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清静,阁下有话当可直说”清溪河边,雅士突然驻足。
“……”五人惊讶得很。
雅士索性放了手中随身物件在地,沉静道“阁下提出要看一出‘亡羊补牢’,鄙人便猜到阁下是项庄舞剑,只是,尊驾与鄙人不过一面之缘,倒不知是何事让你等劳师动众。”
司竹空闻言,嘴角一抹淡淡之笑“公子既然开门见山,我亦不必瞻前顾后闪烁其词。寻你目的有二,其一,你寻那年迈的老妖作何,其二,我想知你凡胎肉体,何故会身染魔气?”
“……!!”雅士大惊。
“当然,你大可闭口不谈,只是我就此劝你,即便你守口如瓶,我亦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大费周章,我亦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所以,为避免大家伤筋动骨,我以为,还是你主动坦白比较好。”司竹空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然大义。
“……”雅士颇为震惊,更是疑云绕心。
“尊驾一串疑问,绕得我不知从何答复,不如,尊驾先自报家门,告诉鄙人一声,何处而来?”
司竹空神色一顿,道“……公子心有顾忌,却也轻易跟了出来,足可知你对我等也颇具好奇。我等姓甚名谁,师出何处,我~~不想说,即便说了,那定也是委屈了内心说的胡话,公子是明白人,可当真想听?”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既然我想知你却不想说,交易不成,我为何要回答你方才的问题,如此买卖极为不公,你凭什么断定我会买账?”雅士冷笑,话语之间是一股淡淡的不屑。
“我报不报家门与你是无关痛痒,而你,若不回我的话确是在引火自焚,你当真想清楚了?”
“此话何意?!”
“此话何意?明知那老人是妖,却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若不是他惧你身染的魔气,哪能被你围追堵截?你本凡胎,若他一日识破你假以防备的魔气,仅凭你,受得了他几招?另则,你凡胎肉体受这魔气侵蚀,长此而往必定大伤元气,身体一旦溃空,必死无疑。大难临头还未可知,以卵击石还尤以为荣,不是引火自焚,又是什么?”司竹空掷地有声,从容不迫的紧盯着雅士。
“你~~~!!!”
“亡羊补牢,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
“喻原~”二人对峙不下,没人注意到走近的女子。
女声柔美,引得众人循声望去。
这个站在河柳树下的女子让众人眼前斗然一亮。
她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微现腼腆,虽不及蓝辛夷的清丽脱俗,也不如谷雨的娇艳灵动,却是脱了少女的稚气,添了几分成熟的颖慧。
她温柔的眸光暗藏一丝坚毅,柔中带刚,少了几分孱弱的绿柳扶风,多了几分韧性的疾风劲草。
“曲烟~”男子自然而然唤出女子的名字。
女子婉和一笑,朝男子走近。
“方才到了茶楼,听小厮说你出了门,这才后脚跟来寻你”
“寻我,有要事?”男子问。
女子眼中一闪即过的委屈“无事,只是、不太放心……”
“……”
“……若是无事,就先回去,莫要妨碍我同故人谈事”男子面上镇定的很,就连语气也淡得有些让人发凉。
男子一言,女子眼中便再无方才灼亮喜色,她低落了情绪,静静垂着眸子。
许是男子意识到自己言行有失,赶紧又柔了声“回去吧,此处当风,若是有事,回头我再来寻你”
女子抬起眼来,将司竹空五人一扫,朱唇轻启,道“我等在丈外,也是碍不着的,等你谈完要事,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喻姑母”
未等男子回话,女子便转向司竹空,说道“既然自称故人,当是有几分旧情在的,自然该是以礼相待,断不会中途找了晦气,妄了故人一说吧?”
这个名唤曲烟的女子,话中暗喻明比,司竹空熟悉得很,她话中之意自然明白于心。
心中突然觉得古训很是在理,面对女子的隐隐施压,果然即便在理,都会变了名堂,成了自己的不是。
司竹空没作何反应,他不屑同女子锱铢必较。
“姑母她,可是发生什么了吗??”男子突然插嘴一问,兀地激动起来。
曲烟转过身,赶紧安抚着“不要担心,并未发生什么,只是今日去茶楼的路上,进去探了她一眼。她还是那样躺在床上,我陪她聊了会,她让我转告你,今日若收场得早,便些回去,陪她说说话”
女子一席话,男子眼神暗沉下来,他掂量片刻,才转身正对司竹空,抱拳相对道“你问的两个问题,说白了,不过是我的私事,即便我只字不提,那也是无可厚非。我家中有病人,不方便逗留,今日多谢阁下提醒,来日鄙人就算暴毙而亡,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恕不奉陪~~”
说罢,他转身便径直离开了。
女子随了男子,一直朝北边走去。
北城门大路的小巷中,矗着一栋屋舍,此处既不在城门口,自然不得那般喧哗,亦不在城郊,也不会显得偏僻,闹中取静,也算适合颐养生息。
“姑母~~~”还未进门,男子便大声唤着。
他推开门,径直朝东厢房走去。
“姑母,姑母~~”男子径直向床头奔去,还未走到床旁,便踉了一步,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
他顾不得自己,只顾温柔地捋开老人额前遮眼的几缕乱发,疼惜的眸中,水光一圈一圈荡着。
孱弱的老人昏昏沉沉张开眼来,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清晰了些,才艰难的咧了咧嘴“原儿,回来了~~”
“是、原儿回来了……”男子声音低沉如蚊蝇,凄凉的很。
听清了男声,老人嘴角安慰的一丝笑意,就这一时的激动,老人气息突然不畅,下一刻,身子却触不及防猛烈一震,她赶紧捂了嘴,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喻原情急,却并不慌乱,他赶紧坐上床头,扶起瘦弱的老人支在胳膊,另只手则空了拳心,自下而上在老人背上拍着。
咳震退了,她移开捂嘴的手,见着的,尽是一捧的血红。
“姑母~~!!”喻原惊慌失措的喊出声来。
站在门口未敢靠近的女子,一见这情形,便忍不住迎上来,扯出袖中手绢,赶紧将老人手捧的鲜血拭去。
“走开~我的事,与你何干”男子一把推开迎上来的女子。
女子都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摔倒在地。情急时分的男子,手下当是没个轻重,他这一大劲,栽得她腰麻半截,半天动弹不得。
女子摔地的那一刻,男子便心有悔意,他看着疼得脸色发白的女子,心下略略揪得慌,他扭过头去,不敢再望向她。
“孩子——孩啊~~没摔坏吧?”喻原怀里的老人,着急得身子微微颤抖。
“快、快起来”老人哆哆嗦嗦伸出手去。
本就虚弱的老人,这一焦心,整个人就变得更加颤巍巍的了。
“你不该这样对她啊,呜呜……”够不着女子,也不知道摔得轻重如何,老人只能一拳捶在喻原的胳膊。
顿时,男子眼中光光涟漪,很快簇成一朵泪花,看上去相似被老人捶打造成的,事实上,老人孱羸,那一拳捶下去,又能有几分力道?
女子酸疼的腰骶,过一阵才缓过劲来,她踉跄站起身来“姑、不,喻姑母,我去后院给您熬药……”
“别、别管那糟子事,快过来,让我看一看”老人心切的向女子伸出手去。
女子使眼将男子一看,他从头至尾都别着脑袋,既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也没听着他作任何表态。
女子咬了咬唇,闭幕一瞬,心下更委屈了,这刻,兀觉得胸口一堵,鼻中酸掣一过,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去。
“我还是去给您熬些药来……”女子强忍着,噙泪说道。
说着,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