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
这丫头愈发没有了尊卑!
宋启刚要使劲教育教育这不知分寸的丫头,就见她一身玄色男装,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形单影只。
罢了!
知道她时时刻刻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宋启深觉认识柳碧色是件倒大霉的事,但却也实在不想看到这倔丫头陷入困境,宋启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忧心忡忡的放大了声音,好叫后面的跟着的太监,和隐在暗处的隐卫听见。
“你这身子虚的很,可得要好好养养啊!”
纵然是多年不见,但这老头子一直都是颇有眼色的。
柳碧色莞尔一笑,“多谢宋先生惦念!”
她身为蜂巢首领,不知道为自己诊治的太医的姓名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吧。毕竟始终活在刺杀的环境里,又怎么肯让不知跟知己的人给自己诊治?
柳碧色看了眼这路边的某处,微微一笑。
宋启道,“大人客气了!”
路不算近,走了有一阵才到何植叶的书房,走到那的时候,柳碧色已经无法自己独立行走了,汗珠子真的一颗颗从脸颊落下来,苍白的面色不是人色,扶着太监的手,一步步走进去,看见了正在伏案批折子的何植叶。
柳碧色冷眼瞧着这位皇上,看着他瞧见自己的惨状,眼神里的神采是遮也着不住的。
她也当真是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什么毛病,看人要死要活的爬到他面前他便觉得心里很舒爽吗?
当真是有病!
何植叶仿佛是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大忙人还有空闲时间召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统领,看见面色无一丝血色的柳碧色,当下便焦急万分,那样子活生生像死了亲娘一样。“快!让太医看看!”
让这老头子给你看看脑子才好!
柳碧色气的牙根痒痒,但还是得演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要说才华才华比不上丞相,样貌样貌也比不上丞相,就连胸襟也差得远,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是只有演技这一条了。
当着何植叶的面,宋启还是一副得好生养着,绝不可有大幅度的动作。若是养不好,以后可得有罪受了。
“伤得这么重了,还进宫来干什么!”
何植叶一副我为着你好的样子,慈爱的看着窝在凳子上,痛的连动也不能动的柳碧色。
这路实在不近,远的连伤口都撕裂开了。
柳碧色笑笑,硬撑着酸疼难忍的身子,慢慢站在何植叶面前,轻轻俯身。
“属下没有办好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本就该来谢罪,只是受了重伤,昨晚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实在不能拖着一身血气来见陛下,望请陛下恕罪!”
她不跪。
她从不跪。
纵使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也不跪。
柳碧色自打决定放过云氏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将会面临帝王之怒。
一个不听话的下属,一个骄傲自大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死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她惹怒了这个凉薄心狠的帝王。
何植叶看着冲着自己低头的暗卫头子,他很生气。身为一个暗卫,唯一的准则就是听话,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也许现在没有立刻要了柳碧色的命是因为她受伤了,还有和扶桑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脸,她越是倔,和扶桑就越是像。
他要魔怔了。
何植叶静默了一会儿,做回皇椅上,“你没有进到玉壶光吗?”
“是。”
何植叶吹了吹指甲挂着的一片细毛,“仔细说说。”
“云氏人以占卜绝世,自然算到我会去玉壶光,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云氏人,可以与占卜并肩的绝学,还有一件。”
何植叶笑笑,接过话头,“是布阵。”
柳碧色站着弯腰拱手,“是。”
何植叶看着已经痛的没有办法站直腰板的柳碧色,并为多言,只当看不见,“你当朕好糊弄?”
他站起身来,拿着折子怼了怼血已经浸湿了玄色衣衫的剑伤,“还是说仗着自己是蜂巢首领,便不把朕的命令放在眼里?”
柳碧色闷声一哼,痛的变了人色,伤口本就裂开了,就在宋启要帮忙包扎的时候,何植叶叫他离开,柳碧色便一直挺到现在,原来他等的是这一出。
柳碧色手掌握紧了桌子的边沿,身子痛成一个弓形,“属下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
元华暗卫的头子,整个元华,或者整个大昭,比她武功强的人也根本挑不出来多少,现在居然连一个云氏都对付不了,糊弄鬼呢!
“陛下可听过怨萤?”
何植叶皱眉,“世上第一毒?”
他收回折子,折子上染了血。
柳碧色道,“是。”
“传言怨萤已经许久都未出现过了。”
何植叶淡淡的扫过硬撑着的柳碧色,转身坐了回去。
“怎么?这云氏和怨萤还有关系?”
现在就是没有关系也得有关系,先保住云氏,让何植叶觉得云氏还有用,不可轻易得罪才是要紧事,要不然这次是派她前去,下一次还不知道派谁呢!
“我中了迷阵,并不是找不到阵眼无法突破。”
何植叶点点头,要是连云氏的阵法都过不去,又有何能耐掌握整个蜂巢?蜂巢里的那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可是迷阵四周都是怨萤,唯有下山的路口没有。”
“我尝试着冲进去,却被四周的暗箭刺伤,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
何植叶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问,“为何不让蜂巢的人跟你一起进去?”
柳碧色闻言苦笑,“属下虽然小时候在玉壶光住过一阵,但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生死未卜的事情,怎好叫其余人跟我一起丧命?”
罢了,柳碧色道,“这些,陛下应该知道。”
何植叶轻轻颔首,他的确是知道的。
扶桑是云氏人,和扶桑认识数十载,钦慕她数十载,若不知晓这些东西,那和父皇三番五次的请婚便是个笑话。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留云氏这么久。
何植叶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岁的少女。若扶桑不是她的母亲,她现在应该就不会站在这里,与他好好说话了。
她和扶桑的性子一模一样,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假装看不见她的不知尊卑!
气氛冷凝之时,老太监离门口有一阵的距离喊道,“皇上,丞相来了。”
何植叶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道想到什么,扬起笑容,“让他进来!”
丞相带着男子特有的冷冽之气,看见鲜血流到白色绒毯上勾勒出一道血痕的柳碧色,就当没看到一样,“臣见过陛下。”
何植叶冷哼一声,“丞相,这就是你的人!”
丞相微微一笑,拱手道,“要杀要剐,全凭陛下做主。”
何植叶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毫无反应的柳碧色,挑了挑眉,“你可听见?”
想用这种办法挑拨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未免太好笑!
他哪里知道,她从来没有对这位丞相大人,抱有任何期望!
柳碧色看着面前丞相的背影。光是看一个背影,就能叫人想象出这人是何等的风姿卓绝,清俊雅致。又怎知这绝世的皮囊之下,是无法言明的卑劣!
柳碧色强打起精神,一字一句的说,“属下本就是丞相的人,自然是听丞相大人的。”
丞相的人?
好一个丞相的人!
何植叶没想到本来是要挑拨这主仆二人的关系,反而把自己给气着了,顾不得维持这么多年的形象,冷喝一声,“把柳碧色关入水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