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官吏。
武有大司马统帅。
文有宰相率领。
随后便是六部九寺五监。
各有职责,各有重点。
宰相魏无忌,大司马却是空缺十几年。
六部九寺五监也是各司其职。
如同大理寺的少卿叶鸢,掌管邢狱,刑法归刑部,每个部门都有其特有的职责,而太常寺卿,便是太常寺的长司,紫光禄大夫,则是一种荣誉头衔。
太常寺掌祭祀,礼仪。
照理说,韩世安与那位于南阳叛乱的兵家白袍楚辞,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世事难料,这两位兵家与儒生的代表却是早就有了联系。
师父,弟子。
先生,弟子。
便是如此。
楚辞能以三十岁的年纪,登上正二品的武将,除却他的武道实力,兵家谋略,剩下的便是这位老师在京城中为他走动的关系。
曾经,这段关系,在无数的文人雅士中传颂。
现在,楚辞叛乱。
无数的儒士骂得最多的不是那抹白袍儿,而是这位大墨袍的儒家大先生。
韩世安。
十岁便以游学京州。
十五岁的一首《初花》,至今让无数的文人雅士拍手叫绝,而后二十岁便已经通读儒家典藏,二十一岁,登上了大夏的状元郎。
三十岁,他已然经历两个州府。
井井有条。
儒家风范。
英姿勃发。
四十岁,踏入了太宸殿的三位列。
如今五十岁,已然是大夏官吏中的高位。
而他所创造的韩体,让无数的文人为之追捧。
所创作的《书生录》,梳理了无数的时代,记载了无数让时代为之折腰的书生。
自号,墨袍先生。
世人却称,墨袍大先生。
如此的儒家大先生。
到了今天这一步,这几日的家门口,外人是如何称呼的呢?
贼子。
瞎眼。
叛乱贼子。
无数的恶词。
墨袍上真的是墨迹沾染。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是曾经持枪号称枪仙儿的白袍楚辞,如今调转马头,长枪下,骨然破。
楚辞。
这个萦绕在韩世安心头,最为关心的弟子,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待这位弟子的何等的情绪。
到底是无法原谅的心痛。
还是应该敬佩这位弟子待在南阳不过五六年,便掌握住了军心,掌握住了一切,可以让这支军队调转枪头,对着大夏,狠狠下手。
跪在地上,已然白了两缕白发的韩世安心中的情绪杂陈。
明帝孟庭苇倒是笑着说,“韩大人,起来吧!”
“五十多了,地板上也凉!”
韩世安闻言站起,却还是低着头。
“朕以前便听闻,墨袍大先生与楚辞的师生情谊,似乎是因为陵河在京中的陵湖会!”
明帝孟庭苇突然说起来楚辞与韩世安的相遇,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把握不到这位皇帝陛下脑袋里的想法。
“十四年前,建武四年京城的陵湖会,那时的你,似乎也就才三十余岁,第一次前来太宸殿述职,随后便被同僚拉扯去了陵湖会,陵湖会,朕年少的时候也去过,不过是江湖人的比武会而已,说是江湖人,倒也不对,其中有儒家君子辩文,兵家子弟论武,而江湖侠儿动手的只是极少数而已,说到底,能够在陵湖会上留下姓名的,便是许多人前去心头的想法,想来你当时早已在文坛上出名,并不在乎这些,倒是因为同僚,还是去了。”
“那也是你与所谓枪仙儿第一次见面!”
“朕记得锦衣卫上面的卷宗清楚的记录着,楚辞当着陵湖会上所有人说出的话。”
明帝孟庭苇看了韩世安一眼,随后便看向其余的臣子,语气悠缓,“欲圣欲王,外内合一!”
“八个字,倒是将儒家思想尽数脱出,圣人与皇帝,不过是内外兼修,达二合一,这便是这些圣人与皇帝的不同,楚辞倒是旧说新词,这八个字,使得他倒是先在文坛闻名,而后他又向在座大儒问了一个问题。”
“欲达年年人人心,却毁之天下众人生,是何哉?”
这句话落下后,韩世安脸色苍白,众多大臣也是脸色一变,宰相魏无忌也是微微抬眼,看向皇座上的孟庭苇。
这句话何解?
想要达成一个许多年许多人的心愿,却要毁掉天下人平安的生活,这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便是如今楚辞的做法。
因为传来的战报上,楚辞挂上的旗帜不是他的姓,而是前朝大楚的楚。
这句话到如今倒是实现了。
“当年的陵湖会上,这番话,倒是让你韩世安看见了楚辞身上的儒家气质,完全没有在意那番话,而后便是楚辞一袭大白袍,一杆长枪挑动陵湖会所有的武夫,夺得枪仙之名,那时的他,仿佛也才接近二十岁的模样,可真是年少成名,而后倒是你与楚辞相交,一心收他为徒,一夜间,你们倒是真成了师徒。”
“整个江湖传得最多的便是当年你在东冶当州府令的事情,那时候,山贼尤其多,还勾结了海上的贼人,那一次,你前去东冶一方小城巡视,不曾想因为处死过一位颇有大名的山贼,令其麾下所有山贼包围了那座城池,整整两万人,那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啊!”
“东冶的府兵不多,那座城池也是偏远,一天的时间,倒是真的要破城,似乎传闻就在那一刻,楚辞一袭白袍儿,提枪而来,身后只有五百劲骑,可就是这五百劲骑,破掉这两万人,那一袭白袍儿提枪破甲两千有五,那杆长枪上还有血肉残存,一袭白袍儿也沾染上了无数的血液,奋战了一天,他终究救了你,江湖上传闻,楚辞因为这一战差点死去,就因为这件事,他枪仙之名越发的落实,而他与你的师徒情叶越发的传唱。”
明帝孟庭苇突然一笑,看着韩世安抬起的头颅,“可传闻就是传闻,那一战,他丝毫未有重伤,境界倒是到了大宗师,那些传闻不过是为了给他造势而已,韩大人,你可真的是费尽苦心成全你的弟子!”
“老臣知罪,若不是老臣,他还坐不上如今的位置,是师徒之情遮盖了老臣的眼睛!”
韩世安在度跪下。
只是这一次,孟庭苇没有出声让他起来。
“楚辞叛乱这不是我奇怪的事情,可整个南阳剩下的将士难道都是大楚的人,大楚已经过了六百余年,还有这么多的余孽吗?”
声音平稳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恨意。
韩世安没有说话。
裴竹石也没有说话。
魏无忌同样没有说话。
整个太宸殿安静至极。
风声都可以听见,外面的眼光都已经照进这座大殿。
“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了诸葛正我与北宫瑜,与你们说,是要让你们明白,不要把目光都放在这座大殿上的其他人身上,想踩着别人上位,想靠着别人上位,你们既然站到了这座大夏官吏的中心大殿中,就要看见大夏各大州府的状况,特别是那些握有重兵的州府,要知道朕没有这个皇座,你们也不会再有如今的地位!”
明帝孟庭苇说着一些软话,实在是没有精力发火了。
“这是第二件事!”
他微微扭动身躯,靠得更加舒适后,在度说话,“西北既然败了,就要想清楚应对之法,西北那一片战区与京州只有一片平原相隔,西漠这只老虎已经可以直扑我们大夏的都城了,该怎么办,这才是重中之中!”
一阵静默。
宰相魏无忌终究走了出来。
“老臣昨夜已经统计了整个京州的城池府兵,共计两万人,都是一些老兵,却是步兵,若是配合着京州的边境的连然山脉可以阻击西漠与南阳的叛军,其实现在应该担心北凛刘青那几万的骑兵,以及还在北凛的重骑夜狮,老臣估摸着他们不会率先对京州出军,而是要先彻底磨灭一切威胁才会对京州用兵!”
明帝孟庭苇突然出声,“给刘青传信,让他抓紧回到北凛五城,只要五城俱在,配合着北凛一旁的雪山,便可以将西漠军完全拦截!”
一旁书监司的官吏连忙记录,出了大殿。
“就派曹北岭率领他带回来的军队驻扎京州连然山脉,将两万老兵也派去,给他送上无数的火油以及剑矢,告诉他,必须守住!”
众多大臣倒是没有说话。
对于曹北岭这位军中大帅,他们还是相信的,这次的败阵也只是因为南阳叛军来袭,他们没有防备。
“接下来,便是南阳新开辟的那座州府!”
明帝孟庭苇微微出声,夹杂着疲惫感
…………
西北骨然山脉。
西漠王大可理轧坐在那尊黄金狮子的身上,狮子宛若佛家所言的菩萨坐骑一般,他挂着大马金刀,看着山脉中宛若黑线一般攒动的大军,沉默中带着一股狂喜,而这支大军的进攻路线不是西北边关,而是京州,他就是要直接奔赴京州,直扑京城。
项薪一袭大白衣,眉间点缀一抹猩红,宛若少年谪仙,骑着黑马与大可理轧站在一起,看着前进的大军,心情激动。
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
大夏有那么胆大的人,敢直扑他们漠城的军队,他们就算想到,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粮草运送实在太过繁琐,楚辞带来了一些,可以抵挡一月时光,加上剩下他们的粮草,三个月,足矣。
“大相,我真的很好奇,为何南阳的军队愿意为楚辞,前朝大楚效命?”
大可理轧微微出声,倒是颇为好奇。
项薪微微一笑。
而后缓慢出声。
…………
楚辞一抹白袍儿。
骑着白马,手握长枪,领着六万军队向着西北边关而去。
六万人没有一丝声音。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男人便是他们的神。
这是一种信仰。
愿意付出生命的信仰。
这便是楚辞努力的结果。
抗击漠族,百战百胜,这便是楚辞。
也是这支军团的精神所在。
哪怕是宋定江这位节度使,也不是楚辞可以比的。
而南阳的叛乱,这是楚遗百年的努力。
扎根百年的世家。
南阳三道,十城,每一位城池的城主,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在他们的手上了。
楚辞骑着白马,在最前方。
心中却是想到了京城的老师。
这辈子,问心无愧,唯有老师。
他突然心绪难平。
饮下一口烈酒,驱赶自北方而来寒风。
那抹墨袍儿,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墨袍儿,似乎永远的破碎了,剩下的路上,只有自己的白袍儿与手上的长枪了。
可我就是因为大楚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师父,你不知道?
我再也不想看见山河破碎,国破人亡的景象,我来到这个世间,便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件事,不做,我又能如何呢?
不能在度立起这大楚的旗帜,他无脸见到父母与曾经的朋友与亲人。
楚辞微微紧握长枪。
策马,扬袍。
六万人浩浩荡荡,向着西北边关而去。
那里便是刘青的骑兵。
也有西漠的十万军队。
如今的枪仙儿白袍,再也无法无愧见到那个老人了。
枪仙儿白袍与大先生墨袍。
黑与白。
永远无法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