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后半夜,剩下的袭击者此时已被守卫们擒获,送去审问,路德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在房屋外数倍于之前数量护卫的监视下安然入睡。
其实没那么容易睡着,他躺在床上不停思考。在一次陷阱失败后,路德必须赶快想出新的对策,因为还有几天就是魔法决斗大赛了。虽然打从一开始海克斯家族方面就承诺在进行调查,但路德完全相信桑德·莫汗不可能让他们抓住。想要解决这次事件依然必须拿自己做诱饵。但是已经吃过一次亏,对方很难再上当了。
想到这里,路德心中的几个疑问又浮现出来。
第一,为什么桑德·莫汗的表现如此不堪,作为曾经的对手,自己完全不担心这个人的实力,但这次他在计划方面输的太多了,更不用提此人竟轻易被激怒,简直像是喝醉之后再来发动的袭击。
第二,为什么此人的逃跑准备如此充分,在察觉到己方准备不足,无法应对敌人已经布好的陷阱时,立即选择撤退,此时的果断和迅速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第三,最为神秘的第五个人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他究竟是因为实力不济而被安排维持结界,还是他其实是一个伏兵?
第四,被留下的人是弃子,还是另有所图?
截然不同的两面被安排在了一个人身上,桑德·莫汗,究竟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你这次的撤退,究竟是铩羽而归,还是有意为之?
路德无法进行判断,唯一的途径是期待下一次袭击去验证。
又是一个艳阳天,连续几日泡在图书馆里,雷克斯·波特觉得自己就像没有阳光照射的树苗一样。如今刚走出图书馆,站在没有阴影的阳光下,皮肤甚至因为有些受不了这刺激而发烫。
现在萦绕在他脑中的那个声音终于小了许多,他得以从这无尽的劳役中解脱出来。虽然之前被搅得几乎要疯掉,但不得不说自己的成绩确实突飞猛进,雷克斯甚至有了一些疯狂的想法,比如把那个声音再找回来。好在接下来的魔法决斗大赛是自己最在意的事,这令他把“找回那个魔鬼似的声音”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了回去。
即使那个声音几乎消失了,自己在之前也查阅了大量关于悲叹之地的信息,这些东西无一不对自己有巨大的吸引力。他内心燥热,无论是躲在凉爽的的图书馆里还是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即使没有脑内声音的反复提醒,雷克斯依然决定前往悲叹之地一探究竟。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将要同过去的生活告别。
作为一个渴望未知的探险家,而不是一个安稳生活的大学毕业生。
做下了这个决定的雷克斯感到一身轻松,刚才还有些热烈的阳光此时也变得温和。曾经的自己踌躇在十字路口,面向一无所知的未来。现在只要确定了方向,未来就任由自己开创。
雷克斯走向太阳的方向,每走一步,步伐就坚定一分。他不在乎自己的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毕竟对于已然浪费了三年大学生活的他来说,拥有一个目标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接下来就是魔法决斗大赛了,雷克斯对这个比赛充满期待。曾经的两连冠得主如今坐上了观众席,雷克斯自己倒不在意身份的转变,他乐观地认为早就没人记得自己的成绩了。虽然偶尔在学校还会被认出来。每一届冠军都是同龄人的焦点,这可能就是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女人缘格外好的原因吧。
说起女人缘,雷克斯又想起了一年前父亲发信过来催自己找女友的事,信中一个父亲对儿子终身大事的急切心情跃然于纸上,让雷克斯读到一半就忍不住把信丢掉。但说实话,看到这封信,雷克斯是自卑的,21岁的自己早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学校里也充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在这个汇集了精英和贵族的国家栋梁之摇篮,每一位学生要不是背景深厚,就是前途无量,不同性别的两位结为夫妻,不仅是志趣相匹配,更是才能,背景互有增益。于是一没背景,二无才华的雷克斯。即使立志去悲叹之地探险并为之中邪了似的没日没夜学习,也无法扫清心中所有的阴霾。
他走在图书馆侧面的街道,两旁绿树成荫,前后熙熙攘攘。学生们三两成群,坚实的步伐踩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在偶尔飘落的树叶上。行走的学生,静止的树木,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一切和谐地融为一体,好像时而静谧,时而活跃的溪流。雷克斯作为孤独的观察者,就是阻于中流的石头。
看着出入海克斯私人研究所的天才们,与地位尊崇的教授谈笑风生的天才们,整日讨论国家大事的天才们,步伐匆匆,眼神坚定的天才们。雷克斯觉得这世上本来就有太多的天才,更要命的是,天才们大多比庸才努力的多。
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他本以为努力真的能换来应得的成就,但瓦尔哈拉的冷酷让这个孤身在外拼斗了数年的人心灰意冷。旁人不懂得,一个靠自己努力考上瓦尔哈拉的人本应该更加珍惜这个名额才对,为什么雷克斯在这里颓废了三年。
人生有多少机会能去最高学府进修?只要进去了,就代表着极高的天赋,尊贵的地位和光明的未来。
可惜的是,锦绣前程并不是给雷克斯这样的人准备的。
国王通过百年的努力削弱贵族,最终不仅彻底打垮了三大家族——海克斯,弗里曼,奥尔森,还打破了贵族集团对人才的垄断,瓦尔哈拉不分贵贱,广收贤才便是最好的证明。至少雷克斯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入学后的一系列见闻彻底打碎了他的希冀,使他一度放弃自我。贵族们起点更高,资源更好,前途更广阔。出身决定前程这句话在哪里都不会错。
不想了不想了,今天明明是个高兴的日子,既确定了未来的目标,又等来了魔法决斗大赛在本校举办,实在不应该在这样颓下去了,管他呢。
雷克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朝食堂走了过去,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这小子简直是中了邪。”男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莎朗女士真的是,很厉害啊。”女人也不知说什么好。
屏幕里正是在食堂狼吞虎咽的雷克斯,他面前摆满了食物,供四人使用的长方形桌子被占据了一半的面积。雷克斯顾不得吃相,凡是能抓到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刚刚甚至差点咬下自己的手帕。
“我倒是明白你的急切心情,虽然结果看来的确达到了目的。但是我总是觉得有点。”男人皱着眉头,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胡吃海塞的雷克斯,此时他正在用牙撕裂一只整鸡。
正与食物做艰苦斗争的雷克斯可不知道有人会有闲情逸致这么近距离地观赏他吃饭。
日渐西沉,走出困境的雷克斯在寝室的床上激情满怀,畅想着四天后的魔法决斗大赛之盛况;心怀烦忧的路德在别墅的沙发上冥思苦想,为之后的对策而发愁。
瓦尔哈拉西北部的丛林中,夕阳为看似落寞的古堡披上一层橘红。古堡内,一位教师打扮同一位贵族打扮的人正紧张地交谈。
杰斯·海克斯依旧梳着他讲究而华贵的发型,脸上却带着深深地倦容,鲍林·海克斯依然穿着瓦尔哈拉的制服,脱在衣架上的黑色皮衣却沾满灰尘。
“审问结果怎么样?”鲍林先发问。
“告诉你吧,死了。”杰斯苦恼地低着头。
“什么?你们把他给审死了?你们秘密行动部就是这样办事的?”鲍林一脸错愕。
“能不能私下里再谈论我的任职。”杰斯无奈地说。
鲍林连忙改口:“不好意思,警备部副部长大人,我忘记你是秘密任职了。”
杰斯叹了口气,“说正事,那个家伙被我们连夜审问,第二天早晨看班的兄弟稍微放松了一下,他就立刻自杀了,后来查证是把一个能破坏脏器的法术刻印在了头皮上,好奸猾。”
一般来说,将法术符文刻印在身体上以方便发动的技术是一门稀有的手艺活,因为它不仅难于学习,且充满危险。手生的刻印师如果刻印了失败的法术,魔法师在施放时很可能会因此破坏体内稳定的魔力循环,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法术刻印的优越性使许多人即使冒着风险也要尝试,它隐蔽,便捷,是行走在危险地带的人必备的手段。
鲍林立即追问:“那之前审出什么东西没有?”
“他直接把自己的同伙全卖了,姓名啦,出身啦,专修的魔法类别啦。”
鲍林讥讽地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呢,这不等于全问出来了吗,留他也没用。”
“这才叫人苦恼。”杰斯愁容更深,“说完能说的所有情报,找到机会就永远闭嘴,这简直就像对面故意送给我们的一样。”
“没事。”鲍林安慰道:“我带来的情报已经交给楼上的兄弟们进行处理了,只要同你的审问结果一比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一位踏着高跟鞋的俊美青年急匆匆赶到杰斯面前,行了一个贵族礼后将一沓写满字的纸交到杰斯手中。
“你的手下跟你审美完全一致啊。”鲍林看着他急匆匆地跑上楼,如此调侃道。
杰斯罕见地无视了好友的调侃,他只是看着那一沓纸,表情逐渐轻松。
“看来是好消息?”
杰斯喜悦地抬起头,“对,大部分情报都能跟你们调查的结果对上,看来那个家伙很大可能是觉得生还无望而自我了断。”
“好,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了。”
杰斯把叠在最下面的一张纸抽出来放在桌面上,指着它对鲍林说:“计划已拟定好,都在这里。”
纸上写着在不久的魔法决斗大赛上如何进行安保工作,如何防范袭击者可能的进攻。
鲍林颇为失望,“我们不能尝试一下把他们引出来消灭掉吗?”
“可以。”杰斯肯定地说,“但那需要同保护对象沟通。上次就是他诱敌成功,说实话,搞得我们很没面子,这次我会以安保负责人的身份与他沟通,希望他能在这次比赛上多露脸,甚至主动参与个友谊赛什么的,把袭击者引出来。”
“那个来自鲜血祭祀的桑德·莫汗可是个硬碴子,他没有魔法天赋,是一个异能者。那个不知道组成成分的黑蛇可以喷出黑雾,变化成任意形体,甚至连魔力流动的痕迹都能伪造,他在组织内部是顶尖的猎人,专门做暗杀和抢人口的工作,对上他要千万小心。”鲍林忧心忡忡。
“什么时候见你这么没自信过?振作点,兄弟。”杰斯不以为然,“路德·奥尔森能做到的我们没理由做不到,不然的话哪有脸再待在家族。”
鲍林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