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信殿出来后,江月陷入了一种长久以来一直忽略的“自卑”中。虽然她这些年在宫中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但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她和秦勉之间的距离。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她其实骨子里有一种自命不凡的自负。大概是这些年秦勉和她走得太近,她从来没有觉得秦勉是她“高攀不起”的,哪怕那个人是太子。然而几个命妇的几句闲言碎语就轻易地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怕,她怕她是“高攀”。
然而,另一边,秦勉正在太庙祭祀祖先,告慰先祖——卫国社稷,后继有人。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冠礼奔波忙碌,就连太子本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后宫正在酝酿的波诡云谲。
为太子秦勉主持冠礼的正宾是他的太师曹光,曹太师博贯古今,又为太子太师,他为太子加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而作为正宾助手的赞者则由太子太傅萧离担任。
“太师,犬子不肖,幸得良师。仰赖太师循循善诱,点石成金。今日犬子成人,有劳太师为犬子加冠。”皇上郑重地向太师作揖,一国之君还甚少有向臣子行礼的时候,但太师是太子师傅,每朝每代都是受得起国君一拜的,何况他今日是为太子主持冠礼。
“实不敢不从命耳!”太师回敬皇上,深鞠一躬。后,太师又向太子作揖,示其升堂。待太子至加冠席前,太师再揖,示其上席。由于太子在加冠之前仍被看作是“童子”,不知礼仪,所以无须向太师回礼。但这仅是一种冠礼的仪式感,秦勉想,若是他平日见了太师不行礼、不回礼,少不了一段训斥,又不知道该罚默《仪礼》还是《礼记》了。这样的阴影使得秦勉在冠礼上看着向自己再拜的太师,如坐针毡。
赞者太傅萧离则先行一步,盥洗之后,率先为太子打理头发,之后将头发网住,这便是束发。束发后,太子退入殿后,等待加冠。这个时候,皇上正式邀请太师为太子加冠:“有劳太师为犬子加冠。”“敢不奉命!”太师盥洗后向加冠席一揖,太子便从殿后出来,准备接受初加冠。
近侍宦官赵煜奉缁冠而上,太师接过缁冠,示于众人,至加冠席,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太师面向太子而坐,为太子加冠,太傅则在太子身后为太子整冠。加冠后,太子复入殿后更衣。着袍服而出。再加冠,加的是皮弁,太师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皮弁是军帽,代表着骑射,所以加冠的同时还有佩剑。太子复入殿更皮弁服而出。三加冠,加的是爵弁,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太子入殿后更爵弁服而出。
缁冠代表政治,爵弁则代表祭祀,皮弁则是兵权。士三加冠而毕,因为秦勉是太子,所以他还需再加一冠,或者说是加冕。是故“冠冕堂皇”。赵煜奉冕旒而上,太师为太子加冕,祝曰:“章服咸加,饬敬有虔。敬慎威仪,惟民之式。永固皇图,于千万年。”加冕后,太子又更衮服而出,坐于加冠席前,行醮礼。
宾者敬酒于冠者,叫做“醮酒”。太师敬酒,祝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太子于席正中受酒,酹些许于席,以告慰神明。然后起身,移至西侧,舔下杯中之酒。最后再向太师和太傅分别两拜,答谢他们为自己加冠。二人则向皇上两拜复命。
此时,有司呈上太子的“表字”,交付太师:“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仲明。”
“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太子得字,恭敬答谢。自此,冠礼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