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琳被赵定新拉着过去的时候，余铁山一脸铁青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大伯母和小妈两人在给丽群表姐套衣裳。
“你们来了正好，你小叔腿脚不方便，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夜里走不快，一会让小赵跟着铁山一起把丽群送镇上去看看，两个大男人上路也有个照应。”
张琳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裹了件羽绒服跟着赵定新三人一起下山了。
路上一路无话，三人到了卫生院，看病的女医生不住地责怪夫妻间怎么下手没个轻重的，连孕妇都敢推，还好没伤着肚子，要不然这胎就没了。余铁山被数落得面红耳赤。
丽群表姐吃了药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休息，余铁山守在床前。张琳和赵定新靠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休息。
张琳把头轻轻的靠在赵定新肩上，一言不发。
赵定新肩膀有些麻了，回过头一看，张琳已经睡着了，又重新把她的头放下来放在自己腿上，脱下外套给她搭在身上。
“魂魄还是有些不稳，又离魂了。”
几人在卫生院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医生说没事了可以走了，余铁山又背着丽群表姐回去了。
老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过年的喜气，门前的两个白灯笼还没有取下来。
下午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自顾自的埋头吃了顿团年饭就散了，丽群表姐不好动就在屋里休息，让余姐夫把饭送上去，小叔一家回屋后也就没出来。
大伯母带着张琳、赵定新去上坟。这是老家的风俗，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去祭拜先人。大伯父的坟在山上，翻过一个山坡才看见，大伯母把周围的枯草拔了拔，露出一块墓碑，烧完纸又带着他们走了。丽舅妈的坟还是新坟，插着的清明吊子还在旁边被风吹的扬来扬去。大伯母站在一边不做声，张琳一个人上去烧了纸，三人就回去了。
到家已经天黑了，屋里黑漆漆一片，大伯母自顾自回屋了，张琳不敢回去，拉着赵定新坐在大堂里，两个人谁也无话。
夜深了，大堂里冷得吓人，张琳冻得直哆嗦也催着赵定新一起上楼，到了门口时，走在前面的赵定新突然停下一本正经地问张琳，“要不要一起睡？”
张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起来，狠拍了一下赵定新一溜烟窜回屋了。
赵定新一脸莫名其妙，就担心你怕，问问要不要今晚一起睡，怎么还跑了？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敲了自己一下回屋了。
张琳缩在被子里，冷冷的寒风从对着后山的窗户的缝隙里吹过来，寒气沁骨。张琳躺在被子里睁着眼睛过了大半宿，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就被一阵鞭炮给炸醒了，又穿好衣裳爬起来。
其他人已经起床了，赵定新还是穿着那件旧大衣，双手插兜里笔直的站在大门口笑意盈盈的看向她，早啊。一颗烟花在张琳心头炸开，绚丽的色彩瞬间扫清一夜未眠的疲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劲了，扬起嘴角笑嘻嘻的一边向院子里放鞭炮的小叔拜年问好，一边偷瞄旁边面若桃花的赵定新。
小叔爬上楼梯把白灯笼摘了下来，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赵定新写了对联贴在门上。
“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好，好，好，平安二字值千金，希望我李家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子嗣繁多，儿女顺遂！”
小叔今天难得的高兴，桌上抓着赵定新不住的劝酒，赵定新脸色还没变，自己就醉得起不来了，没法，只好一群人驾着把他送回屋先休息了。
大伯母也是难得的开心，给小辈们都封了个大红包，连小妈都给了一个，弄得人不好意思的直摇头。
“妹子，你就拿着吧，平时看你话不多，我心里清楚你才是这屋里最好的那个，你拿着吧。小叔腿脚不好这么多年，我们也没帮衬过什么，倒是你们俩老是帮衬着我这个老嫂子，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拿我可就生气了。”说着假装生气，小妈红着脸也收下了，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谢。
丽群表姐身子虚，站着都有些费力，脸上却红艳艳的，浓妆艳抹后不正常的潮红。余姐夫在下面没多呆就扶着表姐上楼了。村里来人说大伯母的儿女打电话来了，大伯母也急急忙忙跑出去接电话。屋里人一下就走的剩赵定新和张琳了。
“红包呢？”张琳伸手讨巧的要红包。
“张老板，不是应该你给我封红包吗？”赵定新轻轻排掉张琳伸出来的小白手。张琳心里一阵悸动，甜得跟九月熟透的红提一个味。
“红包，有有有，还好我提前准备了。”赵定新拿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小黄符给张琳带上。人一下子凑到眼前，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浓密又修长的睫毛好像马上就要擦到脸上了，张琳屏起呼吸，眼珠转开，一时不知道该往哪看，直到人退远了，才慢慢松开呼吸，轻轻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
“一道平安符，我在里面包了些定魂花，你最近又有些梦魇了。“
张琳细细的摸了摸小黄符，“你种在天井里，那个花瓣小小的，上面有须的就是定魂花吗？”
“这么聪明，怎么猜到的？”
“以前老做恶梦，半夜里惊醒，后来就没有过了。有一次琳达来家里玩，看到了那种小花问了我一句，我当时没想起来，后来回想起好像有了它之后我就很少半夜里梦里惊醒了。”
“真是聪明。我的红包呢？”
“红包什么，那只是一份心意，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吗？”张琳心一横，趁机把手贴在赵定新的胸前，感觉到他的心咚咚直跳，自己的心也跳得咚咚直响。
“没有。“
“感受到了吗？”
“没有。”
“还没有？”
两个人嘻嘻闹了一阵，屋里的火盆慢慢的燃尽了。张琳也玩累了，哈欠打个不停。
赵定新拉着她回房睡觉，把被子压好后，轻轻关好门退了出去。
赵定新一走，张琳就醒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屋里昏昏暗暗的，窗户虚掩着，从对面透过来暖黄色的光。
张琳翻了个身，面朝墙，不舒服又给翻了回去。
丽群表姐躺在床上，脸上的胭脂还没有擦掉，一张脸冷着不说话，余铁山坐在桌边，冷眼看着她。
张琳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养养神。
夜里，后山悉悉索索响个不停，隐约间似乎听见了记忆深处熟悉的南方女人带着方音的嘶喊。寒风吹进屋里，带着股腥味。
张琳轻手轻脚的下床披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从缝隙里往外看，窗外一片寂静，满山的雪光映着漆黑的树影、山影，一黑一白两个人形拖着一个长发披散着的女人从新坟那往外走。张琳心里一惊，赶紧蹲下身子，弯着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赵定新的房间跑。
张琳推门就进去了，“赵定新，我看见两个人！”
赵定新不知道在哪找了本书，躺在床上看书。
“怎么了，看见人就吓成这样了？”说着把张琳拉上床，盖好被子。
“不是普通人，那两个人一黑一白，在丽舅妈的坟上，拖着一个长头发女人，那女人和丽舅妈下葬时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看着很像丽舅妈！”
“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差来了。“
“鬼差怎么了，人死了不都是鬼差带着走吗？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你抖得厉害。”
“嗯，嗯，不用了，不用额了。鬼差怎么现在才来，不是人一死就来的吗？”
“可能是这里风水奇异阴气重，人死后魂魄不散，鬼差得找一阵才能找过来呢？”
“真的吗？赵定新，真的吗？”
“嗯？你说呢？”
“你又骗我，怎么可能鬼差找一阵才找来。赵定新，我上次看到那个垫在丽群表姐肚子下面的黑影很像丽舅妈？”张琳扣着被子，低着头轻声说道。
“想什么呢？”
“你说她是不是死了也想护着自己的女儿？”
“你知道冤魂死后不散的话会去哪里？”
“会去哪里？”
“要么留在怨恨最深的地方成为缚地灵，你上次在逍遥苑里碰见的就是这一种，要么怨气消散成为孤魂野怪，要么，逃过鬼差的眼睛找到个血肉契合的孕妇在胎儿第十周成型时钻入胎体逆天道重生。”
张琳垂下头，默默的翻身对着内墙，缩成一团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