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峰上土匪也被官府灭了,民团团丁也消耗殆尽。
张龙在牛肚坝避了几日,这危险差事也躲过去了,带的大烟也抽完了,便思量着返城去,便去父亲张云聊那告辞。张云卿让三姨太扶了正坐在在天井里晒太阳,逗逗小张豹。见张龙过来辞行,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他回去低调做人,小心做事。
张龙回到城里,去几个铺子看看,打算将这月收益拢收回家去。忙了半天,便又去烟馆呆着。
张龙回城的消息不多时便让知县知道了。
下午时分,张龙正在烟塌上懒懒眯着,已多日没这么身心畅快了。金鼓峰土匪的灭绝,也让张龙去了一大心病,怎能不高兴。
这时王巡检来了。
掌柜见王巡检带了官差来,忙上楼告诉张龙。张龙正坐起身来,王巡检已到门口。
王巡检依在门旁,看着张龙缓缓地说:“张团总病可好了?”
张龙揉揉眼睛迷糊地说:“谢过王大人问侯,已全好了!王大人到此找兄弟我,不会专来问侯咱的吧!”
王巡检说:“你倒是说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知县大人有请!”
张龙听又是知县叫他去,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了,自从父亲残了后,现在那知县叫他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了!再加上这次称病不去剿匪,心里真怕知县找自己茬。于是强作笑颜问王巡检:“王大人可知知县大人找我何事?”
王巡检狡黠一笑,说:“我就一跑腿的,知县大人请你我怎如何事!你去了便知了!”
张龙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让王巡检一行裹夹着去了那衙门。
史知县见张龙来到,端坐在案后。微笑着朝张龙点点头说:“张老弟身体无恙了吧!”
张龙忐忑不安地拱手作礼答:“托大人福,没事了,已经全愈了!”
史知县关切地问道:“身体保重要紧呀!没了身体,什么都没了是吧!”
张龙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史大人还是关心他的,便直点头说:“大人说的是,多谢大人关心!”
没料史知县话锋一转道:“张团总这次得了什么病呢!让我猜猜,心病吧!”
张龙不知知县为何如此说,有些茫然,有些不安起来,说:“大人又开小人玩笑!”
抬头看看知县,知县却是一脸严肃,语气生硬地说:“我有空和张团总开玩笑吗?”
张龙听出知县话语不对,神情冷酷,从来没见他用如此态度对自己,虽然有些不安,但更多愤懑在心头。暗暗想知县这个肥猪是个什么东西,这才几日,居然这样跟老子说话。心虽如此想,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时也不得不强作笑颜说:“我得的真不是心病!嘿嘿,大人明查。”
史知县立起身来,冷冷地对张龙说:“随我来,让你看些东西治治你心病!”
王巡检带着官差上前拥着张龙出了衙门,七转八弯转到了衙门侧边的殓房。张龙更是大惑不解,心里七上八下随知县一行进了殓房。
那殓房内排放着十几具尸体。史知县让张龙靠过去,命官差掀开盖尸布,对张龙说:“张团总,这几个人可认识?”
张龙凑近仔细一看,大惊失色,说:“这几个不是咱民团的人么!王五,麻子,疤脸……!他们都是送我哥的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知县呵呵一笑,抚着胡须,说:“认识就好,就怕你不认识!张团总想不到还是脚踏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啊!我说你张家怎么能在庆阳呼风唤雨的,飞扬跋扈,原是靠山来头不简单啊!”
张龙听史知县话中有话,将这矛头冲着自己而来,却没去多想。他看着眼前这几具死人,心头怒火中烧。这帮王八蛋,原来和金鼓峰土匪同流合污去了,将我张家害惨了,想着心里更是怒火冲天,恨不得将他们碎死万段,砍成肉酱,口中直叨念:“这帮王八蛋,王八蛋!”情不自禁伸手去拔刀。
史知县见张龙要拔刀,以为他要狗急跳墙,加害自己,慌忙喊道:
“快将他拿下!”
张龙身后王巡检忙一把将张龙抱住,顺势将他摔倒在地,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拿来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张龙不成想到知县大人他们会绑了自己,急忙在底下喊:“大人,误会啊!我不是要害你,我是恨不得去砍这几个死王八呀!快放了我吧!”
史知县惊魂未定,用手抹了抹汗,正正官帽,指着张龙便骂:“放了你,你胆大妄为,身为民团团总,不思怎样保地方平安,去勾连土匪,为祸地方,实在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今天见事情败露,居然想谋害本官,还想狡辩,我定让你认罪伏法!”
张龙听知县这一骂,终于明白这下自己栽了跟头,这个狗官终于对自己下手了,自己是凶多吉少。不由得大怒,冲知县大喊:“大人想诬陷我不成,就算这几个杂种以前是我的人,就能说我也和他们一伙吗?要知道他们也算是你知县大人手下的人,难道大人也和他们一伙的?”
史知县勃然大怒,怒斥张龙道:“放肆!我堂堂七品官员,岂会诬陷你一个小小的团总,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了!带他到大牢!”
王巡检带官差将张龙拖到大牢中,吊了起来。这时旁边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在喊:“张二少爷,团总,你也进来了?”
张龙转头一看,黑牢的旁边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仔细一看,是牛三,不由得怒火填膺,大叫:“你这个畜生,吃里扒外的畜生!不但害了我哥,还要来害我!”
牛三裂开鲜血直流的嘴放肆地笑着:“我牛三在你跟前做狗多年,这下不再做你的狗了!二少爷,你就招了吧!我都交待了,咱们早跟金鼓峰勾接在一起了,你不是还和宋三留宋大当家是结拜兄弟吗!到了这个地步,还隐瞒什么呢!”
张龙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被吊着,一定要将这牛三锤扁了方不解恨,这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知县一脸得意地将一张按满血手印的供状在张龙跟前一挥,对张龙笑笑说:“张团总!怎么样,这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么?”
张龙知道自己被小人害了,百口莫辩,只好向知县告饶。
史知县毫不理会他,命王巡检将张龙关进大牢。王巡检见张龙不停叫冤,一刀柄下去,将他砸晕,差捕上前拖死狗一样将拖进牢里锁了起来。
张龙被捕的消息会利丰王掌柜晚上就知道了。
这个对张家忠心耿耿的掌柜是张家大奶奶,也就是张龙母亲的远方弟弟,算是张龙的舅舅。一听说张龙出事,第二天一早便忙去衙门打探消息。
衙门的俞典史虽并不知情,但听说知县拿了张龙,也是波澜不惊,只有些微微愠怒。虽说自己巴不得张龙伏法,但知县在不知会自己一声的情况下就将张龙逮捕了,这不符合常情,好歹自己也是掌管一县刑名司狱的官员,这明摆着,知县是要架空自己。
俞典史让王掌柜直接去找知县。
王掌柜到知县府上求见知县,史知县却见都不见他。王掌柜吃了个闭门羹,在那知县府外急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正巧王巡检过来了。
王掌柜见了王巡检,忙迎上去,拉着他衣角,伏地便拜,说:“大人,我家张龙少爷被官府抓去,不知何事?求大人告知详情,小人也好回去报给张大老爷知道!”
王巡检一手按着刀,将那王掌柜打量一番说:“你这算找对人了,这事我倒是知道,因为是我抓的人啊!哎呀!你那张少爷可是摊到大事了哦!”
王掌柜一听张龙摊了大事,立起身来,着急地问:“张龙少爷出了什么事?”
王巡检故作怜惜,假意失望地说:“这张团总不知怎么就和金鼓峰上的土匪勾连在一起了。那金鼓峰上剿灭的土匪,大都是他张团总的手下,并且还有活着的土匪都证明张龙与土匪勾连的事实,唉!知县大人十分震怒啊!要将张团总绳之以法,严惩不贷,以平民愤。“
王掌柜被王巡检一番话,吓得不浅,急忙对王巡检说:“大人可否让小人去探望下少爷?”
王巡检面露难色,说:“张龙现在是重犯,我怎可让你去看他,要是知县大人知道了,我可要担责了。”
王掌柜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来,悄悄递给王巡检。王巡检又推了回来为难地说:“兄弟,不是我想帮你,这事真的难办啊!”
王掌柜咬咬牙,又拿出十两一起递给王巡检。王巡检接到手中,掂了掂,作出一脸苦笑,说:“唉!真拿你没办法,难得你对张家一片忠心,我们又是本家,我就斗胆帮你一次吧!下不为例哦!”
带王掌柜去了县衙大牢。给牢头说了两句,让王掌柜进去,自己在牢门口等着。
王掌柜进到牢里一看。在阴喑的牢中,铁栏后的张龙蓬头垢面地蜷缩在草堆上,被铁链栓着,身子瑟瑟发抖。盯着王掌柜看了半天,才发现是他,跳将起来,拖着铁链扑到铁栏上,双手抓住铁栏直摇晃,声嘶力竭地喊:“舅舅,你怎么才来!快弄我出去,弄我出去。”
王掌柜看着张龙这样子,急步过去抓住他的手说:“二少爷,你莫急,先忍忍,我先回去给你爹商量商量,想想办法,弄你出去。”
张龙见自己还不能出去,失望地怒吼道:“那还不快去想办法弄我出去,混帐东西!快去啊!”
王掌柜知道张龙矫生惯养的身子哪受得了牢狱之罪,心中着急。便匆匆告辞,临走时又悄悄塞给牢头些碎银,让他们好生对待张龙。
王巡检见王掌柜出来,将他拉到一旁,悄悄说:“这张龙你也看见了,我看你也真是为他操心,实话给你说吧,张龙这事还真不小,弄不好脑袋不保,知县正准备要将此案上呈省府,要那样的话,你家少爷可就保不了了!”
王掌柜慌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王巡检说:“你去给你张大老爷陈清厉害,让他想办法吧!搞快吧,这案子定成铁案就不好办了!想平时我跟张团总也是交情不薄,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再帮你去知县那儿打探打探消息。”
王掌柜听王巡检一说,忙谢过他,便匆忙赶去了牛肚坝。
张云卿闭着门在院中一步不出,这些日子除了张龙偶尔回来,没有任何人来访。突然见王掌柜来到家中,一下便知道是那张龙出了事。
张云卿按捺住自己焦虑不安的心情,让三姨太给王掌柜摆上椅子,泡上杯茶。王掌柜此时那有那闲功夫喝茶,瞥见四下无人,急忙对张云卿说:“大老爷,可不好了,二少爷被官府抓起来了!”
张云卿一惊,让王掌柜慢慢说来,这时三姨太搬来椅子,张云卿让王掌柜先坐下。王掌柜盯了盯三姨太欲言又止。张云卿急道:“什么时候了,都是家里人,你就快说吧!”
王掌柜说:“二少爷刚回城,就被知县抓了。说他勾连土匪,为祸地方,大罪!”
张云卿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恨恨地说:“狗官真是狼毒,想将我张家斩尽杀绝,我张家与金鼓峰土匪水火不容,居然说我儿与土匪勾连,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上省城告他!”
王掌柜又说:“那官府也非无故给少爷定罪,乃因此次官府到金鼓峰剿匪,剿得的大都是少爷民团中人,并且有个叫牛三的土匪没有死,指证了少爷,说少爷不但与金鼓峰勾接,还与宋三留是结拜弟兄。让知县作为铁证说他民团土匪一家,要定成铁案,上报省府,重重惩处。如不快想办法,少爷命将不保!”
张云卿惊愕失色,颤抖地指着王掌柜说:“金鼓峰上土匪是团丁,我不信,怎么可能?”
王掌柜说:“那些团丁就是送大少爷那伙人!牛三就是其中一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不假。”
张云卿听了,怒不可遏,连连怒骂:“无耻小人,养不家的狗,居然认贼作父,反过来害我家,我张家白喂了一群白眼狼,真是狗都不如!”
王掌柜和三姨太在一旁不敢吭声。张云卿骂了一阵,气喘吁吁,满面通红,青筋直冒,瘫坐在椅上。又沉默了半天,半天缓过气来,无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三姨太和王掌柜。
此时的张云卿没有了愤怒,也不再激动,而是平静地对王掌柜说:“我张家到今天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怪不得谁,成王败寇,都是自己造成。几个蠢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自以为是,谁都不放在眼中,却不知自己早就是人家桌上盘中餐了。这下人家不但要吃了你,还要喝你的油!你又能怎样呢!一切都随他去吧!没了性命,争名夺利又如何!金山银山又怎样!兄弟,龙儿之事就拜托你出出力了,尽量捞他出来,救他一命也好。用钱多少都无所谓了,钱我来想办法。”
王掌柜流泪说:“大哥!你放心,二少爷的事我拼了老命去办!”
张云卿轻轻摆摆手,对他说:“不要说拼命的话,尽力而为吧!有命在比什么都强!你先回去打探打探吧,官府不会要龙儿命的,他命还值几个钱,你就问他们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王掌柜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向张云卿作揖告辞。张云卿叫住他,让他需花银子打点官差时到各商铺柜上支就是,不要舍不得花钱。
王掌柜正要走,张云卿又叫住了他,从手上撸下那只大红宝石戒指。这只戒指纯金精制,上面镶着颗鸽子蛋大的南洋红宝石,戒指背后刻着四个字‘卿本狂人’。这个戒指是女儿出嫁时,亲家专门重金为他定制的,张云卿爱不释手,视为宝贝,一直戴在手上。这会儿摘下来,递给王掌柜说:“把这个拿去,见了狗官方便说话!”
王掌柜心如刀割,流着泪说:“大哥啊!这可是你的命根子啊!你就这么拿去便宜那狗官?”
张云卿淡淡地说:“我现在如此样子,手都废了,还要这个做什么,拿去吧!救龙儿要紧!”
王掌柜泣不成声,将戒指揣在怀中,拜辞了张云卿,从牛肚坝回到城里。由于当家老板被官府抓了,张家各铺子顿时慌作了一团。王掌柜先去安抚好各商铺楼馆,明确负责人,让他们正常经营,收益放到会利丰统一支配。
将这一切事宜安顿好后,王掌柜又准备去找王巡检。刚一出门,就在街上碰到王巡检带着官差巡街过来。王掌柜上去照呼王巡检,让他屋里坐坐,王巡检叫其他官差先走,跟着张掌柜就上会利丰来了。
王掌柜将他迎到里屋,叫伙计将柜上上好乌龙茶泡上。
王巡检进里屋坐了,跷了个二郎腿,端了茶杯悠哉悠哉地吹着热气。王掌柜让伙计退下,闭上房门。
王巡检斜着眼,面带微笑,明知故问地问王掌柜:“掌柜找我何事啊!”
王掌柜讪笑着说:“小人想向大人打探下我家少爷的情况,还望大人告知。”
王巡检并没回答他,却问:“你家张大老爷知道了么?”
王掌柜说:“知道了!小人已告诉他了。”
王巡检呷口茶,缓缓问道:“那他什么意思啊……”
王掌柜实话说:“还肯请王大人帮忙向知县大人求求情,放过我家少爷,大老爷说了,只要饶过少爷一命,什么都好说。”
王巡检将那茶杯盖儿在茶杯上用手捻动着,眼睛盯着茶水,慢悠悠地说:“看来你家张大老爷算是开了窍,是个明白人,可知县也正在气头上,不好去说,等等看吧!但愿他还没将此案上呈省府。“
王掌柜忙拿出五十两银子包好,推到王巡检面前说:“还望大人费心,将这事放在心上,紧忙些帮帮我家少爷,事成之后,张家另有重谢。”
王巡检将银子揣在怀中,露出笑脸来,将手一拍大腿说:“唉!人情难却啊!谁让我是个重情义的人呢!想张家平日也对我不薄,我就厚着脸皮,替你张家在知县大人面前求求情看如何!”
说罢,扔了茶杯盖在桌上,起身要走。王掌柜忙将他送到门口,说:“大人,有消息尽快通知我哈!”
王巡检挥挥手,作为回应,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走了。
王掌柜从王巡检走后,便心神不宁地等他消息。等到天黑时也不见他来回话,心中有些焦急,便又去衙门打探,衙门内空无一人,官差早就回家去了。王掌柜又无奈捱过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匆匆去衙门口等着王巡检。
等了半天,才见王巡检到衙门上差。王掌柜陪着笑脸迎上面,拱拱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可有消息?”
王巡检一脸难色对王掌柜说:“这事棘手啊!这儿也不好说,这样吧!等会我忙空了去会利丰再说吧!”
王掌柜只得告辞回去等着。
直到午时,王巡检才跚跚来到会利丰。王掌柜客客气气将他迎进里屋,待他坐下,忙问:
“如何?”
王巡检不紧不忙地将刀搁在桌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我去找了知县大人,大人意思是要将张龙依法严惩,以敬效尤,震摄不法之徒!”
王掌柜急了,忙说:“这不是要我家少爷命么!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王巡检说:“我也替你家求了情的啊!知县大人说他身为朝廷命官,吃着朝廷俸禄,岂能徇私枉法!我苦口婆心劝知县大人,说张龙虽罪孽深重,可张家已连失两子,如再杀了张龙,张家要就绝户了,还望知县大人法外开恩,说张家愿出钱赎张龙一条命。知县才勉强松口,让你晚上去见他。”
王掌柜知道这事有眉目了,忙谢过王巡检,在王巡检走时又封了五十两银子给他。
王掌柜等到天黑又匆匆去了知县府中。仆从通报后,知县半天才让他进去。
史知县坐在厅中,脸色严肃,正在看文案。王掌柜朝知县作礼,他也未理,王掌柜站在那儿,手脚无措,紧张地等史知县看完。史知县头也没抬,打着官腔问:
“你就是王掌柜?”
王掌柜忙答:“小人正是,小人叫王云富,是张云卿老爷妻弟,现替他打理城里生意。”
史知县抬了头,看了看他,说:“你是为张龙这案子来的吧?”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明鉴,肯请大人法外开恩,留张少爷一命,张家定当感激不尽!”
那史知县小眼闪着亮光,却把脸沉了下来说:“张龙身为团总,居然勾连土匪,为祸地方,罪大恶极,你好大胆,竟让本官循私枉法,让我放过他?”
王掌柜扑通一下跪在知县面前告求说:“我家老爷说了,大人如能放过少爷,要多少银子都愿出!”
知县一脸严肃道:“哼!他张家平日嚣张跋扈!而今张龙犯下滔天大罪,当依律严惩不贷!”
王掌柜连忙掏出那颗红宝石戒指,悄悄递给史知县。史知县拢在手中,低头瞧了又瞧,顿时眉开眼笑,换了一副嘴脸来。
史知县面露笑容,抚着胡须沉吟道:“既然你家老爷爽直,我也就做个好人了。张龙实在是罪不可赦,要想留他一命,张家就要出纹银一万两。”
王掌柜听了,目瞪口呆,跪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一万两!这知县比土匪还黑哪!张家已被土匪掏空,怎拿得出这么多钱!脱口说道:“这么多钱,叫张家怎么出得了?”
史知县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出不出得出不是你的事,你只给张云卿传话去,十日之内钱凑齐,过了这个时间,谁也救不了他的宝贝儿子了!”
说完,叫声送客,王掌柜忙识趣离开,又连夜赶去牛肚坝。
张云卿听王掌柜回来一说,人如那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呆坐许久,才说:“官祸猛于虎,现在看来土匪算什么,这官家明抢咱咱还要求着给银子。有什么法子呢!只要留得龙儿命在,钱又算什么!家里现在也无什么钱了,就将城里房子铺子全卖了吧!那些产业至少也值个五六千两银子吧!城里这些日子的收益加上龙儿存着的那些银子,珠宝也有个几千两,再卖些田,给他凑去!”
王掌柜大吃一惊,‘扑通’一下子跪在张云卿面前痛哭:“大哥啊!你好不容易挣下的家业,就这样散了么?能不能再想想其它办法?”
张云卿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我已是废人,龙儿不能死,他死了,张家就真的完了!城里容不下咱们,就回牛肚坝来,咱还有些薄田,饿不死人。去吧!明天就去将房子铺子处理了,有人要,就带他来家里交割房契。”
张云卿说得轻描谈写,一点也不心痛似的。王掌柜在旁却替他难过极了!不住地偷偷抹眼泪。
在张家祸事连连,焦头烂额之时,圆通寺这些日子建设进展很快,已经初具规模了,菩萨已经塑好,各大殿和僧舍也已建好,只有点收尾小工程还没弄好,只等吉日开寺为佛开光后,打开山门,迎来信众烧香拜佛了。盲僧也顺理成章成了新寺方丈,搬入了方丈室住下,秦颂云也关了城中药铺,住到寺里来了,又陆续从各地慕名来了好几个僧人到圆通寺来,准备在此挂单修行,西山一改往日沉寂,终日晨钟暮鼓,僧俗往来,也是一番热闹气象。盲僧择好吉日,准备本月十九开寺为佛开光,并通告了民众,史知县和地方士绅都要来参加庆典。这离新圆通寺开寺也只有几天时间了。
丁老太本是个信佛之人,早在建寺之前就说好了要在寺里做个打杂居士,住寺里吃斋念佛,平日里帮忙做饭扫院。丁小妹要跟盲僧习武,干脆就顺便跟着母亲一起在寺里住下了。剩下小翠姑娘一个姑娘家在丁家跟丁青山同一屋檐下也不甚方便,便也要搬过来和小妹住一起。于是丁家暂时就剩丁青山一人在家了。
这日小翠在寺里帮完忙,准备就回丁家取些衣物。
小翠姑娘一路上哼着曲儿,脚步轻快,这些日子随丁家和盲僧他们在一起,其乐融融,比在翠云楼过那屈辱的日子好多了,心情也大好,只时不时念想那不知所踪了的无影哥哥,不知他是否还掂记着他的小翠妹妹!
从寺里到丁家约三里来路,虽不远,却也是山野之地,树木葱茸,遮天蔽日。平时便是人迹罕至,只这段时间西山新寺建成,才不时有人来往。
小翠正走着,前面路旁蹲着一人,是一老者,衣着朴素,朝自己笑笑。小翠纳闷,难道他认识自己,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奇了怪了。便不停脚步地走了过去,并不理会那人。那人却对小翠叫了一声:
“小翠姑娘!”
小翠停下脚步,回头盯着老者,见他面容和善,不似奸孽之人,不禁有些诧异问道:“老人家可是叫我?”
老者笑笑,说:“这里还有其他人么!你是小翠姑娘吧?”
小翠答:“是啊!我就是小翠,你怎么认识我的?找我又有什么事?”
老者说:“我并不认识你,可有个人认识你,是他叫我来帮他找你的!你模样儿他都告诉我了,正巧在这里碰到你,觉得像,斗胆冒昧叫你,你还真是小翠啊!”
小翠更加奇怪了,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除了丁家和无根大师谁还认识她,便问:“谁让你找我?什么事啊?”
老者并不急着回答她,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小翠。小翠接过一看,脱口说道:“无影哥哥!”
原来老者递给她的是一柄飞刀,刀上刻着一个‘彡’符号,乃是宋无影飞刀专门记号。这宋无影本名叫宋连景,‘影’字无‘景’就剩'彡’,所以只刻半边‘彡’字作他的记号。小翠姑娘见了飞刀,如同就见了她的无影哥哥,激动无比,无影哥哥还活着,还想着自己,想和自己比翼双飞,怎能不让人高兴,不让人激动。小翠忙问:“你又是谁?无影怎么认识你?他在哪儿?”
老者说:“叫我喜叔吧,我是他朋友,他住在我家,不便出来抛头露面,乃托我来接你,让你跟他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相伴一生。”
小翠听了喜极而泣,无影哥哥终于金盆洗手,自己不用再替他担惊受怕了,找到他后一定去一个静静地方过安稳日子,你耕田,我织布,心无旁骛,无欲无求,多好!
小翠将飞刀揣在怀中,对老者说:“你等会儿,我去西山跟无根大师和小妹他们说说就随你去。老者抬头望望天说:“时候不早了,路程还远,我看就不必去耽搁了吧!不如你写个条子放在丁家,说你随我找宋无影去了,他们也应放心。我们就此赶路,免得宋老弟久等着了急。”
小翠心早已飞到宋无影身边去了,想想也作罢了,和老者急急赶到丁家,丁家空无一人,丁青山也还未回。小翠用钥匙开了门,找来笔墨纸砚,磨好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无根大师,丁大娘,小妹,青山哥哥,我去找无影哥哥去了,他在一个叫喜叔的家中等着我。我找到他后,就和他远离这是非之地,过平淡日子,就此别过。感谢你们救命之恩,你们都是好人,你们大恩大德小翠铭记在心,永不敢忘,望日后有缘再相见,望你们保重,安好!小翠字。
小翠将字笺平放在桌上,去屋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深情地环顾了下丁家,锁了门,将钥匙挂在门上,回首望望西山,心中念道:莫怪小翠不辞而别,只是见了你们,又怕自己不忍离去,告别了,保重!
老者在院外不住催促,小翠只得匆匆跟了老者去。老者居然准备了轿子停在路旁,两个轿夫等在一旁,小翠也没多想,上了轿。老者微微一笑,挥手让轿夫抬轿上路。
轿子在老者带领下却一路向东朝庆阳城方问去了,小翠不解问:“老伯,你家住城里么?不是无影哥哥还远着吗?”
老者笑笑说“你无影哥哥在城里等你,接到你后再赶路。”
小翠不再怀疑。
一行人入了城,几拐几拐,进了一个深深小巷。老者打开一个院门,让轿进了院,又紧闭了院门。
轿夫停了轿,老者将小翠扶了出来。小翠一出轿便问:“我无影哥哥呢?”
老者呵呵笑道:“到地儿了还着急,急啥,他在屋里等你呢!”
老者带小翠进了屋,又去了里间,轿夫跟在后边。里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小翠不禁有些不安。老者点亮了油灯,小翠才看清这是一间无窗的黑屋,屋内就一张床,根本没有她的无影哥哥,顿感情况不妙,转身欲逃。后面轿夫朝她后颈就是一掌,将她拍晕。老者和两人相视一笑,用麻绳将她捆结实,扔到床上,锁了门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翠舒醒过来,见自己已被绑上,知道自己又落入魔窟,心中十分害怕,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招惹了谁,竟如此对她,不禁惊慌大叫,却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老者进来,还是那样和善,端了个水杯,淡淡地说:“别嚷了!这屋四壁不透风,叫也无人听到。别费那功夫了!”
将水杯递到小翠跟前,叫她喝水,小翠呸了他一口,大骂道:“老骗子,大坏蛋!”
老者随她骂,将水泼在地上,然后冷冷地问:“叫够没?叫够了,我就走了!”
小翠颤抖地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为什么要绑了我?我与你们又不认识,又无冤无仇的,为什么?”
老者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哪那么多为什么!绑你自有用处,你管我们是谁,自己老实在这儿呆着,不要有非份之想,否则叫你小命不保,还想不想见你无影哥哥!等他来了,自然就会放了你!”
小翠听老者话后,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伙人绑了自己,跟她那无影哥哥有关系,八成是无影哥哥得罪了他们,他们一定找不到无影哥哥了,才如此下作地绑了自己。不禁叫道:“我与你们毫不干系,绑我作什么?快放我走。我无影哥哥呢!你叫他来呀!你怎么不叫他来?我要见他!你们这些坏蛋,骗子!”
老者冷冷一笑,说:“哼!急什么,有你在这里,还怕宋无影不来见你?只要你听话,我们不会害你和你无影哥哥的!”
说罢,出门去了,边走边说:“我就在外面,想喝水方便什么的,叫我一声就是,其它的就不要想了。”门‘哐’的一声又被锁上了,把小翠一人关在黑屋里潸然泪下。
却说小妹在圆通寺里左等左等不见小翠回去,不免有些着急,这个死妹子,怎么去了半天不回,难道被谁绊住了。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去找小翠。一路上都不见她踪影,心里着了慌,小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回到家,见面锁得好好的,钥匙挂在门上。忙打开门,见桌上放着张纸笺,拿起一看。舒了口气,却有些失落,心中暗骂:这死妹子,亏我们待她不薄,这找情郎去了,也不来辞个行,真是薄情寡义,不,厚情寡义,没意思!想想,自己也笑了,还是为小翠有个好归宿感到高兴。
盲僧和丁老太听说小翠已不辞而别,找宋无影去了。丁老太有些难过,她很是喜欢这个勤快又伶俐的苦命孩子,十分不舍地说:“这么好个姑娘,谁娶了她就是前世修得的福分,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再有一个儿子就好了,无论如何也要留她在咱丁家的!”
丁小妹听母亲这样说,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我给你找回来,让她陪你到老。”
丁老太直骂这死丫头真是无心无肺之人。
盲僧念声‘阿弥陀佛’,说:“小翠绐终对宋无影不舍不弃,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宋无影能有她这红颜知己,是他福份啊!愿他们以后幸福美满。”
后来丁青山到西山看母亲,大家又谈起小翠,不禁唏嘘不已,在一起这么些日子,难免有些失落不舍,却又都为她高兴。他们哪里知道,这小翠又入了魔窟。
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风雨飘零无歇处!
再说宋无影跟宋三留逃下金鼓峰,躲在那僻静的院中,离庆阳又远,也无人注意他们,偶尔去趟邻近白河城里,找找乐子,买些生活用品。他俩剃了头,留上了辫子;宋三留刮了胡须,宋无影则蓄上了一脸络腮胡;化名刘山、吴景。他俩衣着华丽,出手大方,一副公子哥儿派头,谁人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金鼓峰上的恶匪呢!
宋三留倒是过得快乐,而宋无影却成天心神不宁,食不甘味,心不在焉的。这宋三留看在眼中,知他放不下那小翠,可自己兄弟俩好不容易逃离险境,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又去自投罗网,心里也是着急,想早日带弟弟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可那银子这么多,不好搬运,他们居无定所,不知最终会去哪儿!就不能将银子换成银票,只能换成金条,一次又不能换多了,怕引人注意,也不敢找大钱庄换,怕官府查觉。没有办法,只有哄着宋无影开心,多留些日子了。
这日里,兄弟俩吃罢早饭,宋三留与别人约好了,又要去换金条,这回换了,银子也换得差不多了,就不再换了,准备过两天就离开此地了。宋无影呆在家里没事,也跟着去逛逛。
兄弟俩去到城里,宋三留去换金条,宋无影便去了城中有名的茶馆“闲鹤楼”中喝茶,闲鹤楼是白河刘家庄刘继祖家的产业,刘家在白河是个大户人家,可主人刘继祖谁也没见过,神秘得很。
宋无影找了个偏僻处坐了,喝着茶,听说书的说那《济公》。茶馆里坐满了茶客,都是来听这说书的说《济公》,旁边茶客听到高兴,对另一人说:“这济公是罗汉下凡,本事了得,专除恶扬善。你知道吗?这济公本是金身大罗汉,听说又转世了,就在邻边庆阳县里。”
另一人道:“可不是,这事都传开了,说那无根和尚就是济公转世,本事非凡哪!想那庆阳的张云卿在这几个县名头够亮吧,谁敢惹他!他是威震整个大青山地区,何等威风霸气!连县太爷都要怕他,他跺跺脚,那大青山都要蹋半边的。还不是被无根大师收拾了,废了他。现在庆阳大恶霸,小流氓,都不敢露头了,全靠无根大师护佑。我看这无根大师就是那江湖传闻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徐清风大侠也比不了的!”
旁边一人又说:“听说那和尚还是个瞎子!”
另一人说:“瞎子!人家法力高强,根本不用眼看,你想什么,要做什么,他早算到了,你想啊!他是济公转世,早已成神仙了,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眼前的事,还用去看?”
一旁又有人接过话茬来:“就是,那无根大师重建圆通寺,我们邻村有人就去帮忙做工,说那无根大师从不不睡觉,只打坐,打坐时头上有佛光,他们亲眼所见。”
另一人说:“那不,你想那金身罗汉转世,肯定头上有佛光,你听那说书的不是说么,济公与魔道斗法,佛光三丈。难得一见啊!啧啧!现在庆阳有金身罗汉坐寺镇妖,那妖魔鬼怪都不敢轻举妄动啰!”
那旁人又说:“这月十九寺庙开山门为佛举行开光法事,你们去不去?”
这边两人道:“怎么不去,这等大事,这金身罗汉住的寺庙,我们怎能不去沾沾佛气,求菩萨保佑咱,再说也要去看看无根大和尚,看那罗汉下凡,济公转世的大师啥样儿。”
茶馆里众茶客听着说书的说着《济公》,一边议论着庆阳的无根大师,传得神乎其神,又相互邀约圆通寺开寺那天一起去朝拜。
宋无影静静地喝着茶,听旁人闲话,心想那无根和尚是何人,自己怎么从未听说,居然将那张云卿打废了,看样子确实是高人,圆通寺也重新建了,不简单啊,开寺那天肯定热闹!这么多人去看热闹,如果小翠妹妹还在庆阳,会不会去凑热闹呢?
宋三留换了金条回来,到茶馆找到宋无影,两人又去街旁“刘记酒馆“吃饭。饭间宋三留高兴地说:“三弟,这银子都换成了金条,咱兄弟俩将它全带上路已不是问题。你我兄弟今天敞开高兴高兴,再休息两日,就动身出发,回咱家乡。你说高兴不高兴!”
宋无影淡淡笑笑,举杯对宋三留说:“高兴。”然后一饮而尽,又倒上酒,又要去倒酒。宋三留忙一把抓住他手腕说:“三弟高兴也用不着这么喝,这在城里,不能失态!哥等会买些酒肉回去,咱哥俩再尽兴!”
宋三留叫伙计再切些牛肉,猪头肉,花生米包好,用壶再打了五斤老酒,一并结了帐,又扔给伙计几个铜钱。提了酒菜,拉宋无影走了。伙计高兴万分,两人都走远了他还在后面叫:“刘爷、吴爷慢走,下回又来哈!”
出了门来,宋三留拉宋无影来到一树旁。那树旁栓了两匹马,旁边蹲守着一个庄稼汉,见了宋三留,忙起身叫道:“刘爷可来了!”
宋三留抓了把铜钱递给他说:“劳烦老哥帮我看马,这个是小意思。”
庄稼汉看着手中的大把铜钱眉开眼笑,高兴地说:“多谢刘爷赏钱,刘爷可阔气了,是个耿直人。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随时效劳,我就住在城东头刘家庄,和那刘继祖是一个地方的,我叫刘善财,跟刘爷还是本家呢!”
宋三留点头称行,刘善财喜笑颜开地走了。
宋无影看着这两匹马,不敢相信自己眼晴,这哥哥是如何买到这俩家伙的!使了不少钱吧。要知道,这多年内乱,叛军和朝廷大量征用马匹,民间马匹已经罕见。出门有钱人坐轿,没钱就走路,哪有人骑马的,顶多就赶个牛车。就是庆阳张云卿家如此有钱,也无马可骑。
宋无影抚摸着马鬓毛,笑问:“花了不少钱吧?”
宋三留轻描淡写地说:“五十两而已!”
宋无影故作心疼,一拳打在哥哥背上,说:“真是个败家子,可要买个院子了!”
两人相视一瞥,哈哈大笑,翻身上马,飞驰回家。
回到小院中,栓好马,宋三留感慨道:“这感觉真好,骑在马背上,老子心中就热血沸腾!哪像在金鼓峰上整天提心掉胆尽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宋无影说:“可不是,想当初战死沙场也是英雄,哪来后面这些烦事!”
宋三留拍拍他肩说:“不提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是多余的,鲁王已去了多年,一切天注定,清狗命数还在,咱也心灰意冷了,回家过清闲日子吧!”
兄弟俩将肉菜摆到桌上,拿来两只碗,倒满酒。宋无影说:“敬哥哥,感谢哥哥多年照顾,没有你,我哪活得到今天!”
宋三留干了碗中酒说:“莫说谢,咱兄弟相依为命,不是你,哥哥前番在庆阳就没命了!三弟,哥哥最大愿望,就是把你安全带回家乡去,这不,哥哥快马也备好了,就想带你快快归乡,让你下半辈子不再跟着我受苦。江湖险恶,不知哪天就没命了!”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兄弟俩都有些醉了。宋三留看着宋无影,喝红了的眼直盯着宋无影,抓住他肩膀说:“三弟,我知道你不开心,心中有事!就是舍不得小翠姑娘吧!哥知道,小翠是个好姑娘,跟你是郎才女貌,般配的一对!可哥哥就是不能,也不敢让你去找她。“
见宋无影不解地看着自己,松开手回来,端了碗一仰脖将碗中酒干尽,说:“不让你去,不是怕那张云卿,也不是怕官府。他们算个球!”
宋无影十分诧异,好奇地问:“那还怕谁?不会也是怕那济公转世的瞎和尚吧?”
宋三留却一头雾水,问:“什么瞎和尚?”
宋无影将茶馆听到的给宋三留讲了。宋三留惊奇不已,哈哈大笑:“有这事?那张云卿真让那瞎僧废了?看来庆阳那地头真是水深潜龙多,高人尽出哦!”
宋无影不解地又问:“那瞎僧真有这么厉害?比鼎鼎大名的徐清风还厉害?”
宋三留道:“张云卿功夫在你我之上,一把龙吟剑也是多年无敌,如果能轻易废了他,那瞎和尚真是个绝顶高手了。徐清风只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传说他是用剑高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就是江湖送他的称号,意思说他剑法精妙,杀人只在不知不觉中,这就是个神话。”
宋无影见宋三留对瞎和尚之事兴致勃勃,便试探着说:“等圆通寺开寺,咱们也去凑凑热闹罢!”
宋三留却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说:“不行!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那小翠不是当哥的不想去帮你找,可去了庆阳,恐怕连我们兄弟都会没命的。我倒不是怕什么瞎和尚,他跟我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怕他作什么!你不是不知道,金佛王的厉害,莫说你,就是咱兄弟联手也不是他对手,我们拿了银子跑了,他定不会饶了咱们,现在去庆阳,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你最好死了那条心吧。”
宋无影见大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也垂头不语了,是啊!去了就是送死,不去又怎能心甘,真让人焦心!
从来没人知道,金鼓峰上宋三留一伙悍匪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而且隐藏得很深,无论庆阳的官府民间少有人听说过的神密厉害人物一一金佛王!
原来,这宋三留兄弟和林飞鹰路上结伴一起浪荡到庆阳。干了些劫商盗富的勾当,得以为生。后来有个蒙面神秘人出现,自称金佛王,要他们归附于他,宋三留他们哪能服气,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没想那金佛王三招两式便将他们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宋三留兄弟见此人功夫如此厉害,为了在庆阳立足,不得以降服在他手下,听侯他差遣。后来那金佛王又介绍宋三留他们与火头僧结识,让他们四人拜了把兄弟,并分别称之为黑金刚,力金刚,飞金刚,快金刚,号四大金刚,安排他们上了金鼓峰,杀了原先山上当家的,占了金鼓峰为匪。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山上那当家的,也是金佛王手下,只因为见银子犯了惛,想背叛了金佛王,独吞银子,才让宋三留他们上山替金佛王除去了他,接管了金鼓峰,这一切都是那金佛王精心安排,只为将大风岭这个咽喉关口牢牢控制在金佛王手中。控制了大风岭就等于控制了庆阳的商道,也就暗中控制了庆阳乃至周边地方商家的命脉。
那个金佛王不仅武功高强,其势力也暗中经营得非同小可,想这张云卿家有今天结果,恐怕也是挡了金佛王的道,让金佛王容不得他了!这些年金鼓峰弄来的银子不少,几个金刚和手下土匪又得到多少!全被金佛王拿去了,说白了,金鼓峰就是替金佛王挣银子的一个工具,而宋三留他们只是他小小的棋子而已。
宋三留虽是粗人,却也不甘心在金鼓峰为别人卖命,永无出头之日,再说宋三留也厌倦了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特别想和自己的弟弟宋无影早日脱离这暗无天日的危险生活,找一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过那宁静的田园生活,娶妻生子,淡泊后半生,与世再无争!所以这次官府清剿金鼓峰之前,那金佛王就传了消息来,让宋三留将银子转运给他,下山藏起来,不再回山了。宋三留知张云卿家和民团势力已衰败,在庆阳地界几乎无人能挡金佛王财路了,就用不着金鼓峰的土匪了,怕他卸磨杀驴,趁此灭了他们口,就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藏了银子,带宋无影不辞而别躲到这里来了。
现在那金佛王一定是暴跳如雷,四处查找追杀他兄弟二人,所以宋三留一听宋无影想去庆阳找寻小翠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
宋无影见哥哥态度坚决,便沉默不语,闷闷不乐地喝起酒来。宋三留也不管他,没几碗宋无影便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了。宋三留笑笑,这三弟是心中苦闷,酒一喝就倒,也好,醉了就让他睡,免得让人不放心!于是扶了他去床上,让他睡下。自己又回来桌上独饮了会儿,也是有些醉了,进屋躺倒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当宋三留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户撒到床前。
宋三留头疼欲裂,起来找水喝,顺便去宋无影房间看看他怎样了。推开宋无影房间门,只见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得好好的,心想这小子起来这么早,去外面散步去了?回身准备出门去看看,却见那杯盘狼藉的桌上用杯子压着张纸。宋三留心中一凉,暗叫不好,两步急跨过去,抓起那张纸急急一看,糟了!这纸上写着:
大哥留鉴,弟去寻我小翠妹子去了,无论怎样,弟心里终放她不下,失去了她,弟将悔恨终身,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坦荡去爱。望哥哥不要担心弟,且先行回乡,弟寻着小翠,即刻前去与你相会。弟景字
宋三留看了,顿时慌了神。冲出门到院中一看,只剩一匹马了,宋无影真骑马去了庆阳。宋三留又气又急,心中直骂这个傻小子,真是个痴情蠢蛋,这下该如何是好,他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
宋三留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直在院中团团打转。想到自己的弟弟正陷入危险,那是自己相依为命的血肉亲人,岂能让他独自面对危险。心一横,冲进屋去,换了衣服,取出那把鬼头大刀用包袱裹了,背在背上,去牵了马出院子,跨上马直奔庆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