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孙安锦捂着口鼻,眯着眼却还是被灰尘呛得流泪。站在高处取书的仉清扬连忙将书搂进怀里,想让不断落下的灰尘安静落在自己怀里。
“咳,快下来。”扶着木梯的孙安锦掩着口鼻低下头。仉清扬如梦方醒般“哦”了一声,赶紧手脚利落地从木梯上爬下来。
“呼,这地方是多久没人来了?”见仉清扬的脚落了地,孙安锦如释重负般松开了扶着的木梯,转身朝门外跑去。初秋的风爽淡,孙安锦感受到鼻尖上拂过的丝丝清爽,这才狠狠喘出几口气。
“师父本就不爱打扫,也难怪了。”仉清扬抱着书从后面跟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孙府有藏书阁。”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孙安锦回过头来,看着方才两人呆了半天的小黑屋一样的房子,慨叹道。
“可是方才不是你拿着钥匙说要来找书的吗?”仉清扬歪着头,疑惑道,“姐你难道以前不知道这是藏书阁?”
孙安锦“呃”了一声,想了想以后发现还真是。她从前每每路过这房子时只当这是座废弃了的库房,直到今天早晨在孙汝的书房里找到了标注着“藏书阁”字样的钥匙。回忆了孙府里所有的建筑后,孙安锦确定,这个“藏书阁”就是那座不起眼的屋子。孙安锦自然是想要去一探究竟的,然而担心里面因封闭太久会有蜘蛛老鼠一类怖人的东西,于是她就以找书为借口,叫上了仉清扬。仉清扬一听到孙府可能有藏书阁,眼睛立刻就亮了,二话不说拉起孙安锦就往那看上去像是废弃了的屋子去了。
二人打开门锁,才一推门,门上积攒的灰尘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直到尘土落尽,才小心翼翼地向屋子里面看去。借着门外照进来的光,孙安锦看到房门附近的沉重书架墓碑似的立在那里,上面隐约是堆满了书的。
“喂——”身旁的仉清扬忽然轻轻地朝里面喊了一声,吓了孙安锦一跳。
“做什么?!”孙安锦拍着胸口嗔怪地瞪了仉清扬一眼。
“我,我就看看有没有人……”仉清扬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孙安锦。
“怎么可能有人?”孙安锦又嗔了他一句,暗暗咽了口唾沫,抬脚向里面走去,“跟上!”
仉清扬站在门口不想动:“我去拿盏灯来?”
“不必,进来,”孙安锦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你站在门口才挡了光了。”
仉清扬犹豫再三,还是跟进来了。他一离开门口,门外的光果然似乎向屋子里又探了探。两人在屋子里缓缓走着,借着熹微的光,隐约看到书架上堆着的是一些被灰尘覆盖的古籍。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仉清扬一边透过灰尘形成的书上覆着的帘幕仔细去看书的名目,一边喃喃道,“这些书平日里师父也给咱们讲的。姐,你到底要找什么书啊?”
孙安锦沉默,心里想着她怎么知道,不过是好奇,想进来看看罢了。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偶然一瞥,却突然看见了身旁一个书架的高处摆着的一本摇摇欲坠的薄册子。
“就是那个。”孙安锦站住脚步,指向那本册子。
“那是什么啊?”仉清扬踮起脚来,想要看个清楚,可惜那册子摆得太高,只隐约看见了黄色的封面。
孙安锦不答,向四下里看了看,在角落里看到了木梯。仉清扬顺着孙安锦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木梯,不等孙安锦有所动作,立刻过去将梯子搬了来。
“我帮你拿。”仉清扬架好木梯便要爬上去。木梯危险地晃了晃,孙安锦赶紧扶住。
这薄册子上的灰尘也是不少,稍一挪动,灰尘便扑簌簌地落下来。两人取了册子,只觉得这幽暗的房间让他们再不想呆下去,于是赶紧跑了出来。
仉清扬将书从怀里拿出来,对着光仔仔细细拂去了灰尘,却不见书的名目。正要翻开来看时,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将书取走了。
“姐,我看看嘛。”仉清扬不甘心道。
“没什么好看的,”孙安锦将册子换到了另一侧的手上拿着,“以前看到过上半部,不想这里还有下半部。”说完,径自回去自己的书房了。
仉清扬站在原地挠挠头,心想果然姐就是姐,光是看个光秃秃的封面就知道是上部还是下部。
孙安锦回到自己的书房后,轻轻合上窗,将阳光阻在外面,又点燃了烛灯,坐到安前将册子凑到灯光下细细翻阅起来。这册子上的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是娘的字。
孙安锦从前就大概知道娘和孙汝的关系不一般,而具体是真么样的关系,她一直是简单地认为不过是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之类的传奇故事里常有的桥段。幼时她识字早,曾经在娘那里偷偷看了本与手中这册子十分相似的册子,里面记了些娘的心事。当时她匆匆看了几页后立刻就将册子塞回了找到它的地方,心里暗怪娘的粗心大意,竟将这种东西藏得如此之浅,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如今在孙府的藏书阁里看到与那本册子如此相似的这一本,说心里不惊是不可能的。
孙安锦一样一页一页认真读着,唯恐漏掉了哪一个字——毕竟她从前再没想到过还能看见娘的笔迹。直到仉清扬第三次敲门,孙安锦才隐隐约约听见了门外的喊声:
“姐!姐你没事吧?姐!”
孙安锦这才抬起头来,想要起身去开门,但坐得久了,一起身便有些头晕目眩,于是只出声道了一句“无事”,声音也因久不开口而闷闷的。
“姐,你把门打开!”仉清扬犹不放心。
于是孙安锦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站起身来去开了门。门一开,外面便露出了仉清扬神情担忧的脸。
“我没事,不过看书看迷了。”孙安锦直到他是在关心自己,心底一暖,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仉清扬盯着孙安锦的脸仔细瞧了瞧,确认她没什么不妥的,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上提的食盒递到孙安锦面前,道:“姐你连午膳都没吃,吃点东西吧。”
午膳?孙安锦怔了怔,抬头看看天色。夕阳西下,已经是这时分了啊。
“姐,你到底看了什么了?”仉清扬猜到孙安锦这一下午都是在看那本薄册子,好奇道。
“是个传奇故事,”孙安锦接过食盒,抬脚向院中的石桌走去,“来,陪我一会儿,我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