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
今天正好是容温来A市的一个月,按照当初约定好的,她要赶在今晚回家和家人过元宵。
好在妈妈安排她照顾小四和吃喝玩逛两个任务都圆满完成,容温便早早定了回家的车票,下午五点出发,晚上九点半左右就该到了。
今晨天还没有完全敞亮,顾未一就出门忙工作去了,虽然他很想去送送容温,但今晚元宵晚会是直播的形式,他得再去彩排。
下午两点半,容温收拾好了行李,由顾未一派来送她的小张放上了车,临走前,容温又看了看顾家院子,回想这一个月奇妙经历,笑着弯腰上了车。
干妈他们已经要开车往A市来了,最迟明天就会到,应该可以陪小四过一个团圆节,只是可惜,她不能当面跟他们说再见。
一路上她都在看窗外,路过两旁的梧桐树干时,她才发现,原来未一奶奶家和高铁站是一个方向。
四点过七分,容温到达了车站,小张拿下容温的箱子,才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纸袋,“容小姐,这是老板让我转交给您的,行李箱还放的下吗?”
容温瞅了瞅自己32寸的大行李箱,这个其实不是她来时提的那个箱子,干妈给她买了满满一柜子的衣服,她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小四拿来了这个箱子,但她也不能装走整个衣柜,就挑着拿了几件,这会儿应该还有挺大的一块地方。
点了点头,她蹲下打开了行李箱,小张费了些功夫才替她放了进去,“里面都是些姑娘家喜欢用的化妆品护肤品,老板托我们团队的陈姐给挑的,他让我转告您,很抱歉不能来送你,希望你一路顺风,元宵节快乐。”
容温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元宵节快乐,谢谢你来送我。”
礼貌的婉拒了小张要送她进站的好意,独自一个人进了车站取票。
排队取票的队伍可真长,容温垫脚看了看,疲惫的叹口气,“好多人呀。”
四点二十九分,容温总算看到了点胜利的曙光,手机连连震动,看是干妈打来的,她就忙接听,瞟了一眼前面还有三个人,从小包里拿出了身份证,“喂,干妈?”
“温温呐,到高铁站了吗?”那头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轻柔,但她却莫名听出些慌乱来。
心里咯噔一下,紧了紧手指,“到了,干妈,有什么事儿吗?”
那头叹了口气,声音里的慌乱无助显露,“小四奶奶在他们小区的公园晕倒了,被急救送去了医院,他姑姑姑父坐了今早去美国的飞机,现在还联系不上,我现在在往回赶,可…小四这会儿还在彩排,但他已经听到了消息…听李承说这孩子现在不说话了,但今晚直播他是和前辈的合作舞台,决不能放鸽子…我担心…”
苏茗岚没继续说下去,老太太年纪大了,这次突然晕倒,恐怕是凶多吉少。
“干妈,您别着急,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说话间,容温已经离开了队伍,往门口去。
“旁的人干妈不放心…温温呐真的太对不起你了…”苏茗岚愧疚万分,本来温温就没能回家过年,现在还要耽搁她回家过元宵,但旁的人去,小四未必能安心。
“干妈,别说这些,我现在就去医院,您让我干爸开车小心些,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奶奶和小四这边有我呢。”
…
A市第七人民医院
门诊楼前,老太太头发花白,佝偻身子,正费力的推着一张空病床往斜坡上走,下午的斜阳只在地上留下一小块的光影,手里的重量一轻,扭头一瞧,原来是个姑娘从后面帮了把手,这姑娘像是有什么急事,穿件单薄的大衣,拉着一个行李箱,就着急忙慌的赶来,“谢谢你呀小姑娘。”
那搭手帮忙的姑娘腼腆笑着弯了弯身子,就匆忙托着箱子离开了,老太太自语,“好生俊俏的小姑娘。”
搓了搓手,天还未转暖,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蹒跚的挪着步子。
…
顾未一自接到电话起就再没说过话了,一个人站在休息室的窗户旁,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一片深沉之色,光影晕在他的肩上,白墙依稀可见轮廓,半放的湿发刘海遮住小半眼眸,与睫毛几乎混为一体,鼻梁下颚骨侧影立体流畅,他就这么背对所有人静静立着,简单的一件黑色西装就很好的勾勒出宽阔平肩,一眼便让人觉得从容不迫。
一旁的几个工作人员小声议论,果然很抗的住事儿。
跟着顾未一工作,他们早习惯了他的冷静寡淡,即便他久久不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一向如此。
李承的神色却不那么轻松,他眉头紧缩,插腰立着,另一手捂着嘴,狠搓了一把胡渣。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索性就什么也不管,带着未一开车直奔医院去,但也只是一瞬间,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人的事儿,还有和未一合作舞台的行业前辈,许多幕后默默付出的工作人员,无数观众粉丝的期许,这个时候,决不能走。
这会儿已经五点过半,最后再走一遍流程就要正式直播了,这儿离未一奶奶所在医院起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可这也许,就是生离死别的时刻。
李承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好好准备舞台?其实根本不必说,这人现在还好好立在这里,就说明他的选择和自己一样。劝他别太担心?他又没见到奶奶现况,这话说起来并不值得信赖,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
在生死面前,他所有的安慰之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正担忧着呢,手里未一的手机嗡嗡振动,他心里咯噔一下,别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但看见来电显示是温温姐,又松了口气,她这会儿应该已经上车了,迟疑一下,还是递了手机过去,起码能借此先跟他搭一句话,“温温的电话,要接吗?”
顾未一动了动,伸手,语气淡漠,“给我吧。”
“喂,小四?”
“嗯,我在,温温姐…你坐上车了吧。”
那头一阵沉默,然后,轻柔的声音带着安定的温度传来,“小四,我在医院。”
李承离顾未一很近,依稀可以听见听筒里的声音,眼里闪着光,难掩激动的小声道,“她在奶奶那儿?”,顾不上其他,耳朵紧紧的贴近手机。
顾未一没说话,喉结松动,听那头的声音,“小四,别担心,先好好准备节目,我和奶奶一起…一定等着你来。”
“我会一直在的,相信我,好吗?嗯?”
顾未一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半哄着的语气激起了他心里的酸涩,暖意挟着委屈化作热流在胸口打转儿,即刻就冲上心头,眼睛也跟着发酸,喉咙一紧似是带了些哭腔,“嗯…”
李承诧异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未一,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才不会相信这声嘤咛出自未一之口,旁边离得稍近些的工作人员也古怪的朝着这边看,不过当他细究之时顾未一早已恢复了平静,极其清淡的道了一声,“好。”
…
容温挂断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墙上的手术计时器,双手合十,奶奶,一定要好起来呀。
“喂,妈妈,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小四奶奶急性脑溢血正在做手术,身边不能没人。”
“好,妈妈知道了,你更大些,记得多照顾着点小四,他现在肯定怕极了。”
“嗯,妈妈,放心吧,我明天回去,元宵节快乐。”
天色渐晚,医院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少,值班护士那的小电视上正直播晚会,喜庆华美的舞台,欢腾一片,容温弯眼看着荧幕里奋力唱跳的顾未一。
真帅气啊,我们小四。
…
节目完后,李承向导演解释了突发情况,辞演最后众人的大合唱环节,就驱车带着顾未一直奔医院。
“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已经转入ICU,一会儿家属可以过去看看,但时间不能太长。”
容温连连鞠躬,向医生道谢,双手在唇边合十,一回头,顾未一就站在十步远的地方。
晚上十点过十分,他总算赶到了医院,看见医生出来,他突然有些不敢上前,直到听见了手术成功的消息,才敢放心的呼吸。
他看着她眼含热泪连连想医生道谢,正要靠近,女孩却先一步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没有什么话语交流,他从她的眼里就能读懂,她在说,没事了。
她立着,头上的发圈不知什么时候松掉了,一半的长发滑下,稍显凌乱,身上穿了件单薄的浅咖色大衣,顾未一的视线触及她身旁的大行李箱,好像已经可以看见她是怎样费力的拖着这么重的箱子一路赶来,但她还是面色柔软的看着他,让他的心安然,心下一动,顾未一迈着步子,平缓却坚定的走向她,伸手紧紧将她揽进怀里,头埋在她肩上,“谢谢你。”
谢谢你在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谢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