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在途中的百里与归竟然提前几日入了瑶都,让有些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让有些人方寸大乱,又打乱了许多人的诸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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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日小雨连绵,少有的冬阳挂在湛蓝的空中,微风拂面,上完早朝的大臣们陆续从无极殿出来,个个都心事重重。
“接连几日早朝,陛下对春宴之事只字不提,废太子和李公子的事情就此罢了?”
“百里殿下都回来了,你们以为陛下现在敢动废太子么?要不是右相还在那儿站着,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把李公子送给百里殿下发落了。
莫说动废太子,现在就连沭阳宫里的奴才都挑了极好的送去伺候。”
“你们难道忘了?就是因为两年前陛下为殿下选亲,西伯侯的嫡子啊,就是因为背地里议论了废太子,殿下知晓之后,就将世子的腿也给废了,尔后殿下离开了京昭,两年方归。
如果此时陛下再处罚废太子,那殿下还不气的这辈子都再也不回来。”
“这瑶都的天啊,真的要变了。”
这朝中局势的变化搅得他们心神不宁,刚刚出声的皆是朝中权贵,其中不乏世家之子。
虽然帝王近几年极力压制世家的势力,但奈何世家底蕴深厚,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铲除。
而各世家察觉到帝王的意思,安分不少,所以才被李家压在头上,心中自然不服。
“三皇子的位置也该挪挪了。”
“三皇子也不就仗着他母族嚣张嘛?听说陛下已经提拔新人了,他李家,照样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废太子与三皇子之间,该有一场较量。
秦风默默听着这些,他虽身为九司之首,位高权重,但对于性命攸关之事,多少有些难以抉择。
聪明人都该知道,废太子终究是曾经当上了太子的人,而三皇子,似乎在陛下罢黜太子这么久之后,依旧是三皇子,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百里殿下的缘故。
但百里殿下府中门客过百,却未曾见她在朝中安插势力,他若贸然投靠,百里与归也未必会接受他的诚意。
“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逸见秦风从殿中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林逸担任刑部尚书,品阶自然比起秦风低些,所以话语少不了些恭维。腰身微微下弯,一手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
林逸少时与帝王结缘,并阴差阳错的救了帝王一命,从而腿脚不便,所以帝王特许林逸的马车停在无极殿下。
秦风不想将自己置身事外,但却不想淌上废太子这趟浑水,他眼中百里殿下才是最好的主子。
而先前与他同行的官员因为林逸的出现,借故告辞,因为早朝过后的拉帮结派,帝王默许,人人都习以为常,就连过路的官员也会自觉绕开,不做打扰。
所以秦风不得不站在这里,静待林逸开口。
林逸主张嫡子为尊,思想古板但却左右逢源,在朝上混得风生水起,即使如此,秦风还是不愿同他为伍,只因他知晓这些太子余党掀不起多大风浪。
“林尚书,本官尚有要务在身,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罢。”
秦风理了理衣襟,昂首站在林逸面前,做足了大官的派子。
林逸讪笑一声,立直了身子,“也是,下官的马车简陋,怎可同秦大人的马车相比呢。”
林逸历经沧桑的脸上爬满皱纹,在秦风高傲的姿态前,竞有些可笑,他何必来这里自讨没趣呢。
“有话直说,本官可不想同林尚书猜哑谜。”
“不瞒秦大人,我京昭盛行嫡长子继位已上千年,这礼法纲统,切不能乱啊。”
“乱与不乱,也不该是你我思量的。若明日皇上将皇位传给百里殿下,你我也无法改变半分。”
秦风稍稍放低了姿态,语间沉重,放眼这前路漫漫,却不如谋生来的重。
他虽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家中妻儿老小,全靠他来养活。
“但求尽力而为。”
林逸看向宫道,当初立誓报效朝堂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各自的初心也变了,可他一颗护国的忠勇之心,却未被权利稀释半毫。
秦风拍了拍林逸的肩,朗声笑道:“好一个尽力而为,但本官所求是安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尚书,就此别过了。”
林逸一腔热血像是笑话,赤胆豪情硬生生被丢在寒冰中,寒彻心骨。
大红的官袍渐渐消失在视线,林逸干涩的眼中落下两颗滚烫的泪。
“也罢,京昭也不缺你们这些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办事的人。
那自然也不乏我林逸这种,为江山社稷着想之人。”
林逸不复落寞,拂了拂袖,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家的马车,虽有些举步维艰的,但每一步都极其用心用力。
在他们身后,在高高的阶梯之上,百里与归将一切尽收眼底,精致的妆容下,触目惊心的狠厉,嘴角荡起一抹嗜血的笑,“秦大人怎地这么不识抬举。”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身后传来许泽掐媚尖细的声音,百里与归收回视线,转身向大殿走去。
降紫的衣裳华贵,多了几分邪魅轻佻。因步伐发间步摇细碎的响着,无碍她的风华。
往后,这样的路,她一人还要走许多。
“参见殿下,殿下圣安。”
守在殿边的侍卫跪下行礼,虽怀着敬畏之心,但目光在触及百里与归的容颜时,还是微微一怔。
谁知百里与归没有掀起波澜的目光根本就未曾停留在他们一干人身上。
百里与归停了脚步微微扭头看着背后没有动作的许泽,目光里皆是不耐,压着心里的烦闷,“许公公愣着作甚?”
柔和的阳光洒在百里与归身上,她周身披上了一层柔光,气势竟也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凌人了。
许泽赔笑,颔首道:“瞧奴才……竟晃了神,耽误了殿下面圣,真是该死,殿下快些请进罢。”
许泽瞧着百里与归今日心情甚好,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弧度,自然放松了些,所以话语间,多了些打趣的意思。
“许公公的废话比你这双手做的事情还多呢。”
不过,她听了暗线汇报,又听了刚刚那几位大臣的话,沭阳宫内确实多了能干的宫人。
百里与归慢悠悠的走向殿门,很自然的扬了扬手,遮却了大半容颜,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去的邪魅张扬。
周身深紫轻纱随风起,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偏偏百里与归神情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放荡。
她呀,总是这般事事周全,今日来,势必会惹怒帝王,所以她穿了她母后曾经最爱的裙子。
不过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件了。
“不敢不敢,奴才多嘴了,殿下恕罪。”
许泽一身冷汗直冒,他做错什么了不成?这百里与归的脾性怎么比帝王的更难以让人琢磨?
百里与归瞥了许泽一眼,单单一眼的功夫,就足够她心中兜绕几圈,“栾栾,你们在这儿侯着。”
眉目潋滟,如世间明珠璀璨,檐间的阴影打在百里与归的容颜上,像蒙了尘,覆了泥。
“奴遵命。”
栾栾和几名婢子纷纷屈膝,尔后越过百里与归站在殿门边,姿态恭敬,动作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