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歌还没迈出正堂的门槛，便听到陈纲有意所指的话，“子歌就这么空手而归？”
陈子歌微蹙着眉，实在有些不爽陈纲的口吻。
她挂着挑不出差错来的笑回身看着坐在主座上的陈纲，像一个好奇宝宝般，“那依皇叔所见子歌该如何？”
陈纲挑了一下眉，摸着扳指的手速慢了一些。
他的唇微微抿着，起身掸了掸是身上的长袍，挂着自然却又让人抗拒的笑容，“小官事大官，曲意逢其喜，事亲能若此，岂不成孝子，子歌觉得这话如何？”
讽刺味十足的话语让陈子歌极为的恼火，虽唇瓣微启，但那微起伏的胸还是败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一向都是她讽刺别人，哪怕顾怀仁暗讽的话语她也可以不假思索的回过去，可对这个现在危如累卵的陈纲，她硬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纲对她不满很正常，毕竟太后是她的母亲，当初先皇还在时，几欲立陈纲为皇太弟，是太后一直从中干扰，这才让先皇打消了念头，此事虽未传播开，但先皇对陈纲的态度朝堂上的人都心知肚明。
她像是没听懂陈纲的讽刺，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悠然品着茶的顾怀仁，意味深长道，“只要顾丞相还在，那皇叔就一直还是皇叔。”
顾怀仁的拿着茶具的手一顿，不过半秒，便又如前，仿佛只是想事情遇到了打不开的结。
一语双关的话让堂内的气氛再增添了些许沉重，只要顾怀仁不倒，那陈纲便还是陈国的皇叔，但也只能是皇叔。
陈纲精明浑浊的眼里夹带着太多陈子歌看不懂的东西，“子歌果然及笄了。”
陈子歌身子微顿，陈纲是故意还是无意？
及笄？
回到华笋殿不到片刻，掌事姑姑便来了，对陈子歌行了一个礼，这才小声的道，“殿下，娘娘请殿下过去一起用膳。”
陈子歌拿着朱钗的手有些僵滞，低头看这手里华而不实的朱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母亲的用意她何尝不知，不过就是想要借着用膳知道今天去见顾怀仁的结果罢了。
叹息了一声，她随手将手里的朱钗扔进了匣子里，起身看着掌事，薄唇轻启，“走吧！”
掌事姑姑恭敬的点头应诺，小心的跟在陈子歌的身后往凤藻宫而去。
不过须臾，陈子歌一行便到了凤藻宫，她停了下来，望着那上面刚劲有力的牌匾，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到底母妃还是舍不得离开吧。”
这里沉淀着沈葭和文帝的情，虽然沈葭没有表现出来，但宫里人都知道，沈葭对文帝的情一直都是存在的，哪怕文帝对沈葭极为无情。
掌事姑姑顺着陈子歌的视线看了去，意识到了什么又立马低垂下了头，提醒道，“娘娘该久等了。”
陈子歌不悦的皱了皱眉，扫了掌事一眼，掌事的头低垂得愈加厉害，“是婢逾越了。”
“姑姑怎么会逾越？”话落，便拂了一下衣袖迈着猫步走近了殿堂。
一旁的婢子见到她便立马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娘娘一直都在念叨殿下呢。”
陈子歌微微点头，来到了里屋，毕恭毕敬的对太后行了一个礼，“让母亲久等了。”话落，不待太后免礼，便起身来到了太后的身旁，伸手为太后按摩着肩膀，撒娇一般的道，“母亲可是生气了？”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反手拍着陈子歌的手背，“你也是一个大姑娘了，该有的礼仪必须要有，不要因为陛下……”她顿时停下，眼里侵染着一些哀伤和复杂。
“母亲，谁也不想的，您也不想的，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歌居然加了后面的一句。
陈子歌并未等太后回答，将手从太后的手里抽出来，便绕过太后到了太后的右手旁落座。
“母亲，我饿了。”她故作委屈的出声。
太后这才恍神，给了一旁的婢子一个眼神，婢子行礼退下。
约莫过了几许，婢子便领着一群宫婢前来布菜，陈子歌一向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挥挥手便让在旁准备伺候的宫婢下去了。
太后没有出声，算作默认了陈子歌的安排。
因为有太后在，陈子歌一直都细嚼慢咽，时不时瞥向太后，等着太后的开口。
最后还是她等不住了，将筷子给放下，离开凳子对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并未多问，只是用眼神示意陈子歌坐下，“我知道了。”遂又补充道，“倒也在意料之中。”
陈子歌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思，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就比如太后和顾怀仁打的哑谜。
在离开前，陈子歌微顿，欲言又止的看着太后，“母亲，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太后点头，“说吧。”
“儿臣觉得，既然母亲对这凤藻宫不舍，不如就换一个门匾？”她一边行礼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太后的反应，就怕惹怒太后，要知道打从骨子里她还是畏惧自己的母亲的。
太后一直抿唇不语。
陈子歌不由有些懊悔自己多嘴，否则也不至于到这骑虎难下的地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陈子歌的身子已然有些受不住，这换作平时再多一炷香也不碍事，可关键是现在在用膳之后。
她的心里苦不堪言。
想要开口，却又不敢，怕再度触了太后的眉头。
掌事姑姑也急得不行，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了太后。
“哀家乏了。”太后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掌事一边上前扶住太后，一面给陈子歌眼神。
陈子歌立马会意，“那儿臣先告退。”
直到走出凤藻宫，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人人都羡慕皇家的生活，可又怎知皇家的无奈？
这时候她倒有些明白为何那些士家不喜朝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