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听到内子的那一刹那,何植叶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以及人气。他跌跌撞撞的倒在龙椅上,那一句内子,彻底击溃了他的防御。
他该知道的,他这样问,就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打垮,他也清楚丞相的手段的,他的狠辣是他所不及的,比如洞悉人心这方面,他就不及他半分。
御书房内的空气凝固下来,半晌,何植叶低声说,“你走吧。”
丞相眼睛里划过讽刺,施礼过后,转身离开。
待丞相离开后,老太监端着碗参茶,颤颤悠悠的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像失了魂魄的何植叶,他惊呼一声,便急急忙忙的放下参茶,搀扶想要站起的何植叶。
待站稳后,何植叶苦笑道,“朕筹谋十几年,却还不及扶桑的一颗心。”
老太监眯着眼,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一道对所有人都是晴天霹雳的圣旨。
是啊。当年那一道赐婚于丞相和扶桑之间的圣旨,究竟有多少人为此筹谋,那都是不敢想象的。
何植叶看着窗外探进来的扶桑花,眼睛里没有了神采,“朕到现在依旧不明白。朕当时苦求父皇将扶桑赐给我,为什么父皇就是不答应?”
这话,老太监不敢,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件事,也算是皇上心里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御书房的气氛又沉闷下去,何植叶挥开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怕他出半分差错的老太监,“去把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都有半月了,她的伤势差不多也要好了。
不一会儿,碧色脚步轻盈,面色红润,踏风而来。
何植叶看着已经痊愈的柳碧色,慢慢的笑起来,还是康健的时候好看些。
“要不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朕绝不会让你走出水牢。”
碧色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我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那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这么心心念念的念着,真不知道是爱,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执念!
想到这儿,碧色便觉得一阵恶寒,她忍着不适,冷声道,“陛下若没事,属下便告退了。”
没有理会碧色言语中的不敬,何植叶瞧这她那张熟悉的俏脸,暖声道,“朕欲封你为郡主,你有何意见?”
郡主?
碧色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以杀人为生,怕是做不来这大家闺秀,请皇上三思!”
何植叶无所谓的摆摆手,“本来也没想叫你当什么小姐,不过是挂这个名头罢了。”
他转过身,摆弄探进来的扶桑花,“几日后朕便会下旨,你回去等着吧!”
“是。”
碧色并不感觉太过惊奇,虽然这半月她被困在水牢,但是凭借这蜂巢的过人手段,她依旧还是能够与外界联系上的,讯息往来什么的也都半点不耽误,更何况这水牢里还有皇帝陛下下了血本的珍贵药材,她巴不得多在这呆上一段时间。
将她封为郡主不过是当个靶子罢了。
伤势痊愈,碧色再次住回了蜂巢地下,绿植还没死,看着像是有人照顾的,那就是六子和七子了。
这种回来就有人惦念的感觉,真的挺好的,虽然也只能够感受到一点点,但是也比以前感受不到强得多。
碧色笑着摇摇头,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有情感起来,或者说,变得软弱,只不过她是不可以有这种情绪的呀,会死人的啊!
她在屋子里转悠两圈,转换好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没有感情的柳碧色。
端坐在软榻上,调理下身体,经脉舒畅,伤势已经完全好利索了,还隐隐约约有些更有长进的意思。
这还要多亏了哪位皇帝,在沸水中加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啊!
碧色突然觉得这位皇帝真是聪明的紧,知道叫她快点养好伤,继续给他卖命。
话说,这个时候,深三应该也回来了。
刚刚想到这儿,房门被扣响,是熟悉的三下,不急不缓,是深三。
“进吧!”
深三一身黑衣,面容俊朗,挟着夜凉风霜进了房间,只是没有离碧色很近,怕这抹凉气伤了柳碧色。
碧色淡淡道,“回来了。”
深三坐在远处,看着日思夜想的俏脸娇颜,点头,“嗯。”
碧色的眼眸打量深三手臂的某处,那处的药香味格外的重,应该就是那里中了怨萤。“伤怎么样了?”
深三摇摇头,眼睛一直看着碧色,亮晶晶的,“尚能控制。”
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碧色,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渐渐暗沉下来。
她并未问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去哪里疗伤了?
深三不着痕迹的皱眉,疏疏,莫不是发现了些什么?
碧色下了软榻,走到深三对面坐下,语气淡然,没有丝毫不对,“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碧色的举动让深三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糟。
他道,“我去了文先。”
碧色挑眉,“你怀疑文先?”
深三点头,“嗯。”
碧色看着深三,“既然伤还没好,就多养养吧!哦,我会被皇上封为郡主,出使文先。”
深三笑了下,疏疏到底还会什么事情都与他说,纵然有些怀疑,但还不算太糟。
就在深三低头的时候,碧色深深地看着深三。
是因为伤好得差不多了回来了,还是因为我要走了,你回来了。
不管哪一种,这似乎都算得上,背叛?
碧色眯着眼,不多言。
碧色与深三表面上是碧色官职更高一筹,实则是两人共同掌管着蜂巢,因此一些情报讯息都是共通的,碧色能够知道的,深三也不会差上半点,再加上这些年来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意思,更加无需多言。
待深三挺拔的背影离开房间,碧色等了一会儿,披上黑衣,没入黑夜。
碧色借着黑夜的掩饰,来到一座府邸。
那府邸的人都已就寝,只有廊间零星点点的星火在燃着。
碧色凭着记忆摸到一间房间内,那房内药气味很重,但那药气味中藏着一点清清凉凉的薄荷香,碧色闻着药味闻了几年,自然不会忘记这熟悉的味道。
她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一老者,在拿着小杆秤,细细的量着每一味药品。
老者听见有人进来,却没有理会,直到量完这药方的最后一味药,老者似乎是在赌气似的狠狠的把小杆秤摔在桌子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恶狠狠的语气藏着一点心疼和悲伤。
这老头,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
碧色已经习惯了这口是心非的,脾气非常倔的小老头。
她笑道,“我不想干什么,老师给我的东西不敢忘。”
老者转过身,赫然是宋启。
他压着嗓音,怕惊醒睡梦中的人。“不敢忘?我看你忘得干干净净!”
碧色叹口气,“老师明明自称永不踏入这朝堂,还不是来了?”
似乎是觉得理亏,宋启小声的倔强的嘟囔着,“这能一样吗?”
不甘心被一小毛孩子轻易地堵住嘴,宋启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干的是什么事?你干的是什么事?”
碧色无奈的浅笑,“怎么就不一样了?”
宋启狠狠的一挥袖子,只可惜力道不够,没挥出该有的气势来。
“老夫不想跟你在这儿扯嘴皮子。”
宋启的脾气就是一会儿就消了,哄哄便好,碧色抱拳道,“徒儿谢谢老师帮衬!”
宋启心疼这孩子始终一人,终究不忍心她太过为难,冷哼一声,给个台阶便下了,“算你还有良心。”
脾气耍够了,宋启没忘了正事,柳碧色一般不轻易见任何人,若是见了,必定有事的,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这若是在不经意间,被谁的暗卫给瞧见,便又是一场躲不掉的灾难。
“今天来干什么?”
碧色道,“请老师帮我弄点东西。”
宋启皱眉,“什么东西?”
“怨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