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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胭脂6

第二天一大早,张琳就拉着赵定新下山进城里,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中午也在外面找了间开门的馆子把饭吃了,看着天快黑了才动身回去,到了晚上才到屋。屋里的人正巧吃过晚饭坐在一起烤火,张琳把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摊开,在楼下把东西一分,随便拉了几句家常,就提出家里现在没有人,拜托邻居帮忙看着的,人家也有事,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太久,明天就走了。

大伯母挽留了一阵,看见张琳态度坚决,也换了口气,年轻人事业为重,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山里日子说实在的尝个鲜可以,久了也没什么过头。

丽群表姐已经能下地了,小叔、余姐夫都坐在火盆边上不说话,脸上被跳跃的火光映衬的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

大伯母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小叔沉吟了一阵开口道,“走就走吧,能回来看看就好了,家里的房子老是托别人照看着也不是个事,明天几点的车,让你表姐夫送送你们。”

张琳笑着拒绝了,又不是不识路,行李也不多,一下子就走了,丽群表姐现在身子不舒服,余姐夫在一边照顾着也好些。

小叔不置可否,又继续垂头沉默。

晚上张琳被丽群表姐喊到屋里说话,屋子的布局和隔壁的房间相似,靠墙一样摆着红漆老实木梳妆台,上面一个画着工笔图案的胭脂盒,年陈久远,日积月累的盒面上结成了一层淡淡的包浆,她在丽舅妈身边见过同样的一个胭脂盒。

李丽群半靠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总让张琳觉得哪里奇怪。对了,丽群表姐化妆了。以前的丽群表姐像二叔,长得像二叔,浓眉大眼,性格也像,爽快直率,最不喜欢化妆、穿裙子什么的了,觉得女里女气的。现在却妆容妖娆,完全没有一点以前的影子。

“表姐,你都怀孕了怎么还涂胭脂,对宝宝不好。”

“是吗?看着好玩就涂了,好看吗?”

看着丽群表姐抹着胭脂,浅笑盈盈,娇俏柔媚温柔小意的模样,张琳摇了摇头,“还是别涂了吧,对宝宝不好。你这个胭脂盒挺好看的能送给我吗,那你以前看中的那把弓跟你换。”

“都多大年纪了,还玩那些打打闹闹的干什么,一天到晚跟个男人样的,怎么嫁得出去!怎么了,不是说店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吗,今天还拿出来交换了,还非得换个旧盒子?这个不行,别的你看中什么就拿了,也别说什么换不换的事。这个不行!”

李丽群眼皮都没抬一下,手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鲜红的手指甲衬得整只手微微泛白。

张琳心中打定主意,“表姐,那天余姐夫推你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站在梳妆台边上看着你,有点像丽舅妈。”

“说什么呢,怪吓人的!”李丽群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深吸了两口气,又重新恢复平静,“阿琳,你小时候都这样疑神疑鬼的,难怪身边的人都不敢跟你玩,既然你喜欢你就拿去吧,不过一个胭脂盒而已。”声音阴柔,听得张琳瘆得慌。

“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早点找个人抓着吧,这个赵定新人要是不错的话就抓紧了,女人啊,一辈子还是要靠着男人过活的。”

“表姐,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以后长大了绝不靠男人,要凭真本事当独立女强人的?”张琳眉头紧皱。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时候小不懂事,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女人活着不靠男人靠什么?女人啊,不能太强,还是得柔柔弱弱的,哼,你别看不起我妈,她一个小女人把那么多男人放在手上耍,这也是她的本事!”

张琳心惊,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要强的小女孩、幻境中怒目金刚般推大伯父摔下楼梯的年轻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姐夫对你好吗?”

李丽群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是我孩子的爸爸,他对我很好。明天就要走了,胭脂盒送你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吧,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不送你们了,你余姐夫送你们。”

“你活得开心吗?”

“滚,不就是一个胭脂盒嘛,给你了,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过得很开心,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我很开心,哈哈哈!“李丽群突然暴起,双手抓住两侧的被子青筋冒起,面目狰狞,朝着张琳怒声大喊,喊着喊着大笑着哭起来。

张琳沉默不语,拿了胭脂盒起身往外走。

正要出门的时候,李丽群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真的看见她了吗?“

“路是自己走的。”说了就直接跨出了房门。

夜里,一阵悉索的人语声顺着山风吹进屋里。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都死了还要缠着我不放,黑狗血泼死你,是你自己不要脸,哪个找男人找到自己女儿身上了,是你自己该死,怨不得别人,你以为他不知道,他站在边上看着我捂死你的,你以为他看重你,看重你个屁,他看中的是他余家的脸面,明明知道我肚子里的不是他的种,他敢不认吗?他敢吗?你个贱货,贱货……呜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是这种人,你为什么要逼死爸爸,你为什么要和其他男人搞到一起,你个贱货……呜呜呜……”

张琳站在窗边,看着李丽群一个人跪倒在血污里,趴着坟头低声哭喊,满山的白雪,皑皑无暇,山后面是无边无际的漆黑的山林,像条盘踞的恶龙,漫天的黑云盖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光亮。

第二天一早张琳就收拾好东西和张定新一起作别大家回去了,路上也没让人送,就两个人自己来,又自己走了。走到山坡上时,回头望,看见李丽群站在二楼靠边原来丽舅妈房间的窗户边看着她,张琳挥了挥手,李丽群没有反应,还是不见悲喜的看着他们。张琳拉着赵定新快步走了。昨晚她向赵定新求了一张平安符,辟邪祟的,放到了丽舅妈房间的桌子上,那是唯一一间能看到下山的路的房间。

路上没有停留,连夜赶回家里,休息了一晚,张琳就拉着赵定新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大门上贴了红对联,门扉上贴了郁垒神荼门神像,窗户上贴上保平安的大红窗花,原本准备挂上红灯笼的,想想门前已经有了一盏灯笼,张琳也放弃这个想法了。一番折腾,也快十五了。

晚上张琳帮着赵定新端菜,大盘小盘的端上桌,满满一桌子菜,张琳乐得合不拢嘴。

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张琳心里异常的满足,还是家里好啊!

“新年礼物。”张琳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件男式外套,上次看他的外套都旧了,偷偷在买年货时买了件新外套。赵定新当场穿上试了一下。

“嗯,还挺合身的。“

“当然了,不看看是谁选的!我的新年礼物呢?“

“不是发过红包了吗?”

“两个不一样。”

“改天再给你发一个。”

“改天是哪天?”

“改天就是改天啊!”

张琳乐得不行。外面放起了烟花,漫天的烟花绚丽异常。张琳拉着赵定新出去看烟花。忽明忽灭的灯火映在赵定新清俊的脸上,张琳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悄悄牵住了他的手,赵定新大手反握回来,两只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回来的那一天下午她就悄悄的把那个胭脂盒放进店子里收起来了,女人爱美,爱俏,爱受人追捧,爱寻求欢乐,爱寻找凭仗,至始至终何曾喜欢过探寻真正的自己?

第四个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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