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风倒不是对田大人不接他的状子不满,而是田大人居然敢说出……还不把皇帝陛下累死这种话?
这可是大大的犯了忌讳,田大人哪怕说让皇帝陛下辛苦了,也不能说把皇帝陛下累死这种话呀!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程清风暗自思忖。
这位田大人如此心直口快,毫无心机,哪里像传言中的大奸臣啊?那帮东林党人真可恶,就连田大人这么忠厚老实的人也要污蔑?还有他们干不出的事吗?
崇祯见程清风突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他还以为是这程清风对他不满呢?
崇祯又解释道,“程大人不必担心,你回去重新写一份状子来,本官帮你上呈刑部,如果你真是冤枉的,相信刑部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程清风想了想。
他不再纠结崇祯的口误,而是就地磕了几个响头,“罪官谢田大人的大恩大德,罪官没齿难忘,来世必将衔环结草以报大恩。”
崇祯温声道,“程大人不必多礼,只要你以后能够继续为百姓谋福利,本官就很欣慰了。”
看着程清风又跪下了。
崇祯都快有点无语了,这些大明的人怎么老爱跪跪跪的?
尼玛~你们跪的不累,劳资扶的也累啊,崇祯只得再次弯下他的老腰,将程清风扶了起来。
崇祯继续问道,“程大人,陛下刚刚发布士绅一体纳税政策时,天下文官无不阳奉阴违,为何程大人会坚决执行?”
程清风苦笑了一下:
“不瞒田大人,草民一直都非常痛恨东林党人,草民从来都不觉得东林党人说的话是对的。”
接着程清风娓娓道来。
原来这程清风出身于自耕农之家,一大家子人就指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他们家附近有条大河。
程清风小时候这条大河倒也老实,并没有决堤过,所以程清风小时候虽然经常挨饿,但是好歹也活了下来。
程清风小时候经常看到宫里的宦官搬着个凳子,就坐在河堤上监工,河坝被修的牢牢的。
后来……
有一年来监工修理河堤的变成了东林文官,据说其中还有一位是德高望重的大儒。
可是程清风却从来没见过这些文官出现在施工现场过。
倒是县城的上等妓馆突然火爆了起来,许多窑姐都发财了,连带着县城里的什么胭脂铺子,银铺子,成衣铺子,也生意好到爆。
那一年……
河坝却决堤了!
大水汹涌而来,将他们的家园还有田地统统淹没了,粮食颗粒无收,老百姓流离失所。
程清风泪流满面道,“我父母只好带着我们兄弟姐妹逃荒去,一路上真是艰难啊,那年头谁都没有吃的,谁会可怜一群逃荒的难民?
而为了活下去,父母只好将我们兄弟姐妹都卖了,大人您知道吗?当时一个菜团子就能将我们领走。
草民算是幸运,被一户心善的人家买走了,不仅给了草民一口吃的,还允许草民和他们家的公子一同上学。
后来草民刻苦读书,终于考中了进士,当了朝廷命官,可是草民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却零落天涯,生死不知。
世人都说宦官专权,蒙蔽圣上,东林贤德,拨乱反正,可是当年宦官修的河坝反而没事,为什么那些东林文官修的河坝就出事了?宦官和东林到底谁好谁坏?
再后来草民当官了,接触到了更多的所谓东林贤臣,可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真正为小老百姓着想的,他们的眼里就只有名妓女,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这些所谓风雅的东西。”
崇祯唏嘘不已。
怪不得这个程清风身为文官,却那么愤恨东林党人,原来他是真正从底层爬起来的。
古代科举制度虽然让底层有了上升的空间,可是从真正的最底层升起来的却寥寥无几。
大多数都是从中层爬起来的,只不过这些中层书生在权贵眼里是底层而已。
其实也好理解。
饭都吃不饱,处于饿死边缘的小农们哪里有钱读书?笔墨纸砚不贵?真正的小民可是连针线都买不起的。
梁满仓见程清风哭了,他的眼圈也红了,他张了张嘴,似乎也有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要吐出来。
崇祯急忙抢上话,“呃,程大人的故事实在悲惨,本官听了都觉得唏嘘不已,对了,程大人现在可有住处?”
程清风老脸一红,“草民没有钱租房子住,平日里白天就在读报屋里混一天,晚上就睡在大街上,辛亏梁满仓给了草民一个狼皮褥子,否则草民早就冻死了。”
崇祯想了想说道,“本官在神京倒是有一处闲置的房子,程大人你先委屈着住吧!”
这些日子天天抄家,崇祯手头的房子简直是太多了,大大小小,豪华的,普通的,简直是一应俱全。
崇祯挑了一处最差的房子准备给程清风住。
听说崇祯要给他房子住,这程清风大喜,他腿一软又要跪下磕头了。
真正的田尔耕急忙冲上前拦住了,“程大人勿行大礼,我们家大人最是心善,乐于助人了的。”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田尔耕还真有眼力劲儿,简直就是朕肚子里的小蛔虫,呃,以后就将他升级为第一狗腿子好了。
程清风不悦的看了眼田尔耕。
他觉得这个奴仆太不懂事了,大人们说话,奴仆插什么嘴?
程清风被真正的田尔耕拦住了下跪,他只好灰溜溜的再次坐回椅子上。
崇祯听程清风说了那么久,都快饿死了,他夹起肥膘子肉就开吃起来。
别说,人饿极了吃肥膘子肉都是香的。
程清风自然又惊叹了一番。
他现在对这个田大人是佩服极了,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是何等的位高权重,居然连肥膘子肉都能吃那么欢?
要知道权贵家吃鸡吃鸭都算粗吃了。
吃饱喝足,崇祯对田尔耕使了个眼色,这家伙立马拿出荷包,从里面掏出几块碎金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