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窟深部。
上官尚走在幽暗的通道最前方。
黄钺青城随其后。
柳三白走在最后。
这条通道昏暗无比,而且一股灼热之气随着他们不断进入也越发是强烈。
一种嘶哑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晨钟,缓缓的荡漾开来。
青城皱眉。
“这条凶蟒不过是铸剑的凶厉之气而形成,如何可以如此强大?我本以为在心中已经是高看了它,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估摸着它已经与这方山脉连在一起,还得到了天道的部分承认,可以算作这里的山神了,这样一来……”
青城看着上官尚的背影没有说话了。
黄钺却是开口了。
“天道保全,就算是我们几个共同出手也不能将其彻底摧毁,重新锻造!”
上官尚没有转过来,更没有说话。
柳三白脚下一缕风雪飘过。
他眼睛中倒是突然笑了,“没想到上官窟主献祭了血肉来炼制传说中的那柄剑,看样子似乎没有成功,反而是喂养了这条凶蟒,想来你还用了前朝龙气,它才可以成长得如此之快!”
青城与黄钺脸上是一样的表情。
严肃的看着上官尚的背影,在柳三白说话的时候,可以明显的看见他的身影微微一愣,青城思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天道不会允许那般传说中的剑存在,剑修,二字,以人为本,剑为辅,若是颠倒,天地都不会承认,雷劫降下,就算是这座剑窟也只是荡然无存而已!”
脚步没有停下。
“这是剑窟自己的事情,不捞你们费心,何况你青城,黄钺,管好你缥缈峰,等待天门即可,你柳三变还是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眼光,教导了一群什么样的弟子?我铸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理解,你们只需要压制住那条凶蟒即可,我会切开它与天道的联系!”
纵然是多年相交的朋友,上官尚也没有丝毫的留情。
听到这话。
青城与柳三白脸上的笑容倒是平常。
因为,这才是他们认识的上官尚。
自大楚,自更早的时代,便流传下来的传说中的剑。
无数的铸剑师为了铸造它,献出了一切。
可传说还是传说。
那柄名叫落仙的剑,还是在传说中。
他们没有说话。
沉默的走了下去。
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
宽广数丈大的池子展露无疑。
四周石壁围绕,火红通透。
还有火红的池水。
泛不起一丝波澜。
上方是天空。
只是望上去,与天空相距甚远。
血红的池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有些刺鼻,柳三白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个偌大的看台,他们站在边缘看向血红的池水,灼热,仿佛可以灼烧一切。
“开始吧!”
上官尚身躯一直,便开口说。
衣袖向后一挥。
听雨与沧澜齐齐出鞘。
剑鸣,刀啸。
雨丝与烟火混杂。
刀剑落入剑池,溅起一丝涟漪之后,便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
剑池激荡。
一道黑影裹着无数灼热的池水如喷泉一般涌出。
池水四散。
热气弥漫。
上官尚脚下土地皲裂,身躯一跃而上,双手于胸前结印,变化不停,以极其扭曲的方式向着两旁拉开,双手上直接涌出血红色的光芒,化作一层肉眼可见的水晶界限围绕在了一旁,空旷的上方也落下了一道屏障,狠狠压在这道黑影之上,一声沉重的轰鸣声响起之时,脸色苍白的上官尚大喝,动手。
青城直接对着那道展现身躯的黑影伸出一手。
手掌张开。
旋转。
而后狠狠一捏。
四周的剑意狠狠扎进血红色的屏障内,没有一丝的阻碍。
天道已经隔开。
那么,谁还可以胜过剑修呢?
血红色的屏障内,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红色巨蟒盘旋在半空,蜷缩着身躯,吞吐着蛇信,血红色的竖瞳狠狠的盯着上官尚,血红色的屏障隔断了它与天道的连接,而青城的剑意却是狠狠扎进了它的身躯,现在的它根本动不了。
这便是缺失了天道之后的缺点。
黄钺大喝一声。
身躯之上白色烟火骤然升腾。
手臂抬起,落下。
长刀由跳跃的火焰行成。
斩头。
轰然声响起。
火焰四散。
而柳三白在这一刻。
两指并拢。
刺出。
天地一线。
风雪而来。
一剑递出。
穿透凶蟒的眉心。
不沾染一丝血液。
因为,它本身就是虚幻。
凶蟒在一声嘶吟声中炸裂开来,化作千丝万缕的血色光辉。
四周血色屏障骤然消失。
青城,黄钺,柳三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上官尚手手聚拢,血色光辉聚在半空。
他身躯落下,脚下狠狠一踏。
剑池中,浮现出一道血红的剑台,上面是一种淡蓝色的水,听雨与沧澜已经彻底融化,没有一丝的形态,上官尚一跃便到了剑台之上,将半空中的血色光辉一层又一层的剥落,那些所谓的凶厉气息完全剥落,四散开来,时间可以冲刷一切。
而留下来的是最为精纯的气运。
与天道连接的气运。
就像是长河,白色光辉直接落下。
灌入淡蓝色滚烫的水中。
上官尚双手一举。
凝形。
半空中一柄剑的模样已经悄然行成。
这便是真正的铸剑手段。
内力游走,内外循环。
四周的墙壁之上,涌出无数的红色气雾,连带着血红的剑池贯起不断的池水,浇落在半空中正在凝聚的长剑。
上官尚疲惫的收回手臂,眼皮低垂连带着身躯也是如此,转身离去,“走吧!”
“两日后,足矣!”
柳三白微微皱眉,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雨霖铃之上,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当年你师父为我铸剑,也是耗费半年时间才得以完成,你此次两日便完成,这剑……”
青城与黄钺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
“柳三白!”
“当年这柄剑是为你铸造的吗?”
上官尚突然转过身躯,双手抱着,蔑视的看着柳三白,似乎要讨论一下当年的究竟,“师父当年铸剑时便以言明,这是要存放在剑窟先人墓室内的祭剑,不曾想却是打造出了一柄嗜血的妖剑,而你倒是正好与你的徒儿游历剑南,盗取了这方妖剑!”
柳三白似乎有些挂不住了。
挥了挥自己的剑仙白袍,示意他不要再讲。
青城一笑。
黄钺面不改色。
作为上一辈或者说更上一辈人都知晓的话题,柳三白还是有些惭愧。
夜间盗取雨霖铃。
被剑窟行走通缉,也是后来他在江湖上一剑破万甲后,剑窟才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在上一代剑窟之主弥留之际,柳三白才来到剑窟与剑窟彻底的释然。
那一次,也是江湖最大的盛世。
白袍剑主携剑河临剑窟。
三千名剑尽皆插在剑窟顶峰之上。
剑意滔天。
那一袭白袍儿于大风中行三拜之礼。
剑窟之主,笑着而去。
他这一生,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他最骄傲的地方不是他在江湖的名声,不是他继承了剑窟,而是他铸造了雨霖铃。
铸造了柳三白的佩剑。
可以铸造一方镇压江湖的妖剑。
骄傲而又惭愧。
但终归是骄傲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