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天气很不错。
榆中城外,确实一片躁动,蜀汉军的大营连绵不绝,蔓延到了极远的地方,好似与地面的黄土地融为一体了。
在这个营区的中军大帐内,蜀汉军的将领们围在桌案周围,看着铺在桌案上的地图,正在激烈地商议着军务。
盖猛身材高大,但是面皮显得颇为白皙,很难让人跟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盖猛抬起头来,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相貌堂堂的陆逊,语调平缓地说道:“如果我们围城的话,好象没有必要再去切断敌人的粮道了,你觉得呢?”
陆逊还没有回答,熊平却抢先说道:“我同意盖将军的意见,我们已经抓了好几个曹魏军的斥候,知道他们正在向金城催讨粮食。这说明城中的确缺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既然城中缺粮,我们围城就可以了,还去截敌人的粮道干什么?”
刚刚说完,熊平稍微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陆将军要求派出一支人马赶到石子山切断敌人粮道,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我们知道敌人缺粮,我军若是想要速战速决地话,就应该集中兵力,全力攻城,消耗敌人的兵力,打击敌人的士气,以等待后援赶来围歼。这个时候分散兵力去切断敌人粮道,既耽搁时间,又贻误仗机。”
“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不攻城,用三四万人马围住榆中,另外还有一支数量众多的骑兵队参战,难道敌人运来的粮草还能冲破重围,飞进榆中城中去吗?陆将军一再要求独自领军一万人赶到石子山切断敌人粮道,想法未免太过于稳重了。”
陆逊虽然被熊平说得有点尴尬,但还是镇定地说道:“熊将军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了。榆中城中的曹魏军粮草短缺,从我军目前所获得的情报来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榆中城的曹魏军数量同样很多,他们随时可以突围,尤其是在我们团团包围城池,兵力分散的情况下。”
陆逊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一直没有开口的孟溪站在一旁下意识地点点头,似乎心里是赞同陆逊的看法的。
陆逊接着说道:“此时,若是我军有一支人马可以驻扎在石子山的话,那么既可以切断敌人粮道,也可以切断敌人突围逃窜的路线。一旦城内曹魏军得知运粮线路被我们切断,必定是要冒险突围求得最后生路。这时,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先在石子山阻击他们,迟滞他们逃窜,诸位将军可以迅速率部赶来,将敌人包围在石子山。诸位将军应该知道,在封闭地形歼敌要比攻城歼敌轻松多了。”
吴懿本来是不想就此事发表意见,一直想要做个边缘人就好。毕竟,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现在不被陛下所待见,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但是此时,吴懿却忍不住摇摇头,说道:“陆将军,不攻城的话,敌人就会集中主力突围,他们不可能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继续坚守,这个事情你分析的很对。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张既和苏则会想不到?石子山那么重要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注意防务的。你能肯定他们没有在石子山预先埋伏部队,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他们在实力无损的情况下,一退千里,放弃了整个汉阳郡,却突然守在榆中这个小城里,不过黄河,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粮草了?”
吴懿首次开口便是一鸣惊人,顿时让盖猛和陆逊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时候,孟溪也发言道:“各位将军的分析和安排其实都非常有道理。张既和苏则乃是曹魏军在雍凉的两大支柱,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就带着自己的部队千里大撤退。他们肯定是想继续使用诱敌深入的战略,试图在大撤退的途中寻找机会击败我们。”
孟溪看了大家一下,见大家没有出来反对他的意见,就继续说道:“那么,弄清楚了这点之后,我们就必须要再弄清楚,敌军为什么忽然在平襄城停止不前?在他们的原先战略指导之下,目的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要么就是等我们这几支队伍聚齐了,把我们一起诱进金城郡一起消灭;要么就是直接在榆中县把我们消灭。但是其中以后面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金城郡是苏则的根据地,也是最后的根据地,一旦失去了,雍凉就完了,所以他们不会冒险在金城郡设伏。。”
陆逊看了看孟溪这个跟自己合作了有两三年之久的参军,深感此人的见解确实很有见地。而且,这个人似乎是受到了皇帝陛下很深的影响,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发表意见总是三思而后说,往往是一语中的。
陆逊随即说道:“我大体是赞同孟将军的意见的。现在我们只是推测榆中城粮草不济,并没有确实证据。如果我们知道曹魏军粮草不足,无非要做两件事,分兵扼守曹魏军粮道,或者围城困死曹魏军。无论是分兵切断敌人粮道还是围城,都不能速仗速决。不能速战速决,我们就要长期待在这里。时间待长了,我们的粮草补给也会同样出现困难,毕竟我们的粮草补给线已经变得非常长,雍州还是新近打下来的,内部还很不稳定。如果敌军早就在别处留下军队,想要乘机切断我军的粮道,我们怎么办?那么我军最终除了撤退,别无他法。我们在缺粮的情况下长距离撤退,对曹魏军来说,就是歼灭我们的机会。”
应该说,陆逊说出了这番话之后,很容易就可以让人联想到,魏延麾下的王平被姜维一把火给烧掉了粮草,结果连仗都没打就仓促撤军的经典案例。
盖猛专心听完孟溪和陆逊两人的分析之后,赞许地点点头,似乎有改变原先的心意的可能性。
盖猛随即问道:“吴班将军,那你的意见呢?”
吴班向着诸将一拱手,说道:“我的个人意见也是围困榆中县城,但我们要派出部队,占据黄沙谷谷的两端,以确保我军的粮道畅通无阻。这样一来,不论后续援军什么时候赶到,我们都有足够的粮草补给,我们围住榆中城就绝对不成问题。”
“不攻城了吗?”孟溪眉头一皱问道,“虽然守住黄沙谷确实是很重要的一步,但我们也可以适当的集中主力军队对榆中县城展开进攻。这样一来的话,也可以对城内的敌情进行试探,看看张既他们会不会突围?若是就是不肯突围的话,他们在这其中的意图,只怕就值得玩味了。”
熊平忽然看向孟溪,揶揄道:“孟将军,你这样心急的想要攻城,难道是想要抢下这歼灭张既大军的首功吗?”
诸将当然知道孟溪不是那种执着于追求战功的人。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经过刚才的一番争论后,这里的气氛有些凝固,熊平是想要通过揶揄孟溪这个厚道老实人,来增加一点轻松的气氛。
于是,诸将都笑了起来。孟溪却是连忙向大家解释,事情并非如此。当然,诸将都故意对孟溪的解释听不进去,弄得孟溪脸色都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