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到这张文韬兄弟心情悲伤,在醉月居醉酒到凌晨才回家。
进了会利丰旁巷子,到了张家宅院门口。走在前边的团丁见院门大开,急忙进院一看,惊得失声大叫:“不好,大爷,二爷,出事了!”
张文韬和张龙急忙赶上前,一进院,见了院中情形,目瞪口呆。
两个团丁横躺在一边,头颈被劈开了一半,已是冰凉挺尸了。
张文韬急忙叫团丁快去仓房查看。团丁回来报告,人犯丁秋蝉不见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
张文韬气极败坏,声嘶力竭叫道:“来吧!都跳出来吧!老子好一网全收了!”
他怒气难消,来回地在院中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张文韬定下神来,招手叫张龙过去,对他说:“叫人通知衙门,就说人犯丁秋蝉被人劫走,并谋害了我民团教师伍玉庭和两个团丁弟兄性命,叫衙门着人即刻追捕,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丁家搜查,这丁家妹子被劫,一定与她哥哥丁青山有关。”
张龙对大哥临事不乱,从容应对备感佩服,即刻叫人前往衙门通报官府,并召来城中团丁前来集合。
俞典史正睡得香,接到张文韬的通报和命令,心里十分气愤,只是冷淡地说声:“知道了!”
俞典史差人召来王捕头,大发雷霆说:“这张文韬是个什么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捐个顶子还没去上任什么巡道吧,就这样跋扈,一手遮天,出了事就叫咱们去擦屁股,既然没把衙门放在眼里,咱们为什么还去给他张家做狗!你带两个人就去做做样子吧!”
王捕头会意,叫上两个老弱差人,去了张家。
张龙等了半天,见王捕头才带着两个年老的差人,慢腾腾地赶来。十分恼火,问王捕头:“其它差人呢?”
王捕头斜了张龙一眼懒懒地说:“张团总,我们衙门有衙门的事,今晚刚好事情又多,人手不够。这城中连出祸端,你民团都保不了城中安全,我们官府不得不自己抽人在城中巡防,你们这么多人,这人从你们手中跑了,按理说也不关我们什么事。你大哥张文韬大人一句话,我们就不辞辛劳来帮你们搜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张龙哑口无言,气得脸色铁青。只得无奈地让伍玉庭在家护着张文韬,自己带着这两三个官差和十几个团丁执了火把,出了城向西边丁家而去。
一群人来到丁家篱笆院墙外,团丁气势汹汹正待破门而入,王捕头伸手拦住:
“你们是拿了铁证来抓人的?还是来找人的?”
让团丁让到一旁,自己上前高声叫道:“丁大哥,丁大哥,我是王禹光,开开门,有事麻烦你!”
丁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丁青山披了件外衣,提着那柄朴刀,睡意朦朦,来到院中,一脸惊诧地问道:“深更半夜的,这样兴师动众,找我有何事?”
张龙站在后面,心中暗想,那团丁都是被一击而杀,若真是丁青山所为,那自己还不一定是他对手,早有传闻这丁青山尽得其父真传,功夫不亚于丁南风,再说这王捕头也不怎么靠得住,还是小心为妙。就站在后面,让王捕头上前。
王捕头让丁青山开了院门,自己上前轻声对丁青山说:“你家小妹逃了,张家兄弟让来搜查,我也没有法子!”
丁青山面无表情,望着站在后面的张龙冷冷一笑叫道:“张团总也来了,上前来说话,躲在后面干嘛!”
张龙硬着头皮上前,手里紧握刀柄。皮笑肉不笑地说:“青山兄弟,得罪了,深夜来此,只想问你,你家妹子丁秋蝉可曾回家?”
丁青山刹时黑下脸来,目光透着杀气,利刃一样地直盯着张龙说:“张团总,我家小妹不是关在你张家么!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要人,不要逼人太甚!”
丁老太房中听得动静,起床出来见此情形,害怕地问丁青山:“青山,这么多人深更半夜来咱家,出了什么事啊?”
丁青山忙把母亲扶回屋说:“没事,公事而已!”
丁老太边走边叨叨:“你们兄妹是怎么了,小妹一直不见回来,你说她去陪嫂子了,这半夜三更的这么多官差上门,你是惹了什么祸吗?”
丁青山把丁老太劝进屋内,关了房门出来。
王捕头见此,对张龙说:“咱们这么多人,无凭无据不好打扰到老人家,这样吧,张团总跟我进去看看,其它人在外等着,怎样?”
张龙只好答应。
丁青山打开大门,点了油灯。王捕头在前,张龙小心翼翼地按着刀柄跟在后面,一屋一屋地看了看,没发现小妹人在家,屋子里也并无有什么异样,就退了出来。
王捕头向丁青山拱拱手,歉意地道:“丁大哥,打扰了,这破事由不得我,对不起,改日向你陪罪!”
丁青山并未理会他,只冷冷地对张龙说:“张团总,我家小妹犯了什么罪?你张家将她关押,现在居然人又不见了,你恐怕要给个交待才行,要是我家小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丁青山一定会问你张家讨个说法!”说着手就摸着了刀柄。
王捕头忙拦着劝丁青山:“丁大哥,有事明天到衙门让俞大人和知县为你作主,息息怒!”又悄声道:“他兄弟俩明天一早就要送那死鬼去牛肚坝,你到哪讨说法去!”
常言道:不叫的狗真咬人。
这张龙怕平时老实的丁青山暴怒动粗,心中不禁有些发怵。今天已是弄得焦头烂额,又没找到丁小妹,不愿再生事端。见丁青山手摸着了刀,忙连连退后,带着团丁灰溜溜地回城去了。
回得城时,已是天明。张文韬见他们扑了个空,自己又无根无据,也拿丁青山无可奈何,只好悻悻作罢。隔帽抚摸自己的左耳,想着丁小妹,心中十分不甘。
这天气一转阴,就寒气逼人。这日清晨薄雾袅袅,街上行人稀少,显得冷冷清清。
张龙叫团丁找了辆大车,到翠云楼将张虎棺木抬到车上放好。又命人将两个团丁尸首拉去了殓房停放了。
张龙和张文韬早饭也未吃,让伍玉庭照看团保局。张龙亲自和几个团丁推了棺材在前,张文韬坐了轿,让十几个团丁护了跟在后,一行人悲悲切切,缓缓向牛肚坝而去。
出了城行不到二里路,后面传来匆急脚步声。张龙回头一看,不好!
一个蒙面汉子手持钢刀飞奔到大哥张文韬轿前,挥刀就砍。
张龙大惊,来不及拔刀,猛将前面一个团丁推过去挡在轿前,蒙面人一刀砍在那团丁身上。张龙趁势拔出刀来,跃上前拦住蒙面人。蒙面人迎头狠劈几刀,张龙急忙闪身避开,挥刀抵挡。面对蒙面人的凌厉攻势,张龙渐渐有些吃不消,忙叫团丁抬了轿快走。
蒙面人欲追,又被张龙缠住,那十几个团丁也持刀围了上来。见张文韬逃脱,路上行人又渐多了起来,蒙面人不敢恋战,向张龙急攻几刀,趁张龙退后时,转身飞奔而去。
张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松了一口气,忙回身追上张文韬,见大哥无事,稍有宽心。兄弟俩心有余悸,慌忙让团丁推了车快走,一行人一路小跑,直奔牛肚坝。
张云卿早早等在了牛肚坝张家大宅院门外。远远见了张龙一行人送张虎棺材回家,急步迎了上去。
见张龙他们神色紧张,心中嗝登一下,问怎么了,张龙说:“路上遇到刺客了,想刺杀大哥,被我赶跑了!”
张云卿听了面色沉重,不发一言。上前打开棺盖,掀开张虎面上盖的白布,凝视半天,不说一句话。
张文韬下了轿,父子三人相视默不作声。张云卿挥手让张龙合了棺盖,让团丁退下,自己亲自在前,张龙、张文韬在后,父子三人神色凝重扶着张虎的棺材,推车进了张家大宅,停放在前院庭院中。
张云卿抚着张虎的棺材,喃喃地说:“虎儿你戾气太重,就象一把磨快的刀子,易伤人,也易伤了自己。我常劝你收敛一些,你就是不听,到头来终究害了自己性命!”
回首看着张文韬和张龙,叹息一声,慢慢摇着头说:“金鼓峰也死了飞金刚,这怨仇算是结下了,多年的相安无事怕也到头了。文韬这些日子在庆阳闹的动静也太大了,很多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料理完虎儿后事,你就回省城去吧!尽快找官军来,金鼓峰这只拦路虎也该把它灭了!”
张文韬不置可否地看着父亲,默不作声。
当晚张家请来道人为张虎做了道场,摆了丧宴席,衙门一干官员和城中士绅财主全来吊唁张虎。张家大宅灯火辉煌,鼓乐不断,哭的哭,闹的闹,好不热闹。
丁青山夜里经张龙一伙人折腾一番,心中怒气难平,张家欺人太甚,想到可怜的小妹备受凌辱,心如刀割,知道张文韬兄弟今晨要送死鬼张虎回牛肚坝。便带了刀,蒙上面,去那城外等着。
没想到让那张龙拦住,没有得手,心中十分郁闷,悄悄回到家,拿了些东西,望西山而去。
盲僧在破屋外打坐。听得丁青山来,合掌道声:“阿弥陀佛!”
丁青山见盲僧在外坐了一夜,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说:“无根大师辛苦了,我拿来些被子衣服和些吃的过来,外面冻,你把被子披了吧!待会我砍些树来在这旁搭个棚,也好遮风挡雨。”
盲僧笑笑说:“我四处云游,平常哪有这么好的屋子来住,常在荒郊野外呆惯了,大雪天我都不怕,这个气候,还冻不了我的!”
丁青山又问了小妹情况,盲僧安慰他道:“听她昨夜无甚动静,想是心中悲苦,一夜未眠,这才睡去。没事,贫僧会慢慢化解她的心结,让她好起来的。”
丁青山又将昨夜张龙来家搜查小妹之事说给盲僧听,盲僧说:“小妹在我这儿你无需担心什么!倒是你要注意张家在背后使坏,还要提防那金鼓峰上的土匪,如果这些土匪认为是小妹杀了四个罗汉的话,他们定会找你家麻烦,你要千万小心!”
丁青山谢过盲僧提醒,推门进屋看看小妹。丁小妹已醒来,眼睛红肿,见丁青山进来,刚一张口轻轻叫声:“哥哥”,泪水便从眼眶滚落。
丁青山难过地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头,心疼地说:“不要伤心了!身子要紧,不论怎样,哥哥都会在你身边的,还有无根大师!”
丁小妹抱着丁青山,将头埋在他怀中,失声痛哭:“那张文韬王八蛋,害了我的玉琢哥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丁青山默不作声,只咬紧嘴唇,眼中喷火。
盲僧立在门口念声:“阿弥陀佛!”
严肃地对小妹道:“三藏法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才取得真经,修成正果,佛祖释加摩尼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最终菩提树下悟道成佛。佛曰:放下执念,即为涅槃。那西方菩萨,天上神仙,那个不是历经磨难,涅槃得以重生。你这点痛苦又算什么!莫要轻言死,无意义的死是长坏人志气,灭好人威风之事!你不是一心想拜我为师么,你将心魔除去,我就收你为徒,授你功夫,以行走江湖,除恶扬善!”
丁小妹听盲僧一席话,翻身起来,跪在盲僧面前,切齿道:“师父!我与那张家之仇不共戴天,我会听师父的,一定活着,杀了那张家歹人,为玉琢哥报仇!”
盲僧听了直摇头说:“心魔不去,何去除恶,执念太深,怎能扬善!”叹着气摇着头走出屋去了。
丁青山持了刀到外边砍来些树枝,割来些长草,费了一早上功夫,在破屋旁依着墙搭了个窝棚,让丁小妹去住,盲僧却说小妹身子虚,让她住屋内,自己将东西收拾了搬到窝棚里住下。
小妹却似变了个人,将自己梳洗干净,换了衣服,在寺外空地没完没了地练着拳,舞着刀,看得丁青山心中发毛,忐忑不安直摇头。
丁青山回了家,吃过早饭,去丈人张大户家看望下,再去衙门当差。
张大户自从张玉琢死后,就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出来,饭也不吃。张金凤害怕极了,生怕父亲再有个三长两短。见丁青山过来,忙叫他去劝劝父亲。
丁青山来到张大户门外,敲敲门,屋内无动静,轻轻推开门,见张大户坐在床沿,穿着张玉琢给他买的那件毛呢大衣,面无表情,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晴发呆。
丁青山看岳父如此,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他:“张虎被金鼓峰的人杀了!”
见张大户还是面无表情,便转身出门,嘱咐张金凤好好照看她父亲,有事通知他。
来到衙门,丁青山进入典史府。
俞典史坐在案桌后把玩着一方沉香木雕牧童骑牛的镇纸,见丁青山来了,坐在案后直了直身子,朝他点点头。丁青山向俞典史拱手作礼,愤懑地对他说:“大人,我家小妹被张文韬兄弟冤枉抓去,至今下落不明。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我也在衙门做事,那张龙居然还深夜去我家搜人,实在欺人太甚,猖獗嚣张,大人可知否,请为小人作主!”
俞典史将手中镇纸啪地甩在案上,鼻子哼了哼,愤愤不平:“他张文韬捐了个从四品的顶子,耀武扬威的,知县大人卖力巴结,又靠着他兄弟张龙那帮团丁爪牙,无法无天,根本不把衙门放在眼中,在这庆阳一手遮天,随便给人罗织罪名,公报私仇,滥杀无辜。你家小妹落在他手中,谁人能救!这下逃离了他的魔掌,也是幸事!唉,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破典史也当得憋屈,我自己都不能作主了,还能为谁作主!只望这个瘟神早日离开。”
丁青山见俞典史也难做人,便不再说什么,自己退下办差事去了。
出门来遇见王捕头。王捕头向他拱拱手,不好意思道:“丁大哥,昨夜我也不想去搅合他张家之事,只因那张文韬强令,不得已而为之,你是知道的,我也是走走过场罢了!请丁大哥见谅!”
丁青山拍拍他肩膀,只是嘴角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
王捕头挨在他身边劝他道:“你家小妹虽然下落不明,我看也未必坏事,想那衙狱中的小翠姑娘,张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真是个苦命的姑娘!”
丁青山自顾忙自己的,毫无反应,面无表情。王捕头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要离开,不经意地喃喃自语说:“这张家今夜办丧宴,牛肚坝热闹了,这城里可就冷清了哦,该不会也有人趁此来劫狱吧!”
当日夜里,明月朗朗,照到地面,如同下了层白霜。这庆阳城里居民却早早吃了晚饭,家家关门闭户,熄灯上床睡觉了。街上寂静无人,只有城中前街衙门内外几只灯笼星星点点,闪着昏暗灯光。而城外牛肚坝上张家大宅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陪着个死鬼张虎热热闹闹的正胡吃海喝!
城外黑树林子奔出一人,黑衣蒙面,身背钢刀,疾步如飞,来到城墙下,抓紧墙砖缝隙,似猿猴上树,几个纵身,便上得城墙,四处了望一下,见街面冷清无人,下得城墙,直奔前街衙门。
衙门口只有一老年差人坐在门旁,怀着腰刀,垂着头昏昏沉睡。
黑衣人轻轻跨过老差人,进了衙门,顺着墙角暗处,径直来到衙门牢狱。
牢房外两个狱卒趴在桌上已是酩酊大醉。桌上杯盘狼藉,剩着堆卤鸭骨头。整个牢房只有靠里面一间关着小翠姑娘,她蜷缩在牢房角落的草堆上,瑟瑟发抖。
黑衣人蹑手蹑脚来到狱卒身旁,轻轻解下他腰间钥匙,进去轻轻打开牢门,小翠一惊,黑衣人过去一把捂了她嘴,悄声道:“不要出声,我来救你的!轻轻跟了我来!”小翠忙起身,紧张地跟在黑衣人身后。黑衣人拔了刀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带着小翠出了牢狱,照样顺着墙根,来到衙门口。
衙门中一间黑屋中,一个黑影立在窗后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微笑。
老差人已在呼呼大睡。两人悄悄跨门出去,一路急奔,上了城墙,黑衣人掏出绳索绑在小翠腰间,将她吊下城去,自己飞身跃下,收了绳索,拉着小翠消失在林中。
西山破寺中,盲僧在破屋外窝棚里盘腿坐着,月光下吹奏着木笛。笛声空灵深邃,如蝶舞轻扬,如月映平湖。丁小妹静躺在屋中,聆听笛声,如微风轻抚思绪,如细雨净涤心灵,让内心宁静平和,无念,无想,无欲,无求!
突然一阵急促而至的脚步声打断了盲僧笛声,盲僧耳朵微动,停住吹笛,双手合什,念声:“阿弥陀佛!青山深夜带了何人到此?”
黑衣人拉着小翠来到破屋前,摘了面巾,正是丁青山,他拱手对盲僧道:“无根大师,对不起,事先没有和你商量,这是那翠云楼里的小翠姑娘,金鼓峰上快金刚宋无影的相好,张虎因她而亡,她关在大狱中,我想那张文韬不会善罢甘休,定加害于她,见她可怜,私就将她救下,没了去处,还望大师将她收留!”
丁小妹在屋内听得真切,开门出来,将那小翠姑娘细细打量,见她面容憔悴,也是楚楚动人,站在那儿瑟瑟发抖,着实让人怜爱。更对哥哥充满敬佩,发觉他跟以前那个老实木讷的哥哥大不一样,真对他刮目相看。一把将小翠拉进屋去,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出来对盲僧说:“师父,咱就留下她吧!我看她怪可怜的,如落到那张家手中,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盲僧起来,拍拍丁青山肩赞许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山做得对,我又怎会不肯收留呢!就让她跟小妹暂先住下,等风声过后,再送她出去吧!”
小妹听了十分高兴,谢过盲僧,进了屋去,拉着小翠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丁青山也松了口气,谢过盲僧,匆匆回家去了。盲僧在他身后微微点头,面带微笑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云卿家轰轰烈烈地操办完张虎的后事后。张文韬和张龙告别张云卿,回到城中。
接连失去了张虎和几个心腹团丁这些得力帮手后,张龙只好事事亲理亲为。既要安排好团保局大小琐事,又要照看好生意,烟馆和翠云楼因为出了这些事故,伙计和姑娘们趁机跑的跑,逃的逃,去了大半,生意没了人料理,就一直关在那儿。这下又要重新找得人来,重新开张!弄得他是疲惫不堪,精神不振,心中烦燥之极,性情也变得易暴怒,让手下团丁惶惶不安!
而张文韬遭此挫折,深受刺激,心中十分不甘。回到城中,便带了几个团丁先去衙门牢狱准备提那小翠姑娘过来,为三弟张虎报仇,一解心头之恨。
再说那天早上,衙狱中狱卒酒醒,发现小翠姑娘不见了,心中发了慌,忙去禀报典史俞大人。俞典史知道大怒,饬其失责之罪,拘于牢中。
这时听张文韬来提小翠。俞典史端坐于府堂,命王捕头将张文韬迎进来。
王捕头出门见那张文韬官气十足,趾高气扬,气打不一处来。勉强拱拱手,礼迎张文韬。张文韬斜眼看他半天,用鼻哼了声,一摆衣进了典史府。
俞典史见张文韬来到,从案后过来,拱手作礼:“不知张大人何事来此?有什么事可以效劳!”
张文韬白净的脸上挂了雪霜,仰着头冷冷地说:“典史大人好派头,派个小小差人迎本官,不把本官放眼里了!”
俞典史不卑不亢,微微一笑:“下官虽是不入流小官,但也是朝廷命官,庆阳虽小,这刑名文案,司狱辑捕皆由下官担着,公事也甚繁忙。张大人虽贵为道府长官,现在却是在乡养闲,未曾赴任,还望体谅下官公务劳苦,有失远迎,如有得罪,下官这就向你陪个不是!”说罢向张文韬掬过一躬,让丁青山给张文韬看座。
张文韬直被呛得直翻了个二白眼,气呼呼坐下来。拉了个脸问:“前日里追捕金鼓峰上强匪时被你典史大人抓住的匪婆可在狱中?”
俞典史踱回案桌后,说:“张大人既问起这人,我也不瞒大人,此人在前日夜里因城中空虚,衙中官差和民团的人大都去了大人牛肚坝的府上吊唁大人三弟去了,狱中防范不力,让这人犯逃了!”
张文韬跳将起来,恼羞成怒:“堂堂的县衙牢房,居然关不住一个弱女子,此是你典史的失责!你有何解释!”
俞典史淡淡一笑:“这匪贼厉害,莫说我靠那些个老弱差人看不住一个人犯,就是放到那兵强马壮,戒备森严的团保局恐怕一样也看不住吧!再说,我已严厉责罚了两个失责的狱卒了,将他们拘在狱中,并着人追捕逃犯了,如大人要追责,我这就叫人带来那两个狱卒,让大人处置,还望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
张文韬知这俞典史是在拿丁小妹逃走之事说事,自己和弟弟张龙手下人数众多,高手云集,不但让丁小妹跑了,还放走了金鼓峰上强匪,那夜守城团丁又被自己安排去了牛肚坝,造成城防空虚,让贼人有机可乘,这时能有什么理由去斥责人家,拿两个小卒出得了什么气。顿时张口结舌,有怒而不能言,如一记猛拳打在棉花堆上,脸涨得通红,一腔怒火无处撒去,让这小小芝麻官玩弄于股掌中,顺带还撩了撩自己身上的伤疤。真是个老狐狸!张文韬无奈只得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带着团丁回家去了!
俞典史望着张文韬的背影,轻蔑地笑笑,命人去狱中放了两个狱卒。
张文韬俞典史哪里撞了个墙,吃了闷亏,如同被污泥塞满胸腔,堵得心里难受,不是个滋味。接连几天,连遭挫折,那金鼓峰,丁秋蝉,官府的人处处与自己与他张家为敌,这些人身后喑流涌动。自己再不出手,父亲张云卿辛辛苦苦建立的强大势力就会慢慢被毁于一旦。
张文韬冥思苦想,心中顿生歹念,差人叫了张龙回来。
张龙疲惫赶了回来,问大哥何事叫他急回。
张文韬狡黠地对他说:“你带几个人大张旗鼓地去将那四个土匪尸首挖了拉回来,并告诉所有人,这四个土匪就是劫秦颂云家银子的盗匪,被女侠丁秋蝉路见不平所杀,丁秋蝉武艺高强,就是金鼓峰土匪克星。”
张龙大惑不解,不知这大哥为何态度突然转了这么大个弯,让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请大哥明示。
张文韬哈哈一笑,说了八个字。
“抛砖引玉,借刀杀人!”
张龙骤然醒悟,对大哥的诡计多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忙点了十几个团丁拉了大车随他前去挖尸。
张龙去那岔路旁埋四个土匪的地方挖出尸首来。这段日子气侯已冷,埋得又深,几具尸首并未腐烂,面容清淅可辨。张龙此次挖尸大张旗鼓,围观民众甚多,他又叫人敲了锣,拖着尸首,边走边喊,说这杀人越货的土匪被女侠丁秋蝉所灭,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丁秋蝉就是个除匪安民的女英雄。
经这一鼓噪,庆阳民众路人皆知,是‘丁一刀’大侠之女丁秋蝉女侠仗义出手杀了金鼓峰的四个罗汉,众人尽皆夸赞丁家英雄辈出。
张文韬又坐了轿去了那知县府中。
知县听说张文韬来到。理了理官服,戴好官帽,急急忙忙出门来迎接。他在张文韬轿子跟前行了个大礼,又亲自撩开轿帘,将张文韬扶出轿来。
知县扶着张文韬谄媚地问:“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有好心情来看下官?”
张文韬神气十足地昂首挺胸,歪头看了看知县,用手拍拍他手臂说:“哎!史大人多礼了!本官此次前来是向史大人报告好消息的!”
知县纳了闷,心想这张文韬回到庆阳这几天,死了这么多人,弄得乌烟瘴气的,能有什么好事的!心虽这想,但还是厚了脸皮谄笑道:“大人有什么好事说给下官听?下官洗耳恭听。”
张文韬一本正经地对知县说:“这两日家中事情缠身,没有早早告知知县大人。前些日子,因为那秦颂云家失劫之银的现身,本官着力追查,顺藤摸瓜,已经查清案子来龙去脉!”
知县不知这张文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假装糊涂道:“还是大人威武,这么快就破了案。是不是那丁秋蝉和张玉琢干的,他俩真是罪该万死!”
张文韬呵呵一笑:“哎!这秦颂云家银子本是那金鼓峰上的四个土匪所劫,回去途中,遇到了这丁秋蝉女侠,丁女侠仗义出手,杀死了这四个土匪,知县大人你说,这金鼓峰上的土匪祸害咱庆阳百姓多年,连官府对他们都是无可奈何。这丁秋蝉女侠一出手就灭了他四个,你说她是不是为民除了害,是咱们庆阳的英雄,这种英雄女侠咱们官府应不应该宣传宣传,鼓舞下民心士气。让那金鼓峰土匪以后有所忌惮,再也不敢轻易到庆阳来作恶。”
知县一听傻了眼,这前两日你还不想把人往死里整么,这怎么又成了英雄女侠了!便说:“这丁秋蝉有这么厉害吗?”
张文韬哈哈一笑:“史大人以为丁南风的女儿会是弱了的么!这丁秋蝉尽得她父真传,莫说几个小匪,就是那金鼓峰上的所谓金刚恶匪恐怕也不是她对手哦!我将丁女侠请到家中好好招待,只可惜,不知什么人到我家行凶杀了护卫团丁,用药麻倒了丁女侠将她绑走,这还望官府着力严查,救回丁女侠!”
连知县也明白这张文韬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了,只得喏喏应承。张文韬又说:“这几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死有余辜,应该将他们和那前日在城里被毙的土匪林飞鹰一起吊挂城门头上示众,以威慑那些余匪!”知县听罢忙忙点头称是。
张文韬看着毕躬毕敬的知县,慢慢说:“这事还要大人着官府出告示,以警告那些祸害地方,与朝廷为敌的匪贼!”
知县脸上肥肉微抖两下,心中暗想,又让官府衙门去得罪那金鼓峰强匪,那金鼓峰上土匪连他张家也不敢轻易去惹,他却让官府去招惹,这要捅上了马蜂窝,叫他以后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便挤了张笑脸对张文韬说:“大人身居巡道,不如请大人写了告示,以借大人威严,还能更好起到警示百姓,树立官府权威的作用!”
张文韬嘿嘿一笑,挥手命团丁呈上写好的告示对知县说:“既然知县大人惜墨如金,本官已经写好,你只管盖上官印即可!”
知县接过一看,心里直骂张文韬这不要脸的狡猾狐狸。那告示写道:
以宋三留为首的恶匪长期盘踞金鼓峰,为祸本地百姓,作恶多端。官府屡剿不灭。今有金鼓峰五匪到城中作恶,被官府和侠女丁秋蝉所灭,罪有应得,官府希望民众以丁秋蝉为榜样,全力捕杀漏网之匪。官府现将此五匪尸首挂在此处示众,曝尸三日,以示官府对金鼓峰上土匪绝不留情之态度,并勒令其余匪,悬崖勒马,早日向官府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以留得全尸。
张文韬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知县,等着他在告示上盖上官印。知县虽是无奈也只得强装笑颜在告示上盖了大印。
张文韬拿过告示,满意地带了团丁坐轿回到张宅。叫张龙带人去殓房拖了飞金刚林飞鹰的尸首,和那四个罗汉尸首,一起悬挂在西城门上面,并将告示张贴在下面城门旁。
办完这一切,张文韬又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牛肚坝给父亲张云卿。
张云卿接到信拆开细细一看,拍案而起,抚须感叹道:“真是老子英雄儿子汉,自古虎父无犬子,我文韬儿已成器了哦!”
快步去了卧房,取出那柄尘封已久的龙吟剑。此剑乃是当年跟着慧尘师父习斩浪剑法时,花重金找龙泉名匠费时三月有余,千锤百炼出来的一把极品宝剑。剑身长四尺,用天山寒铁和西洋精钢混合锻打而成,两刃锋利无比,能砍铁剁棉,剑尖锋锐,可穿甲透盾。剑柄细雕成龙的式样,前面黄铜铸成的龙头口中吞着雪亮的剑身,握柄龙身则是用犀牛角精雕而成,柄尾则是黄铜龙尾。剑身轻盈而坚韧,舞起来毫不费力,舞动时铮铮作响,犹如龙吟九天,便称为龙吟剑。
张云卿提了龙吟剑,来到院中,将剑从蟒皮包铜的剑鞘中慢慢抽出来。虽然尘封好几年了,却依然熠熠生辉,光芒四射。用指一弹,微微颤动,发出龙吟之声!想当年凭着这把龙吟宝剑,用那六十四式斩浪剑法,打败了多少英雄豪杰,得以称霸庆阳,呼风唤雨横行地方。
张云卿调息运气,大喝一声,行云流水地舞了回斩浪剑法,刺、挑、撩、撇、一气呵成,腾挪跳跃,游刃有余。舞到急处,只见剑光飞舞,如白浪涛涛,汹涌澎湃!六十四式走完,气不喘,面不红。
张云卿收了剑自鸣得意,几年未摸剑,老子还是当年的张云卿,哪怕是威震江湖的那‘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剑侠徐清风也不过如此吧!
龙吟出鞘,谁与争锋!
这张文韬叫张龙将几个土匪尸首挂在了城墙上,告示一贴出,观者如云,众人议论纷纷,很快便传遍了街头巷尾,田间地头,
丁青山办完差事准备先回家吃午饭,下午再去丈人家看看老丈人和妻子。路过城门口时,见一堆人围在城门边热闹地看什么稀奇。只见城门外墙上用绳子悬吊着五具尸首,身上挂着大牌用黑笔粗粗写着‘金鼓峰匪贼’。下面城门边上贴着张大告示,挤过去一看,顿时怒火升腾。好你个张文韬,借着官府之名,又想耍什么花招,真是个卑劣无耻的小人,小妹被你害得还不够么!
丁青山不觉地握紧拳头,恨不得将那张文韬、张龙兄弟捶成肉饼,也难解心头之恨!于是家也未回,先抄近道去了西山。
人群中两个庄稼汉打扮的壮汉看着这挂着的几个尸首,脸色凝重。又看了看告示,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下,微微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盲僧正在打坐,丁小妹也跟着在打坐,小翠姑娘在旁边洗衣服。自从小妹上了西山后,盲僧怕她一心去报仇,惹出什么乱子来。就一直没下山去,陪着小妹练功,教她些心法内功,没事给她们念念经,也算平安无事,小妹和小翠姑娘很快就熟悉了,亲如姐妹,这两日心情也好了许多。
几人见丁青山匆忙上山来,都停了下来。小妹腾地跃起身来问:“哥哥,来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么?”
丁青山没有理她,径直走到盲僧跟前说:“无根大师,这张文韬不知又在搞什么阴谋!”将城墙上吊起来示众的匪尸和告示说给盲僧听。
丁小妹一听到张文韬的名字便怒火升腾,咬牙切齿:“既然他称我为英雄,我这就去为民除了这个害!”腾腾腾进屋抓了刀冲出来就要下山去找张文韬算帐。丁青山一把将她抓住:“急什么!要报仇急这一时么,非得想白白送了自己性命,那张文韬恐怕正张网等着你去呢。”
盲僧沉着地说道:“张文韬这个老狐狸想一箭双雕,引小妹出去,钓金鼓峰土匪!”
小翠在旁听见盲僧这样说,大惊失色,不由担心起宋无影来,心中暗暗发了慌。
丁青山被盲僧一点,醒悟过来,愤愤地说:“阴险小人,不除他永无宁日!”
盲僧摆摆手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咱先不管他,先看看热闹再说,你回去将你母亲送去你丈人家住几天再说,那土匪红了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丁青山却不以为然,他觉得金鼓峰上的土匪虽不是好人,却比张家的民团好多了,至少没有欺负过弱小,行事也算磊落,但土匪终究还是土匪,不值得同情,管他作什么,待他们斗过你死我活,谁胜谁负,都是为庆阳除害。
告辞盲僧他们,丁青山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丁青山跟丁老太说:“岳父家出了这么多事,岳父这些日子很是悲伤,金凤也难得抽身回来陪你。不如你过他们家去看看他们吧!劝劝岳父大人也好。”
丁老太说:“那小妹呢!小妹究意去哪儿了?她回来怎么办?”
丁青山不好再瞒母亲,便说:“小妹一心习武,前日里在我们家借宿的盲僧是个绝世高手,她跟着他拜师习武去了,你放心,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丁老太直摇头抱怨:“这死丫头哦!一个姑娘家的,成天舞刀弄棒的成何体统,管不了的,唉!那盲僧我看还是个好人,他前两日不是还在化缘重建圆通寺么!你让他多管管她。不知他们是否住在西山?”
丁青山见母亲这样说,忙哄她:“远着呢!无根大师带她出去化缘去了!过些日子才回来!”丁老太直皱眉头,两个孩子,一个老实巴交,一个如脱缰野马,不让人省心啊!
听丁青山一阵劝后,丁老太也觉得该去看看亲家公了。吃罢午饭跟丁青山过张大户家去了。
张大户见丁老太过来,却是不冷不热的,寒喧了几句,自己拧了个了酒壶出门去了。丁老太和丁青山认为他还在悲伤中,这样的态度也可以理解,并没放心里去。金凤难过地对丁老太说:“你老不要生气,自从二弟去了以后,父亲性情大变,对谁都冷着脸。没事就将自己灌得大醉,然后就没日没夜的睡。”
倒是丁老太有些日子没见媳妇张金凤了,拉着她说不完的话。
当晚月明星繁,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丁青山早早闭了门,和衣躺在床上,虎啸刀抱在怀中,心神不宁地静躺着,竖着耳朵细听着院外大路上的一切风吹草动,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西山上盲僧吃罢晚饭就在棚里打坐,丁小妹在床上躺着,想着玉琢,止不住暗暗落泪。小翠姑娘给小妹说肚子疼要出去方便,出了破寺。
盲僧听见小翠出去许久不见回来,忙起身过去敲门叫小妹。丁小妹听见起身开门问:“师父什么事?”
盲僧问:“那小翠姑娘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丁小妹这才猛然记起,小翠已经出去有半个时辰了,刚才自己独自悲伤,并不觉查小翠没回来。这盲僧一问,才觉有些不妙。忙回屋抓了刀急忙出寺寻找,却不见人影,大声呼喊,也无人应。心中着了急,急忙回寺告诉盲僧,小翠不见了。
盲僧急道:“哎呀!糟糕,这小翠是金鼓峰快金刚宋无影的相好,知道了张文韬布下圈套等金鼓峰的人,必是怕宋无影前来吃亏,一定是去救她心上人去了,走,我们下山!”
盲僧拿了木笛,叫丁小妹换上夜行短衣,带上刀,丁小妹问盲僧:“师父,咱们去哪儿?”
盲僧说:“去城门外!”
丁小妹牵引着盲僧,两人急步下山去,一路上却没有发现小翠。小妹有些着急。盲僧轻声说:“这么个大地方,藏个人还不容易,她定然藏起来了,你这么找,容易打草惊蛇,惊了张文韬他们。我们也在这林子里先藏着看看情况再说。”两人便用布巾蒙了脸藏在林中静观城门前的动静。
午夜时分,寂静夜中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远而近来到丁家院外。丁青山听得真真切切,腾身而起,扒在窗前向外望去。月光下十二个蒙面黑衣人立在篱笆外,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为首一大汉望了望丁家,悄声道:“就这家了,先不管他,回来再说,走!”
一行人又朝城外急奔而去。丁青山手中紧握着刀柄,舒了口气。从后门悄悄出去,远远地跟了上去。
黑衣人来到城门外,悄悄进了树林中藏着,仔细观察了下四周。为首黑衣人望着城墙上吊着的五具匪尸,凝视许久,回首点点头,一挥手,五个黑衣人起身窜出树林,向城墙奔去。
突然,另一旁林子里一个女声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无影哥哥,小心有诈!”
是小翠姑娘!
见黑衣人出现,怕她的无影哥落入圈套,便不顾危险大声叫喊阻挡。
盲僧忙叫丁小妹过去将小翠姑娘拉了过来。
黑衣人大惊,慌忙后退。城头顿时亮起一片火把,张文韬一脸奸笑立在城头,一挥手,城外两边火把四起喊声震天,一阵箭雨过来,五个黑衣人刹时被射成了刺猬。林子中藏着的其余黑衣人大惊失色,为首的忙叫:“中奸计了,兄弟们扯火!”
此时城门大开,张龙和伍玉庭带着团丁蜂拥而出,与城外两边的团丁一起围了过来。
为首黑衣人亮出鬼头大刀,这正是金鼓峰大当家黑金刚宋三留,叫声:“兄弟们快走,我断后。”
另一个提熟铁棍的黑衣人急叫:“大哥先走!”
腾身跃出,呼呼两棍扫倒逼近的两个团丁,使铁棍的除了金鼓峰力金刚火头僧还会有谁。宋三留见状,带着另外五人退回大路,欲向西奔逃。
没跑几步,前面路中央立着一人,拦住去路。此人手持一柄长剑,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团丁提着钢刀。这时身后团丁也追了过来,将宋三留他们团团围住。
那人抚须哈哈一笑:“宋大当家的,咱们又见面了,放下刀来,咱们好好叙叙旧,我张云卿不会为难朋友的,不然,就不要怪我龙吟剑无眼不认人伤了和气!”
宋三留大惊,这张云卿老怪物也亲自上阵了,他的斩浪剑法着实厉害,自己曾与他交过手,此人剑法刁钻,自己还真没把握赢得了他,所以后来才得已和他两家合作。今此亲自来战,想他张家今日也是花了血本来对付自己金鼓峰的人了,看样子非要在此置自己兄弟于死地了。哼!大不了鱼死网破!便提刀指着张云卿道:“爷爷的追魂刀还未认过怂,有本事来战,看刀!”
说话间大刀夹着呜呜风声向着张云卿连劈两刀;张云卿侧身闪过,倏地直刺一剑;宋三留见张云卿的剑呛哴哴而至,挥刀急挡;张云卿剑似游龙,滑过宋三留迎上来的刀锋顺势下撩;宋三留急忙一个侧翻躲过,头巾被挑落在地,险些被削了脑袋,惊出了一身冷汗,大意不得,这老东西功夫不减当年。
其它五个土匪虽然勇猛,被几十个团丁围住脱不开身,奋力连砍杀数人。伍玉庭赶过来,大叫声:“伍爷爷来也,把命留下!”呼呼几刀,五个土匪须臾间尽数被杀。
那边火头僧使着根熟铁棍连扫带砸,杀死数十人,红了眼,将根铁棍轮得呼呼生风,如同雷公下凡。张龙见其凶恶亡命,忙后退一旁。
火头僧杀出重围,飞奔到张云卿背后,对着张云卿后心就是一棍,张云卿听到动静,慌要闪过,宋三留刀又劈到,张云卿着实利害,一个铁板桥,仰身让过了刀,闪过了棍。宋三留和火头僧借势猛攻,大刀如雷电破石,铁棍似狂风摧树。张云卿将那龙吟剑使得如扬风飞絮,左腾右挪,力敌二人,有些手忙脚乱,渐渐落了下风,不由暗自着急。这边伍玉庭杀死几个小匪赶到,从身后朝火头僧猛劈一刀。宋三留瞄见,朝火头僧叫声:“小心!”;火头僧急忙躲闪,已来不及了,伍玉庭一刀劈在他右臂上。火头僧受痛脚下一个趔趄,张云卿趁此空档跃起一剑,向火头僧胸口直刺过去。火头僧闪避不及,被张云卿一剑穿了透心亮,火头僧撒了铁棍,一把紧抱住张云卿,用尽最后力气大喊:“大当家快走!”
宋三留见状,悲恸不已,暴怒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刀轮得如风车,向伍玉庭猛攻。
伍玉庭慌忙一个贴地滚避过其锋芒,这边张龙暗地又拉一弓,宋三留瞧见使刀将箭嗑飞,伍玉庭瞅着宋三留的破绽斜劈一刀,宋三留大惊,忙一闪,却躲闪不及,被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左肩,连连退后好几步。伍玉庭见宋三留受伤,大喜,洋洋得意起来,鼻子哼哼神色不屑地说:“你伍爷爷面前也敢耍大刀!你可知伍爷是谁,江湖人称庆阳第一的追命活阎罗赛张飞霹雳金刚刀王伍玉庭是也,想活命的话快快束手就擒!”上前举刀就砍。
宋三留又怕张龙放黑箭,自己又受了伤,心中焦燥不安,心想完了,要命丧于此了!
不想此时从大道迎面飞奔过来一人,月光下远远地飞出把飞刀,直飞伍玉庭面部而来,伍玉庭大惊,忙侧身闪过,谁知宋无影后面紧跟着又飞来两刀,宋三留借机挥刀猛砍伍玉庭,伍玉庭闪过宋三留劈来的大刀,急挥刀嗑飞迎面而来的一把飞刀,另一把飞刀却飞向了张云卿,张云卿被火头僧抱得死死的,躲闪不开,被飞刀径直插中肩窝,疼得手中剑差点坠地。张龙大惊,急忙挥刀上前扯开火头僧尸首,掩护父亲后退。
来人正是宋无影!
此次下山,因为三弟宋无影前些日子在庆阳吃了大亏,又失去好友林飞鹰和相好小翠,连日悲伤,身体虚弱,宋三留便将他和四个罗汉留在山上守寨。宋无影等宋三留他们走后,心神不定,叫几个罗汉守着寨,自己随后也跟了来,正碰见大哥吃亏,忙上前来救。
见宋云卿吃了自己一飞刀退后了,趁伍玉庭躲闪之际,宋无影趁机拉了宋三留落荒而逃向西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伍玉庭欲追,张云卿摆手道:“穷寇莫追,他们也成不了气候了,再说这黑夜里,莫要有什么闪失。”
伍玉庭停住了脚,威风凛凛地对着黑夜高喊道:“伍爷暂且饶你不死,以后莫让伍爷看见你们!”
城墙上观战的张文韬看得心惊胆颤,忙下城来迎回父亲和二弟他们。
这边盲僧叫丁小妹救了小翠过来,让她俩躲在暗处不要出声。丁小妹见了仇人张龙,分外眼红,咬牙切齿,几番欲擒刀上前砍那张龙,都被盲僧按住。直到双方战罢退走,小妹见张云卿父子回了城,恨恨不已。盲僧拉着她俩悄悄退回西山,路上丁青山也在后面跟了来。
盲僧听见后面脚步声,立住身子,握紧长笛,丁小妹也紧张地回身向后警惕地握紧了刀,见来人走近了,才松气道:“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丁青山看着他们三个全都安全没事便长舒口气道:“今夜一战,金鼓峰算是伤筋动骨了,死得都差不多了,只跑了宋三留和宋无影他们两个。”
小翠听了又惊又喜,怅然若失!
盲僧只微微笑:“民团也伤亡不少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面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丁青山却不懂盲僧在说什么。
回到西山,盲僧并未责备小翠,倒是丁小妹恼她说:“今天要不是我师父,你小命早不在了,今后就好好地在这待着吧!过几天风平浪静,你爱去哪去哪,谁也不拦你!”
小翠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盲僧拦住小妹让她不要再说了,让她们各自回去睡了。
盲僧对丁青山说:“你也回去吧!那金鼓峰土匪元气大伤,短时恐无力来找你家麻烦了,过几天平静些,送走小翠,就叫小妹回家去!你这几日多注意下张文韬他们动静,有事来给我说。”
丁青山答应了,下山回家去了。
一番血战过后。城门外空地上到西去的大道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尸,有金鼓峰土匪,也有民团团丁,足有二三十具。在凄冷月光下显得无比的惨烈,又归于平静,只有地面散落的火把还在哔剥作响,零星地闪着火光似团团鬼火!
真是城头鼓角鸣,生死天注定。
仇也罢,恨也罢,黄泉路上去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