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四顾,为自己的疏忽追悔莫及,鳞翼急躁地抖动,想要上升高度获得更大的视野。
“哟,”上方沧桑有力的语气带着讥讽,如同就在耳畔般清晰,“是在找我吗?”
崟尚渊和霜辰猛地抬头,两个最不想看到的身影在头顶摇曳。两龙警惕地散开,迅速抬起爪子。
“爹,”南絮得意地拍着翅膀,末端羽毛闪烁着的火光隐约可见,“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还敢说?”长夜的眼中看不出是责怪还是慈祥,摆出教子的样子,“你现在应该带着白龙从洞囗出来,我这里需要你插手吗?”
“我不是不放心你吗?”南絮伸长脖子,把头凑到他面前。
“少来这套,”长夜退向一旁,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战斗的时候别分心。”
“知道啦——”南絮卖乖的样子有些憨态可掬,不过映到霜辰眼里不知会是什么想法。
“你们什么意思?”崟尚渊发出低吼。
“啊?”南絮抬起头,双眸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刹那间仿佛星点坠落。
面前华丽的羽翼似乎明亮起来,圣羽峰的轮廓变得清晰。霜辰回头望向西落的残月,不安起来。面前的两只鸟如此轻松得意,这副样子让他无法平静,大大小小的对峙也经历了不少,如此被动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被崟尚渊用尾巴碰触了一下后,霜辰回过神来,他始终不放心身后被妖兽包围的洞口。迟迟没有传来动静,才是最煎熬的。
“有那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哦?”南絮还是一脸困惑,眼神却更加灼热,绽放着深不可测的火光,“任务怎么能比得上我爹呢?”
“是吗?”崟尚渊摩拳擦掌,对方嚣张的气焰让他按捺不住,“你爹那么大把年纪还让他出来,还真是孝顺啊。”
“崟尚渊,你把你乳臭未干的徒弟带出来,不也一样吗?”长夜反讽道。
“比起我,老乌鸦的‘囗气’倒是挺重的,整天不知啄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霜辰丝毫不犹豫地接下话,在嘴皮子的斗争上,他从来都不愿意吃亏。
“这嘴上功夫倒学得不错,殊不知腿脚是软是硬,”长夜这边显然已经敲响了战鼓,但他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露。
“爹,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还要陪他们耍耍吗?”南絮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胜利在望。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霜辰积了一肚子火,崟尚渊也开始按捺不住,已经露出尖牙。
本来就不怀有任何好感,他们的惺惺作态越看越厌恶。
“你们……”霜辰嘴中的寒气不断流泻出来,细碎的冰晶点点闪烁。
长夜眯起眼睛,似乎并不把气势汹汹的霜辰放在眼里,他毫无顾虑地把头转向南絮,“时间差不多了,他估计也快出来了。”
东方鱼肚白下的两鸟显得格外轻狂傲慢,高昂的头对于龙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霜辰周遭的温度已经骤降,就连崟尚渊都不得不退避,致命的龙息迸发出了强烈的警告。
长夜和南絮泰然自若地望着东方,期待难得一见的日出。
寒光掠过尖牙,嘴角的冰晶凝结成尖硬的冰凌。
“吼!”
“霜辰!”
扬撒在空中的,不是冰晶,是一道浓厚的红色,比起尚未展露的太阳更加鲜艳,更加滚烫。一对翅膀变得僵硬,沉重的身躯开始下坠。
崟尚渊疾速下降,托住坠落的霜辰,那柔弱的腹部还有受击的痕迹。巨大的冲击力不断逼迫他们向地面靠近,由于背负起霜辰,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崟尚渊扇动翅膀变得更为吃力。
大地迎面撞来,近在咫尺。
一阵飞扬的尘土中,慢悠悠地爬过来一个愉悦的身影。
“你们心还真大啊,”嵛千瑞载着一只幼小的白龙,走向一黑一红的两只鸟,“就不怕我失手吗?”
“你要是失手,我们性命都不保,不是吗?”长夜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白龙身上,完全不在乎这只昆仑鳄是何态度。嵛千瑞,区区一个七政之土而已。
虽然体型硕大,甚至有些笨重,但这只昆仑鳄并不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这只乌鸦眼中的轻蔑,正如两年前他刚当上七政时那样。
灰尘散尽,嵛千瑞扭过身子,打量着瘫倒在地的两龙,周围的地面已是一片焦土,“这么近的距离用龙息来缓冲,不怕把自己烧了吗?”
崟尚渊低吼着,用仅存的力气愤怒,一旁的霜辰微弱地喘息,嘴角的血还未凝固,雪白的腹部上沾染着大片的泥渍,凹陷处依旧隐隐作痛。
“我欣赏你视死如归的眼神和顽强的生命力。”嵛千瑞抬起头,如山一般伫立在原地。鳄鱼总是要仰视别人,但现在不一样。崟尚渊瞪了他一眼,撇过头靠在霜辰身上。
“大事已成,”长夜走上前,迫切向依旧不省人事的白龙伸出翅膀,“多谢相助了。”
嵛千瑞猛得回过头,张开的嘴能一囗把这只轻举妄动的乌鸦吞掉。长夜惊慌地收回翅膀,一根羽毛缓缓飘落。
“嵛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夜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依旧和蔼地问道。
嵛千瑞打量着长夜,眼眸极为冰冷。洞口处近百的妖兽逐渐褪色,化成一堆泥土坍塌下去。
“嵛千瑞,你别不知好歹,”南絮站在长夜旁边,翅膀激动得微微张开,“别忘了你是怎么才有今天的!”
“你给我少啰嗦!”嵛千瑞吼回去,愤怒的声音打碎了拂晓。
“少啰嗦?要不是我爹你早就和你的同族一起葬身了!”
曙光从圣羽峰四周投射出来,降临在寂静的大地上,照亮四野,天空渐明,依稀有星点的轮廓。
嵛千瑞继续呲着牙,低吼着。
“把白龙给我们。”南絮把语气降下来,凝视着他。
“理由。”嵛千瑞还是警惕地弯着身子,他褐色的鳞甲在光芒下如大地一般闪耀。
“理由?”南絮肆意地笑了出来,“嵛千瑞,你可是在给我们做事。”
“我只答应过抓白龙,没说要交给你们。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白龙送回族里。”
“嵛千瑞,不要做没必要的事情。”
“那你们想对白龙干什么?”
“我很奇怪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圣洁的白龙,当然是要回归到不受侵扰的族群中。”
“那么由我来送不是更好一些吗?”
“就你那肮脏的族群配吗?”
话音未落,一根如同长矛般的尖刺从地面突起,穿透羽毛,直抵住南絮的喉咙。嵛千瑞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
“够了!”长夜用翅膀轻轻拍上去,尖刺化作数块泥土节节脱落。他转过身,向前伸出的翅膀下渐渐淡出一根木质拐杖,“白龙你背着,我们走。”
“爹,可是…”南絮刚要说话,却被长夜一个眼神打断,他满脸不愉快地和嵛千瑞相互瞪着,心底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厌恶。
当初南絮就十分抵触长夜去帮助嵛千瑞。昆仑鳄一族被发现与人类私通,并协助进行灵力研究后,举族上下被逮捕监禁,就连当时的土政也不例外。当时的嵛千瑞只是长老会手下的一名小卒而已,在几名长老包括长夜在内的庇护下,他成为少数几只摆脱罪名的昆仑鳄。土政的位置长久以来被由昆仑鳄一族独揽,在席位空缺的情况下,加上长夜的扶持,才得以如愿。
不过在他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嵛千瑞对自己现在的定位,不过是长老会安插在七政内的眼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