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尹。”凉倾帘撑着香腮倚在窗上,默念着这新任阴世少主的名字。
夜幕下,乌云遮住了月牙儿的半身,凉风习习,使凉爽的风中透着阴森的气息,她下意识的紧了紧外衫。
如何夺取冥灵成了她此时最烧脑的问题,想了许久终是未果,熬不过睡意,折身关上竹窗,吹灭油灯,摸黑向床榻走去。
坐下后让她紧绷的身子得到了放松,她随手拉过一旁的被子,闭眼躺下。
阴冷、发自内心的阴气与寒冷席卷而来。可是她好困,睡意让她睁不开眼,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被子下的凉意让她心心生害怕,身子好重仿佛一直在往下沉,四周都是漆黑一片,沉往不知何处。
隐隐约约,床旁似乎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但眼中透出的邪意让她害怕。
她想逃,想说话,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如同梦魇一般。她眼睁睁看着他附身靠近自己,直至与他四目相对。
猛然只觉身子冰凉,脑子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一道阴冷的气息将自己挤了出去,迅速睁眼,便身处一片黑色的地界。
凉倾帘站在原地观望四周,这里除了一望无际的玄色什么也没有,这就像是一个空间,只是被困在里面了。
“这是哪儿啊?”凉倾帘边走边看,方才那些阴冷异样的感觉通通不见了,只是在这里五铃圈不听使唤,灵力也施展不出,伸手晃了两下,也是一些白烟飘散。
……
伴着夜色,山顶上离月儿的距离仿佛近在咫尺,常礼斜躺在树丫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片青叶,两眼专注看着远处的夜幕,若有所思。
女子顺着上山的小路走去,清风拂面吹过她的青丝,她侧颜看向山脚下的白雾,站在高处将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我可没空跟你斗嘴。”常礼瞥了她一眼,回头又思考自己的事。
女子愣了一下,随后又漫步向他走去,一个敏捷的翻身跳跃,稳稳轻快的坐上了树的另一枝丫。
树叶沙沙作响,女子双手撑在树枝上,前后摇晃着不安分的双脚:“我名唤洛湘,洛阳的洛,湘江的湘。”
洛湘侧颜看向他,见他面无表情,不明所以,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记得谁说过,我不配唤她的名字。”常礼淡然应声,依旧想着自己的事。
洛湘蹙眉,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停下所有动作,道:“你心胸怎的这样小,竟然跟我认真了。”
洛湘有些失落,除了耳畔的风声他竟一点儿声都没发出,只不过方才听他讲了许多趣事,想轻松的跟他说说话,他却不领情。
罢了,洛湘叹一口气跳下树来,欲离去耳后又传来声响。
“我很好奇,你到底在等谁。”
常礼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地上,拿下嘴里的青叶走向她,边走边道:“这山上常年住的就我师傅一人,其他师兄弟早就该走走该散散了,你等的那个人,多半是不会回来的。”
“你管得着吗?”洛湘脱口而出,脸上难掩失落之意,瞳孔瞬间黯然失色,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下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常礼也意外自己的反常,这些话为何会从自己的嘴里出来,她要等或是不等,毕竟和自己无关。
许是方才师傅的话让他领悟不透,那种话里有话、若有所指却想不明白的感觉……
“是我多言了,姑娘自便。”
常礼收回目光,背过身去,耳闻洛湘下山的动静,深吸一口气不自主伸手摸了摸后颈。
回想起几日前在冥幽见过的那个国普师,明明自己被攻击了罩门,正常来说没有那个天普师能存活,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拜别师傅那日,师傅曾送给自己一句话:随心而向,随遇而安。
近日事态古怪,今日师傅古怪,常礼想不透彻,枕着手臂躺在枝干上,以天为被伴虫鸣而眠。
次日清晨,万物复苏,清新的空气温和的暖阳,常礼眯着眼,眼缝里显出一个身影,熟悉的藏红色沉香手串让他猛然醒神。
一个迅速翻身落地,常礼恭敬道:“师傅。”
敬禅大师朝他嘿嘿笑了两声,随即盘腿坐在大石上,腰背直挺神采奕奕,全然看不出上了年纪的老态。
山顶上风光甚好,清晨鸟儿从高处飞过,常礼静下心来,在敬禅大师身后的空地上同他一样盘腿打坐,潜心修行。
就这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的不动弹。常礼专心致志,今日这个状态,和往常同师傅修行的状态一样,他很怀念。
“为师老了,时日无多,常礼能否答应为师一件事?”
忽的敬禅大师出声,常礼闻声看向他,这时他才注意到,今日师傅身穿红色袈裟,手持的金色禅杖也放在一旁。
自当年师兄弟离开后常礼就再也没见过师傅的禅杖,见状,他神色微动:“常礼不懂师傅的意思。”
“你很刻苦,也很用心。在修行上,你的天分和努力,让你十二岁便能同那些二十余岁的人上天精修普法。常家的子孙似乎就是为普法而生,你是命定的普法师,而你在这条普法路上,还有一场劫。”
说到此处敬禅大师稍作停顿,脸上不经间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你很优秀,是为师今生教过的众多弟子中,最大的骄傲。”
“师傅。”
常礼站起身,在他记忆中,敬禅大师其实是一位很严厉的人,虽然有时和他说笑打闹,但他还从未当着他的面这样夸过他……
“师傅。”常礼大步走到他面前,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随后缓缓叩首到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师傅,是徒儿错了,徒儿应早些回来看望师傅,在外多年不应只顾玩乐忽略修行。是徒儿错了,请师傅责罚。”
常礼久久不肯起身,他不明白师傅到底什么意思,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他很是措手不及。
敬禅大师依旧回应的是爽朗一笑,眼里似乎泛着丝丝的泪光,他伸手示意他起身:“答应为师,若有朝一日需你做抉择,请务必维护正义,不徇私情,大义灭亲。”
“徒儿不懂师傅的意思,望师傅明说。”常礼不肯起身,师傅的话让他愈来愈糊涂。
时日无多大义灭亲,师傅到底想表达什么?
敬禅大师看着身旁的禅杖,将它拿在手里细细思索一番,语重心长道:“常礼,为师再赠你最后一言,莫太看重兄弟情而误了你天普师该尽的责任。”
“好了,为师的话也说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敬禅大师站起身来,递给他一卷无字书,“当你想不透彻之时,方可打开。”
二十多年前,常家长老将还在襁褓中的常家兄弟送到敬禅大师所在之处修行,虽心中不舍,但无奈他兄弟二人就算兄弟情深也过不了相杀命运,走时常家长老只留了一句话:“望他兄弟二人日后,不会自相残杀。”
敬禅大师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在父亲的怀里酣睡着,眉目清秀骨骼惊奇,一看就是练普法的好料子,若好生指导修行,他日必定有所成就。只不过,性格决定人生,性格决定命运。
敬禅大师缓缓道:“老衲为了避开他兄弟二人相杀的命运特地不让他们相认,避免他们与生俱来的情意和敌意不受意识控制交织在一起而互相折磨。谁知,其兄长生性阴僻心术不正坠入冥道,注定要和苦修普法的亲弟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