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德坐在自家楠木椅上,看着自家娘亲用熟鸡蛋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想想气又不打一处来,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将朱夫人吓了一跳,手中剥了壳的鸡蛋便掉在了地上。
“他贺烟暝,区区一条阉狗,他凭什么打我?他凭什么?”
朱夫人看着儿子脸上的淤青,虽已渐渐淡了下去,想到前几天自家儿子进家门那惨绝人寰的脸,心下心疼之情又涌上心头,但又想到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的儿子不要再出去闹事,立马上前,将朱启德按回到椅子上,道:“阿耀,听话,娘知道你受气,你爹已经向皇上参了贺烟暝一本,你听娘的话,最近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安心养伤好不好?”
朱启德越听越气,抓着桌上的茶盏,向着对面的花瓶砸过去,挣开母亲的手,站了起来,怒道:“怎么,我们朱家难道还怕他一条阉狗不成?爹除了向皇上参本,他还会干什么?!”
茶盏撞击在瓷器上碎了一地,碎屑溅的到处都是,朱夫人被朱启德吓得连退几步,身后的婢子见状立刻扶住朱夫人。
朱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皱了眉,想了又想,才慢慢回答道:“阿耀,你哥…你哥他在朝上也会帮你的。”
朱启德听自己娘亲这么说,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娘,你没事吧?朱承睿他不害我就不错了,他还能帮我?你对于大房来说,你只是个妾,指望他能做什么?”
其实阿耀说的都对,朱夫人自己心里都清楚,虽然阿耀是老爷最疼爱的小儿子,但终比不过长子。阿耀在外受到欺负,老爷也只是在朝上参了贺阉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举措,阿耀落魄了,承睿和大夫人那边还指不定怎么乐呵。
朱启德越想越气,忽然脑中印出了前几日那位红发少女的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把当日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要不是那个女人,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一步。
所以都是那个使女惹出来的。
朱启德一想通,就立马往门外冲,叫上了阿大一帮子人便出了朱家大门,留下朱夫人在身后喊着自己也装听不见。
圣歌教会这里还是一切正常,教会单独辟出了一件屋子作为养济院来每日接济穷人,芮芽带着纤云和飞星,在这里分发着面包和白粥,日子一久,倒是也做出了一些名堂,北街一些乞丐和穷苦人们会定期来接受善食,当然,他们也会帮着教会在周边街道做一些简单的清扫,因此这一带的环境相比于以前,是干净了很多。每到休沐日,他们还会会来到教会跟着芮芽一起做礼拜,参拜圣主。
“来,这是给你的。”芮芽拿起一块面包,用油纸包好塞给了眼前的乞丐,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扭头一看,发现是前几日的那位小男孩。
小男孩本身就非常的瘦,再加上吃不饱的原因,个子比一般同龄孩子小了很多,虽长相俊秀,但是脸色十分蜡黄。
芮芽叹了口气,蹲下身,想摸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却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被吓到了。
芮芽拿了一个面包塞到了小男孩的怀里,道:“前几日也看你每天都来,今儿就给你一个最大的,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小男孩一开始也只是低头抿着嘴不说话,听到芮芽说完,就紧紧抱着怀里的面包,不说话也不离开,手指逐渐用力,面包上都被捏出痕迹了。
此时飞星走了过来,看着芮芽蹲在地上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说话,可是男孩却并不回话,心下有些不解便走了过去,问道:“姑娘?这是?”
芮芽回头看了下飞星,道:“就是前几日救的那个男孩,估计是肚子饿了,就来领善食。”刚想起身,却感觉又被拉住,扭头就看见男孩飞快地抹了下眼角,于是又蹲了回去,“你怎么啦?”
男孩并不说话,只是抱紧面包,腾出一只手,做手势比了一个二。
“是…要两个的意思吗?”芮芽起身正打算再给男孩拿一个的时候,被飞星按住了。
“姑娘,按规定一人只能拿一个的,再说他这么小也吃不下两个。”飞星皱着眉瞪着小男孩,“你已经拿了一个了,要吃的话明天再来好了。”
小男孩看着眼前另外这位姐姐,听完之后就慢慢放下手,咬紧下唇,但还是不走。
芮芽看着他,还是又拿了一个面包塞给了他,道:“拿着吧,反正今天做的多,拿回去吃吧,主会保佑你的。”
看着怀里多出来的一个面包,小男孩立马扭头跑了出去,纤云在一旁看着都有些郁闷,走到芮芽身边,闷闷道:“姑娘,以后还是按照规定接济他们吧,你看那孩子,拿了两个连句谢谢都没有,真不懂礼貌。”
芮芽看着那飞奔而去,小小的背影,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没事啊,反正帮到他了就好。”
转过身正打算继续和纤云飞星分发善食的时候,桌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着上等锦衣,脸上淤青还未完全褪去的男人。
芮芽叹了今天第二口气,翻了个白眼,仍耐着性子道:“朱公子,你这是在家没吃饱呢?还是想来品尝下教会善食啊?”
朱启德冷冷地看着芮芽,冷哼一声,只是微微抬手,身后的五六名家仆便领会自家主子的意思,将摆放面包的桌子一脚踹翻,盛放白粥的木桶也将其打翻。
之前都排好了队准备接受善食的人们,被朱启德这么一闹,有些被吓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朱启德看了一眼四周,哼了一声:“看来尊使这个养济院,搞得还不错嘛,不知是否需要再下帮忙呢?”
家仆将散落滚到脚边面包,一一踢飞,对着围在一起的穷人们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人们看着朱启德这架势,便知道这人不好惹,并没有纷纷逃窜,只是散到一旁,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家仆踹翻桌子的那一瞬间,飞星就迅速将芮芽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看了一眼纤云,就皱眉死死盯着朱启德。
芮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飞星拉开,看着满地散落的面包,和倒在地上的粥桶,心里觉得特别堵。
深吸一口气,从飞星身后走了出来,尽量平息自己喘气道:“大人,您到底想干什么。”
朱启德双手抱胸,低头看着芮芽:“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想让尊使帮忙看看在下脸上的伤是不是完全好了。”
芮芽扯扯嘴角低哼一声,由于朱启德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得需要略微抬头:“大人,您这脸不是我打的,寻仇请去东街街头,东厂提督大人静候您的光临。”
飞星在后方仔细观察二人,朱启德的脸色在芮芽这句话说完之后,变的越来越黑,于是立刻上前,站在芮芽身后,有些紧张道:“姑娘,那个…”
“哟,这长相秀气的丫头片子,该不会是贺阉狗派来保护你的吧?”朱启德上下打量着飞星,不屑道:“看着也不是个能打得主儿。”
芮芽心里堵得慌,抬手拦住飞星,再看看被赶到两边的人们和地上的粮食,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但还是忍着脾气对朱启德道:“大人,今天我们教会分发善食已经结束了,如果没什么事,还请大人先回。”
朱启德一手撑着肩窝转了转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回?回哪去,今天我可是有事来找尊使。”
说完便一手抓住芮芽的手臂,狠狠朝自己这一侧一拉,然后瞬间侧身把芮芽往地上一带,芮芽整个人就蹭到了地上,有些围观的人不禁发出唏嘘,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
毕竟朱启德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得罪了是没有好下场的。
“姑娘!”飞星看到芮芽被甩到了地上,心下急的要死,想上前扶起,未料自己却被两个家仆架住动弹不得。
芮芽突然被甩到地上,这狠狠的一摔让自己的脑子突然有些不清醒了,地上的尖锐的石子刮在小臂上,感觉手臂剧痛无比,双手撑地想起来一时间竟然脱了力。
朱启德看着趴在地上的芮芽,冷笑道:“我朱启德从来不打女人,但是,和贺烟暝有关系的女人除外。”
刚抬脚想踹过去的时候,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朱启德不禁后退了一步。
苏影将芮芽慢慢从地上扶起,看到芮芽脸上被地上碎石子刮出了几道血痕,瞬间有些心痛,用手轻轻将她脸上碎石子抹去,轻声询问道:“姑娘,身上疼不疼?”
朱启德这一脚被打断感觉非常不爽,看着地上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没好气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我教训她,关你屁事,赶紧滚的远远的,不然连你一块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