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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无局,抑或破局

黑白二老眨了眨眼。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对视一眼才确定彼此没有产生幻觉。

这小子刚才还说没什么对策,转眼就有一百多种方法了?你以为这是在数棋子吗?

我怎么不信呢,莫不是在漫天胡吹吧……

但是他心思深的很,还是再试探一波。

墨魄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呵呵,付少侠真是风趣,这玩笑开得把我都吓住了。”

付豪一瞪眼,道:“二位以为我在开玩笑?不相信我有解局之法?”

白玄接道:“不是不信,实在是此局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神机阁百年一来,也就只有一个解局之法。”

他没有说是谁给出的解局之法,但结合之前所说来看应该是钱多无疑。

付豪没有怒气冲冲地急于证明自己,却反问道:“棋分黑白,二位亦着黑白二色,敢问,何为黑白?”

黑白二老思索片刻,墨魄率先开口道:“心中之道,即为黑白。”

“诗分抑扬,文含褒贬,道有曲直。是以天地有成理,万物遵法度。眼观之,则清浊自辨;鼻闻之,则香臭自明;耳听之,则宫商自赏。黑白之道,无不明正昭彰,自在人心。”

白玄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道:“恰如这棋子,不需多言,黑白二色,泾渭分明。所以才有平衡,才有此局。”

“二位所言,不无道理……”付豪开口道:“但我若在白子上涂上黑漆,在黑子上抹上白色。二位是否还能辨明黑白?”

墨魄有些意外,似没有想到付豪会说出这话。

“付少侠这样说,未免有些诡辩之嫌。即便如此,其真正的黑白是不会变的。”

“哈哈哈……”付豪听闻此言,却大笑了起来。

“真正的黑白……二位岂不知这棋子身上的黑白二色也是涂上去的?除去这所谓的真正黑白,剩下的颜色又是什么?”

黑白二老陷入沉思,无法应答。

付豪转过身,看着天下谷中的绝丽景色,缓缓道:“在我看来,世上本没有黑白。”

黑白二老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何付豪会说出这般定论。

“亮之极乃暗,动之极似静,柔之极若刚,黑白二面,同循此理。世人只看黑白相对,形同水火,却没有看到它们的关联和转化。黑与白同根同源,不分彼此。”

“心有大善者见世事皆善,心怀恶意者观世人皆恶。人心所向,黑白自加,有如三人成虎。譬如这黑子,我说它是白色,恐怕会让人嗤笑;若是有两个人说它是白色,同样会引起嗤笑但会让人有些猜疑;若整个谷中的人都说它是白色,那么不信的人也会相信——黑就成了白。”

黑白二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付豪转过身来,手指棋局。

“那么现在来观此局,除去黑白枷锁,敌对界限。黑棋即白,则全盘尽皆白色;白棋为黑,则天下再无阻隔。玲珑化归,终于一物。再无黑白对立,再无混元死局,不解自开。”

付豪拿出折扇轻扇,长发飘逸而起,潇洒从容自生。

“此法,我称之为无局之解。”

黑白二老震撼了。

这一番话可谓石破天惊,不拘泥于棋局本身,而是从成局的根源入手,摘掉黑白之别,不解局而是除局。

无局之局,不解自开。

这比二十余年前钱多的破解方法还要惊人啊。就算付豪说的一百多种方法是唬人的,就凭这一种,也足矣了。

半晌,墨魄才赞道:“好,好一个无局之解,付少侠果然非凡!”

付豪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白二老说:“以上为第一种……”

黑白二老愣住了,难道这付豪还真有一百多种不成?

付豪再问道:“敢问二位,何为大?”

二人不知付豪何意,想了片刻后,由白玄开口答道:“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之阔,可称广大。”

付豪点点头:“此话倒也有理。”

二老松了口气,实在是被付豪反驳怕了。

没等他们轻松,付豪话锋一转:“却也无理。”

二老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付豪连自己也要反驳了?

“蝼蚁不离三寸土,竹木难出十尺地。在这些虫兽草木看来,一个土丘、一片山林,也许就算大了。而对于人来说,差距就有些明显,有人穷其一生,可能都不会走出一个村落;有人仗剑倚马,中原、北胡,甚至海外都也闯过。但无论怎样,这片天地,这个武林,对于人来说,都足够大了。”

“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二位可曾想过,天地之外,又是怎样的风景?”

“自然是不存在的!”

“为何不存在?”

“因为没有人去过。”

付豪洒然一笑,道:“没有人去过,不代表不存在。相反,正是因为不存在,才有无限可能和无穷风光。”

付豪再次看向棋盘。

“四方上下,棋盘天地。若身在其中,桎梏囹圄,自然无法超脱;不妨将眼光放远一些——”

付豪的手指点在了棋盘之外,在一条棋线的延伸线上轻轻一点。

仿若落下一子。

无论白子还是黑子,僵持之局就此而开。

“无尽天地,无穷棋盘,无限风光。广阔棋局,我愿先行做那落子之人,一步一印,渡河过界,直逼敌营。”

“若必须有胜负,我愿主宰此局;若必须定成败,我愿超脱其上——”

“此法,我称之为破局之解。”

付豪掷地有声,黑白二老无比震惊。

不只是为付豪这让人意外的破局之解,而是此法和他们知道的那个方法殊途同归。

二十多年前,钱多来到神机阁挑战阁主,彼时已有了初露头角的无敌气象。

阁主惜败半招,却与钱多惺惺相惜,邀之一观神机棋局。

神机棋局并非是喜欢研究纵横之道的人寻趣设下,而是百年前天命老人临终前推演天机所得,涉及一则惊天预言。

天命老人留下遗言,唯有能解开神机棋局之人,才能化解预言中的危局。

钱多看了片刻,直言自己不懂围棋。

阁主心中失落,莫非天下武林当有此劫?

但是钱多说自己虽不懂棋,也能看出此局已死,若囿于其中,则绝无活路可寻。

这般无聊的棋,没有研究的必要。何需执念于解局,不若从设局之人下手,直接不让这棋局形成即可。

此番言论,惊世骇俗,可谓另辟蹊径。

当所有人都在棋盘上冥思苦想破解之法时,钱多却已经超脱棋盘之外,把自己当做局外之人,控局之手了。

所以阁主曾感慨:“若有九境之上,凌绝者当属此人!”

付豪所言局外落子之法,和钱多的破局之术虽有不同,本质思想却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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