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给师父的礼物。
到了绣乡。
还没进门,林蔚就发现师父和大家在商量什么。不过一见到他,大家就突然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像是见林蔚进来,就停下了商谈。
而是看着他。
林蔚带着满腹狐疑,走进去。
“林蔚,你来得正好。”师兄说。
林蔚觉得奇怪。
以往他来绣乡,第一个问候的可都是小白呀。
怎么成了师兄?
不过师兄既然问了,应该也没有什么。
“你们这是在商量什么?”
“师父最近夜观天象,发现最近要有一场大灾啊。而且这大灾酝酿了很久了。”
林蔚看着眼里闪烁着担忧的目光的师父,想着,你说的是指安史之乱吗?
按照神秘人的说法,他就是在出宫之后一直在研究典籍,然后就发现了那个之后把他的一生都牵扯其中的秘密。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他要是知道自己未来将会走上那样的道路,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充满热情吗?
赤子之心就是如此吧,有点别扭,但坚不可摧。
师父过去作为李守礼受过的苦,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好像总是过于激进。
一个正常的皇子绝对不会像他这样花费这么多时间在关注宫里的事情上。
最多是在发生某种意外情况的时候,用一种办法解决掉就是了。
谁会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是盯着皇帝呢?如果不是他多次表示自己确实无心于皇位,林蔚简直怀疑师父想要夺下皇位自己来……
他遭遇那样的过去,但是并没有变得自暴自弃,他不承认自己曾受过伤害。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卖力地付出……
林蔚其实非常感慨。
看着师父,林蔚又想起神秘人。
师父就是神秘人的过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同时看着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发现师父的某个小特质是如何变成神秘人的样子。
师父最多有点虚弱,喜欢一个人待着,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神秘人那样嚣张的样子?
安史之乱的确算是大灾了。
林蔚沉心静气。
的确如此。
安史之乱快来了。
神秘人声称最开始的安史之乱发生在五十年后,但是根据林蔚知道的历史,天宝年间发生的安史之乱,现在正是天宝年,的确快了。
“我倒是知道这灾难是怎么回事。”林蔚说。
反正师父他们参与了救神秘人的活动。那自己不妨多说一点。
“一场浩劫。我认为多半是和唐朝使用的夷将有关。”
“有点道理。你接着说。”
“假如有浩劫那么一定和这个有关。唐朝不同于前朝,使用夷将,一旦有什么不臣之人,夷将不好管,又掌握兵权,一旦有什么问题,就会很快摧毁唐朝的防御。”
“具体是谁?你能说吗?”小白想要插嘴,但是被师兄一个眼神阻止了。
林蔚看了大家一圈“安禄山。”
“你能说说原因吗?”
林蔚看到师父小白和师兄三人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有一丝不对劲,但是他忽略掉了这种猜想。
他说“其实很简单。安禄山本来是当做俘虏抓住的,早已下了军令把他处死。可是他因为外表高大仪表堂堂被放了。
“一个好不容易没有被处死的人,可能会感恩于解救他的陛下,但是假如他发现这个人不处死他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愚蠢,那么他会变得非常危险。”
“生死谁都会在意,面对死亡,人都是会害怕的。他假如不是傻到不知死活,死的威胁会让他感到极度的害怕,而且会让他一辈子都记住。然后这种害怕在进入到安全的环境里之后,假如他彻底离开了危险有关的地方还好,他也许会慢慢忘掉,但假如他一直为了生存在对威胁自己的人委曲求全,甚至演戏,哗众取宠,最后他清醒的一瞬间,害怕,恐惧,会演变成难以忍受的屈辱。”
“因为这种屈辱无法忍受,他一直铭记着贵人的恩德还好,假如他有一天因为某件事忘记了这点恩德,就会生出仇恨。”
“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做一切事情。”
“你继续讲,你认为现在的安禄山正是一个怀着仇恨的人吗?”
“没有错,就算他还没有到仇恨的阶段,也该感受到屈辱了。安禄山我见过,他曾当着我的面,跳胡旋舞。”
“陛下给他的赏赐足以使他忘记危险中那个害怕惊惧的自己,他找回了自己那个骄傲志得意满的本来面目。回首往事的时候,该感到屈辱了。”
林蔚高中时学到安禄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就感觉到很明显的问题。
书上大肆渲染安禄山在面对李隆基的时候做的那些事,说胡人先母后父,说胡人能歌善舞。好像他就是一个天真的胡人。
可是一个搞得整个大唐不得安宁的人,怎么会和天真沾上边?
如果前后存在什么不一致,那么肯定就有一部分虚假。
安史之乱里叱咤风云的他,根本不是一个喜欢戏谑不在意父亲母亲,不在意有人嘲笑自己的人。
他一个胖子大跳掌上舞,说自己不知道有太子,只知道有皇上,所以先给皇帝行礼;见到贵妃先母后父所以先问贵妃,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胡人身份,立起自己的胡人人设,好减轻以后可能犯错的时候皇帝的愤怒,知道贵妃的重要性才向贵妃先行礼。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在被俘虏之前,他根本是一个热血方刚,不识屈服为何物的标准的域外之人。
安史之乱之后,他才找回了一点自己的真面目。虽然是带着一点阴影的。但好过去曲意逢迎,奴颜婢膝。
所以中间的时期才会显得奇怪而矛盾。
他有足够的时间想起自己的尊严,感到屈辱。是否感到愤怒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说得很有道理诶。”小白说。
林蔚喝了口茶,当然有道理。我没有白比你们看那么多历史。
“林蔚,看不出来呀。”
“我说过的,不是我,别人都不行。”
林蔚看着大家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样子,突然有些心惊……他心里竟然也有些隐隐的希望,可以把安史之乱掐死在萌芽之中。
明明看了那么多事实,知道很多事情无法改变了。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师父他们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蔚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从一开始就带着遗憾的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