诱惑,只思考了须臾,便应了下来,争先恐后地脱了衣裳。

此时,沈珣的面色才稍稍有异。

我回身,面对着他,一边笑着,一边宽衣解带:“太傅不是说,朕与谁成亲都无所谓吗,那朕现在就让太傅看看,朕与别人成了亲,是怎样的画面。朕想,如太傅这么冷血自持的人,该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沈珣微微拧了眉头。

我褪下外衣:“那太傅就在此处好好看着。看朕……如何在今日,断了这十年的所念所想。”

话罢,我转向床榻行去。不过十来步,衫子就被我卸得只剩了件隐约透明的纱衣,内中的兜肚亦现出轮廓。我取下发带,任一头青丝如瀑泻下。那三人看得直了眼睛,目中的光彩让我甚是不喜。我强忍住恶心,对其中一人道:“你,过来。”

那厮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站到我跟前,我对他说:“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便由你先来。”

“是、是。”

他绯着脸,喉结不停上下滚动。打量我少时,那双眼中竟生出了几分深情之态。他一只手抬起,在空中犹疑了会儿,到底握上了我的臂膀。他轻喊了句皇上,随即,唇便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我的肩头。

兴许是不敢冒犯我,他始终停在那个位置。只是吻到动情时,缓缓扶住我,倒在了床上。

我顺手拉下纱帐,强迫自己不去看三丈开外的那抹墨绿。这“狗不理”的美男儿以双手支撑着伏到我上方,再次喊了句:“皇上。”

我不耐烦地应了声。

他的脸愈发红了,像要滴血一般。他的手轻轻放在我兜肚的肩带处,说:“草民冒犯了。”

我仿佛突然坠入了无尽深渊,身体被一种扭曲的力道揉得粉碎。我闭上眼,眼皮底下,似有一股淡淡的温热。我感受到陌生男人的气息朝我靠近,铺天盖地地堵住了我的呼吸。

便在这人要真正亲上来之时,忽地,那压迫感凭空消失。我愕然睁眼,但见床前杵着的却换作了沈珣。他的脸色极不好看,黑得相当瘆人。若是将他此刻的表情画下来挂墙上,必有驱邪之功效。沈珣沉着眸色与我对视,宛如要生吞了我。

许久,他才捡起地上的衣裳,有些僵硬地裹住我。

我登时心头狂喜。

这一场豪赌,总算让我赌赢了。

不过……既然赢了,就要赢得更有优势。

于是,我继续面无表情地装模作样。

沈珣一面想着法子将衣裳固定在我身上,力图不让我再多露半点肉,一面对那三个呆若木鸡的“狗不理”低吼:“滚!”

“狗不理”们活生生跳了一跳,齐齐委屈地看向我。

彼时我还沉浸在沈珣的男子豪气中,脑海上演着一百零八种被沈珣压在床上好好教训的姿势,根本没注意到这几人的表情。

直到他们收拾衣物准备退下,我甫不急不慢地反应了过来,道了句:“慢着。”

“狗不理”们停下脚步。

沈珣瞳孔一缩。

我慢条斯理地起身,道:“沈太傅,你这是何意?”

沈珣像要杀人似的瞅着我。我视若无睹,看他久不搭话,便自顾自继续道:“朕迟早是要与别人成亲的,朕也迟早都要丰盈后宫。太傅是朕的老师,对北曌忠心耿耿,看着朕终于愿为长孙一脉的开枝散叶做些努力,太傅怎的不高兴呢?”

沈珣右手握了握拳头。

我险些要憋不住笑,但仍装着麻木道:“这不就是太傅想要的吗?怎么,你不要朕,还不许朕要别人?”

“长、孙、婧……”他一字一顿哑声道。

我皱了眉:“太傅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朕的名讳。不过,没关系。太傅教了朕十年,这份情谊,足抵此回过失。但从今往后,太傅说话,须得注意。毕竟,朕不会再像往日那般,护你、容忍你了。现在,太傅还请回到原位。”

说着,我作势要解他裹在我身上的衫子。一刹那,沈珣脸上的愤怒,几乎肉眼可见。如他这样比冰块儿还冷上三分的人儿,此种表情,当算得上极限了。

我这厢正表达着我要继续寻欢作乐,猝不及防地,沈珣蓦然抓住我的两只腕子,脚下急迈数步,将我迫到墙角处贴着。他把我的手按在墙上,因太过用力,竟使得我闷哼出声。

三个“狗不理”惊呼:“皇上!”

我未回应,只呆滞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沈珣。他的眸素来沉寂得很,当年我初登基,朝中势力浅薄,他因与裴林作对,险些被裴林借江都巡抚的案子将他处决。那时,连行刑的日子都定了。可沈珣却像没事人,该如何,还是如何,半丝波澜都不起。如今,他的眼内,却如一汪黑色的巨浪,眨眼便将我吞没。

他怒视我半刻,倏然,那张顶好看的脸朝我倾覆下来,带着点墨香的味道不过转瞬便占据了我的每次呼吸。我体内的每个细胞都为之兴奋,我的所有观感,都为之愉悦。我的心跳如擂鼓,胸膛剧烈地起伏。我微微张着唇,去迎接这个等了经年的吻……

然后……

就在沈珣离我还有一个手指头的距离时,他莫名其妙地停下了。

亲啊!你没看我都可耻地有反应了吗!

然而,我家太傅他,根本听不到我的心声。我瘪着嘴渴望地看了他半晌,他也看了我半晌,只是他的表情,十分地讶异和梦幻。须臾后,他像如梦初醒般,冷不防地松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失望地绞了绞袖子。

他彷徨片刻,再睨我一眼,拔脚便往殿门口走去。我急忙追上:“哎,太傅,太傅!你等等,等等!”

我拉住他。

沈珣停下,直直望着前方。

我喘了两口气,给那三个“狗不理”递了个眼色。约莫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三个“狗不理”这回很懂事,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待到两扇殿门一阖,我方摸了摸鼻头,端出一副无赖相:“好了,事已至此,现在这里也没其他人了,太傅,你承认吧。”

沈珣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我。

我有些不满,皱着一张脸道:“承认你喜欢朕爱慕朕想和朕有点肉体上的关系有如此困难吗?”

沈珣再次拔脚就走。

我再次拉住他:“行行,不承认算了。那你方才阻止朕干什么?难不成你平常的禁欲都是假的,你已经有了……”

他第三次势不可当地要举步。

我不再强留他,负着手,大声道:“你走,你走了朕立刻将那三个人叫回来,一人一天滚十遍床单。”

沈珣背影一颤。

半盏茶后。

他默默地转身,回到圈椅上坐下。

我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声。他佯装听不见,一本正经地看着手里的书。

我明白,有些东西,不可躁进。能将他的情绪逼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足矣。再进一步,便是过分。我调整出一个少有的女儿家的娇笑来,走近蹲在他跟前,仰头望着他,轻声说:“太傅,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吧。你以后,也莫再说些伤朕的话了。你明知晓,别人伤朕,需用利刃,而你,短短几字便可让朕体无完肤。你可以一直不承认你对朕的心思,但也请你手下留情,朕这里,痛得很。”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心口上。

他没有缩回,只静静地与我对望。

良久,他合了一下眼,说:“外间的事……”

我站起身:“朕知晓该如何做了。”

他稍是颔首,“嗯”了一声。

我摸了摸肚子,道:“饿了,先用膳吧。这几日,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话。”

“好。”

吩咐高灿传了膳,只是几道沈珣爱吃的清淡小菜。其实我的口味倒偏向油腻,不过一向随着他,也就习惯了。大概是因他默认的态度,我眼下心情开朗了不少,连带着饭也多吃了一碗。他难得的嘴角多了丝笑意,在四月阳光的映衬下,特别好看。

饭后,再与他讲了几句知心话。正兴头上,高灿却端进来一个长条的盒子,呈到我面前,说是范荣献上来的。我故意将盒子背着沈珣,开了一条缝瞅了瞅,是一双人腿。

果然是沙场老将,为保儿子性命,倒算得上有些狠心了。

高灿说:“范将军自知此事处理得晚了些,也跪在殿前请罪。”

我“啪”一下盖上盒子,挥了手:“让他回去吧。告诉他,那一事,朕便不计较了。”

“是。”

高灿走后,沈珣问:“何事。”

我笑笑:“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犯不着朕的太傅大人亲自过问。”

沈珣默了一默,便也没再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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