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看着小秋满脸凝重的在处理景川的胸口的伤,想起昨晚自顾的说着那些话,没有注意到景川的不适,害他栽倒在床上,又让云云半夜去请了小秋。她内心像生命旺盛的藤蔓,长得肆意无阻,乱的错综复杂。小的时候两小无猜,在一起做游戏,玩纸牌,捏泥人,过家家,后来长大了,觉得那就是自己羞耻的过去,她跟景川也没有再走的那么近了。后来就一直自顾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父亲带着她同溶安参加了不少应酬,她就更少和景川接触了,但是看着他从一个男孩到一个少年,他所走的每一步,她都没有缺席。他同溶安合得来,她又同顾家小妹玩到一块去,两个人对彼此的家庭都熟悉的不得了,景川慈祥的爷爷,和善的会做许多好吃的母亲,她从小吃饭的时候都爱赖在他家不走,就是觉得景川妈妈做的油泼面那是最好吃的。
他们渐渐的长大,上了大学,而后各奔东西之际,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被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她从前就觉得景川是自己眼里特别的那一个,她会嫉妒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同学与他一同高谈阔论,溶安看新书的时候她会在他面前不经意的提起与景川一起分享知识,同小妹一起郊游她也必须要溶安一同去,因为那样,景川也会去。他出身医学世家,身上总是一股淡淡的药香,于是她也问顾小妹讨要草药养在自家花圃里。
想来想去,她做的一切,不都是对景川肖想许久了吗。她一直不说,从不在人前表现,以为他远渡重洋,生命不知多少变数,后来在火车上相遇,她才正视自己灵魂里的渴望,想要绑住这个刚蜕变的少年。
小秋处理完伤口,擦着额上的汗,坐到溶月对面,“看你面色这么沉重,想什么呢?”
“想起那年医学院里的姑娘送信和点心给景川,我和顾小妹分吃了点心不说,还当着我哥哥和顾家妈妈的面读出声,信自然是顾小妹读的,景川气的满院子追着要打她,我在一旁努力忽略心里的酸涩,笑的扑在顾家妈妈怀里,毫无破绽。”溶月笑了一下,接着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有点在意景川,他是一个很热心善良的人,我呢,我是一个表面看着热情善良实则内心极其冷漠残酷的人。我从来没有把我自己坦露给他看,我拿着枪威胁云云,他觉得我想杀她灭口。他知道我的冷漠,但是他不知道我的冷漠他接受不了。”
“那你有没有想对云云开枪的想法呢?”小秋紧握着双手,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的神色。
“当然没有。只是作为主人呢,要恩威并重,才能,才能稳妥啊。”溶月看着床上躺着的景川,看着他睡意昏沉,觉得自己折腾了半夜,也困的不行。
“据我所知,你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兄长和顺,幼弟可爱,你也是有名的温婉娴静,你怎么?”
“你既然知道这些,也该知道我父亲性情说一不二,他的强势造就了我们兄妹的温顺。母亲对他向来事事顺从,我和哥哥对于他的命令,向来都是遵守,一件衣服,一双袜子,一个镯子的样式,他随口说句改,我们就马上换。出去应酬,让哥哥拉小提琴,让我跳舞,我们俩多么多么的不情愿,也从来不反抗,照样欢声笑语的表演给他看。有一次哥哥特别不想出去跟他应酬,被他一脚从客厅踢到门口,我哥九岁,我才七岁,我一直记得,自己拧着帕子,不敢哭出来。母亲还上前安抚他,还说哥哥不懂事,不听话。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违反过他的每一个指令。就连我去游行,也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来到了上海,也是舅舅保着,他没有多生气。”
溶月揉着自己的头发,散发一副丧丧的无谓的感觉。
“那你和景川的事,岂不是很难?”
“过了我舅舅那一关就有一些可能,还有我哥顶着,唉,我也不清楚。景川现在名义上还在欧洲留学,又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到我家呢。”溶月说着这些,心里也没底,空得很。她继而道,“他又参加了革命的队伍,为我们国家努力着。我们之间进展有些快了,我有些地方他还不大能接受。唉,没关系,不行我就再找下一个。“
小秋听到她后面洒脱的话,笑出了声,”你别多想了,他心里有你。”
溶月笑笑,不再说话。
云云过来叫她俩,“饭都做好了,秋医生一起去吃一些吧。”
“我们家厨娘的手艺很好,去吃一些再回去吧。”溶月也开口挽留。
“好啊。”小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一副丧气的样子,忍不住想温暖她,给她些力量。
清晨出现的第一缕曙光,洒在她们身上,朝阳下,她们向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