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兄,以为大夏如何?”
王蔺如这个问题问得却是太大了。
孟玄策看着王蔺如,却是感觉他变了,沉默中蕴含着一股力量,特别是在他的瞳孔正中心,仿佛有着一点火星开始点燃,那个火星叫做野心,也叫做欲望。
“你以为呢?”
孟玄策没有看王蔺如,反倒是低下头,身躯没有挺拔,将酒杯放在双手中,捧在了身躯的最低处,微微旋转,语气颇为幽深。
“明帝孟庭苇!”
王蔺如直接叫出了皇帝的姓名,孟玄策却没有作声。
“他于年少登基,最开始时,没有争权,反而是放任权利,使得大夏稳定,此乃他的第一功!”
“逐渐成熟,他将权利一点又一点拿回,并将权臣逐渐清除出朝廷,没有引起巨大的震动,此乃第二功!”
“安排谢秋实,打开朝廷的大门,寒门与世家分庭抗争,此乃第三功!”
“他也就只有这三功而已!”
王蔺如直接饮下烈酒,脸色不变一分。
语气中透露着一种稳重以及狠劲。
孟玄策微微抬头,看了王蔺如一眼,便在度低下头,没有出声,但王蔺如却是呼出一口热气,在度出声。
“有功,自然有错!”
“孟庭苇疑心极重,得到权利后,他最先着手的是他的那些叔叔们,剥夺军权,而后又针对府兵给予记录在册以及限制人数,收回那些孟氏王爷的田地,而后又对江湖上的门派实行监管制,想彻底的控制各大门派,六扇门以及锦衣卫的强制管理已经使得他们不满,竟然还想着在门派内安排人员,控制门派,这实在是痴心妄想,最终使得南方爆发了最大是反叛,南靖叛乱,明帝可什么都没有做,在这京城中,还在不断的派遣六扇门与锦衣卫抓捕散步对他不利的谣言,凭借着兰陵王率领征战西北的军队支援才得以挽住颓势,并收复了失地,彻底的消除了叛乱,可是兰陵王却身亡,西北拱手让出,兰陵王多年征战之果,付之东流!”
王蔺如瞳孔大增,特别是在说兰陵王时,颇有些兴奋。
“这是他的第一错!”
“而后,他重用一系列寒门子弟,却从未考虑心性二字,谢秋实就是最好的展现,锋芒毕露,使得朝廷震动,谢秋实倒下,也牵扯了一大部分人,朝局动荡,这乃是第二错!”
“第三错,现在还没有体现,不过不远了!”
“南方的月氏已经派人前来商量对抗南蛮之事,只是孟庭苇注定不会在意,就像是西北的漠族一般,他也不会在意,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北方的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葛汗部落已经逐渐崛起,经常突袭西北漠族,已经占据了不少地方,特别是葛汗的骑兵,绝对不是现在北凛的军队所抵挡,所以我才争取必须去到北凛,要训练一支新的军队,借着现在的葛汗骑兵还比较少,人员不足!”
孟玄策没有出声询问王蔺如如何知道。
“他现在就指望着高谟的两万水军,征战江东,想着完成当年威帝没有完成的使命!”
“他的盲目以及自大,足以使他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孟玄策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王蔺如再次倒下一杯北野烈酒,饮下而后再倒一杯,用手指微微沾取,在这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是线条,正是一棋盘,王蔺如似乎将内力注入,酒水迹完全消散不了。
“我父亲已经死了,但他的愿望,我却想着替他完成,征战西北,一定是由我来完成,我挺感谢你找出沈髯与顾欢,让我可以在走之前,一了往事!”
王蔺如审视着孟玄策的眼睛。
“整个大夏,不远的将来,必然是战火纷飞的时代!”
“整个天下,我也只看得上你!”
他瞳孔中的火焰大盛,脸上挂着兴奋,紧紧盯着孟玄策。
“我父亲说过,男人一生,必然要有个对手,就像是当初的他与兰陵王一般,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明白,你是我这一辈子的对手,只有你这般不是人间的人物才是最好的对手,最好的知己!”
孟玄策将杯中的烈酒饮下。
眼神平静宛若天山上的湖泊。
他不禁喃喃,“天下?”
王蔺如闻言,直接指向桌子上的棋盘,“这就是天下!”
他身躯已然站起几分。
激动的语气。
“天下,就在棋盘间!”
“而我要做棋手,你也要做棋手,也只有你当得起我的对手,可以与我在同一棋盘上下棋!”
“这个天下叫做大夏,这个大夏叫做孟氏!”
孟玄策也微微起身几分,脸庞凑近王蔺如的脸庞,眼睛对视,毫不避让,“你又如何登上棋手的位置?”
语气中有着挑衅。
王蔺如伸出五根手指,眼神也是挑衅,微微张嘴,“五年!”
“五年后,北方注定只有我一人!”
“北方就是我站上棋手的位置,谁也挡不了!”
王蔺如再次凑近,嘴靠近孟玄策的耳朵,轻轻出声,“只有最大的权力,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你不是兰陵王的儿子吗?没有权利,你注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剑南就是你最好的地方!”
“当然,东冶也是一个好地方,你不是喜欢听雨吗?那你注定会喜欢大海的模样!”
孟玄策在听到兰陵王儿子几个字时,脸色大变,这算是他的秘密,而后在听下去,他的脸色逐渐回复,听到剑南后,他眼神中的谨慎一闪而过。
王蔺如嘴中的热气还在他的耳朵边回转,“如果五年后,你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我会毁了这个棋盘,是一切,反正我现如今都是孤身一人,天下于我只是一盘游戏,可以让我舒展这十多年怨气,纨绔的最好游戏!”
王蔺如说完,便坐了回去。
喝酒,看向京城。
孟玄策也随之坐下。
手指的微动,代表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他不在乎这个大夏,也不在乎天下,更不在乎无数的百姓,他在乎的只有报仇以及他心中的某些人,现在,似乎谢箐芜也在其中。
王蔺如饮下几杯酒后,便起身,向外一跃。
身形宛若飞鸟,稳稳落在一匹骏马上,那匹马名叫飞雪,是北凛最好的战马。
没有言语道别。
王蔺如骑马向着郊外的刑场而去。
不惧风雨。
反而是酣畅淋漓。
脸上舒缓的笑容。
高楼上的孟玄策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坐在地上,靠在高楼上的栏杆,飘打着的雨丝,打击在他的脸上,他火热的心,逐渐变得冷漠,变得沉寂。
睁开眼睛。
看向高耸的天穹。
他没有体会过父子之情,母子之情,但他却知道生为人子,为父母报仇,这是基本的孝道,所以,这份恨意在他心中藏了十多年,就像是最小的种子,经历十几年是时间早已成长为了参天大树。
也许开始只是一个想法。
但不断的岁月成长,这个想法便成为了一个目标。
不可磨灭的目标。
孟玄策摸着自己的心,刚才他确实动心了,哪怕现在他也动心了,因为王蔺如说的是实话,权利越大,知道的事情才越多,这是一个世间常理。
将银白鬼面放在自己的脸上。
他再一次想要与父亲,母亲商量,到底自己该怎么选择?
后来,他逐渐的睡去。
等到他醒来时,小雨已经停了。
雨水在高楼中留下了许多痕迹,包括他的身上与脸上,或者说白银鬼面上。
他起身,看向这个偌大的京城。
眼睛微眯。
嘴中微喃,剑南二字。
他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当年的事,当年的人,决然不止一事,也不止一人。
就像是他的武道。
随心意而行,观世间万雨。
这是一种出尘的道意。
既然要出尘,便要入尘。
这是他师父们的想法。
自然入尘,便要拿起。
拿起才可以放下。
不拿起如何放下。
沧澜间观雨,不正是这种意境。
于波澜壮阔间,品极细微之美。
不正是放下波澜壮阔,拿起极其细微。
只是,这一切,不能急,先解决龙骧才是先手,这是他的跳板,就看他这把刀,这把剑,可以斩下什么样的凶兽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