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年锦端来一碟点心,见沈若澜面色严峻,不由问道。
沈若澜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甜味儿在舌上漫开。沈若澜只吃了一块儿就不吃了,今天的桃花酥似乎甜过了头,有些腻了。她道:“胡结义死了。”
“死了?”年锦满脸疑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奴婢昨日清晨去买桃花酥的时候还看到他了。”
沈若澜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你看到过他?”
“是啊,”年锦说道,“奴婢当时还想,这胡结义不是已经禁足家中了吗,怎么还出来晃悠。”
沈若澜问道:“昨日你见他时,他可有什么异常?”
年锦摇了摇头,说道:“胡结义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又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往日的作风呢?”
她想了想,说道:“奴婢看着,胡结义像是刚从烟花柳巷里出来,正赶紧往丞相府走,或许……是夜里偷偷溜出来的。”
沈若澜眸光闪了闪,说道:“让人去查一查胡结义这几日都去了哪里,与什么人来往。”
年锦应了一声,便退下吩咐去了。
沈若澜合上手中的账本。
胡结义死了,对谁有利呢?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在邬都城内结仇众多,但都是看在他丞相之子的身份上并不敢对他下手。那么凶手究竟是谁,为何要下杀手?
等等……
她好像,在邵云寺的时候,揍了他一顿?
如果因此怀疑到她身上,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沈若澜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宝香阁的客人一如既往的络绎不绝,沈若澜想到昨日沈瑢苓向她要了一盒极品胭脂,就在二楼拿了一盒,正要回府,明安堂的人就来拦截了。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沉香木制的主体,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窗帘皆是由君夷国贡品琉璃纱所制,在阳光下泛着如琉璃一般光彩夺目。门帘掀开,里面的人走出来,景珩穿着一身内敛奢华的紫色,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子狴犴,脚上一双黑蟒蛇皮靴,头顶玉冠温润生辉,衬着他那张白皙的脸如玉石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儿。
他的声音如雪山上的冰泉一般冷彻,说道:“沈二公子这是要去哪。”
沈若澜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景大人这是要来我宝香阁买脂粉吗?”
话里的讽刺是个人都听得明白。
景珩面色不变,桃花眼淡淡的看着沈若澜,说道:“还请二公子跟我走一趟。”
沈若澜噗嗤一笑,嘲讽着说道:“本公子可是犯了什么罪,值得明安堂的景大人亲自来请我?”
景珩说道:“不瞒公子,丞相之子突然身死,死因蹊跷,我等奉旨办案,还请二公子配合,改日必当登门谢罪。”
这都把圣旨搬出来了,沈若澜要是不去,那就是抗旨。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不得景大人赔罪。”
这话里的意思狂妄至极,在场的各位都被惊了。如此不把丞相之子的死当回事,就算是王府的二公子,也不该对朝中大臣这般轻蔑。
景珩不可置否,摆出了邀请的手势。
沈若澜上了马车,景珩紧跟其后。车夫拉起缰绳,驾着马车平稳的前往明安堂。
马车内部空间极大,桌几茶具一应俱全,如今已经入夏,马车里放了一盆冰块降温,桌子上烧着热水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热。
景珩将烧至八九分开的热水注入到茶盏之中,先将茶具烫了一遍,然后放入些茶叶,将热水顺着杯沿注入,迅速倒掉,洗茶的工序完成,才将热水浇在茶叶上,顿时茶香四溢,白沫浮起。
景珩递给沈若澜一盏茶,沈若澜微笑着说道:“没想到景大人对茶道如此精通,本公子佩服。”
景珩抬眼看她,“不知二公子对胡结义之死有何看法。”
“没什么看法,”沈若澜耸了耸肩,“就是死的时间太好了。”
“哦?”景珩唇角勾起一抹薄笑。
沈若澜当然是努力的撇清自己,摆着一副笑脸,说道:“白若晴才自杀,胡结义就赶着死,好像两人多深情一样。这凶手估计是想把两人的死归结在一块,好撇清自己,嫁祸于人。”
景珩淡淡说道:“听闻白小姐曾与二公子有婚约。”
沈若澜无奈说道:“不过是我母妃一是笑谈,做不得数。”
“据说二公子与白小姐感情甚好?”
“表妹第一次来邬都,总要尽地主之谊。”
景珩却拿起一个本子开始念道:“四月初八,各家的达官贵人相约去往邵云寺,清然公主遭胡结义欺辱,二公子出手相助,险些废胡结义一手。”
“五月初五,沈瑢苓带白若晴出门,在绣庄里甩开白若晴独自回府,恰巧白若晴遇到胡结义,两人相谈甚欢,沈二公子及时赶来,带走了白若晴,期间似乎与胡结义有些争议。”
“此后,胡结义到处散播他与白若晴早已定情。”
“五月十五,傅家寿宴,胡结义与白若晴苟合,并且不愿娶之为妻。”
“没过几日,白若晴受不了胡结义的无情上吊自杀。”
“又几日,发现胡结义身死家中,死因蹊跷。”
景珩合上本子,看着沈若澜,“二公子有何看法?”
“清然是我堂妹,出手相助是分内之事;白若晴初识胡结义,胡结义作风极差,我出言提醒有何不对?”沈若澜笑着说:“光凭这些,没有证据,恐怕景大人也不能断定什么。”
然而眸色渐渐加深。
凶手的目的或许并不只是胡结义,白若晴的死牵扯进来太过牵强,胡结义又死的如此突然,显然是临时起意。凶手为何要杀他?胡结义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杀了他只会与丞相府结仇。更何况把她牵扯进来……
而且……沈若澜看向这个男人,景珩的消息太灵通了。
景珩说道:“手下在丞相府里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景珩拿出那东西,递给沈若澜,“二公子瞧着可眼熟?”
那是一个香囊,上面绣着青竹,简单优雅。
沈若澜瞳孔一缩,脱口说道:“这是我送给大哥的……”
看来王府之中,有些人不干净。
香囊的款式一样的很多,但是里面填充的香料,沈若澜一闻就能闻出来,这是她用很久才配出来的。
那股香气一缕一缕的,初时清幽若隐若现,中调淡雅,香气不散。
景珩看着沈若澜,说道:“为何会出现在丞相府……二公子,这东西或许是凶手无意间落下的。”
沈若澜竟然从他冷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她不免有些沉默,道:“这香囊我让年锦送去给我大哥了。”
沈若澜盯着他,手掌不由捏紧了香囊,“景大人从未去过王府,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景珩将冷掉的茶水倒掉,不厌其烦的重新沏了一盏,“明安堂自有明安堂的手段。”
沈若澜想了想问道:“景大人可有调查白一莲?”
“二公子为何对王妃如此上心?”景珩抬起眸子,目光落在沈若澜脸上,“无论查出了什么,二公子都是最了解王妃的人。”
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明安堂。
沈若澜眼中划过一丝冷芒,“景大人可知道人面楠竹?”
明安堂人少得可怜,二人走了一路也未瞧见几个人。
“龙鳞竹又为人面楠竹,”景珩平静道,“生长在潮湿阴暗之处。”
沈若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景大人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王府中种了一片吧?”
“龙鳞竹如此少见,若不是有心人引进,怎会出现在南方这种炎热地区?”
景珩停下脚步,转过身淡淡的看了沈若澜一眼,“二公子怎么如此了解?”
沈若澜说道:“曾看过些杂记,有些印象。”
景珩推开门,请沈若澜进去。
屋子里门窗紧闭,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张床,显然是停尸房。
景珩掀开遮尸体的白布,“二公子觉得胡结义是怎么死的?”
沈若澜只看了两眼,就皱眉说道:“勒痕不深,不是上吊而亡,身体表面并无创伤……据我所知,胡结义并没有疾病之类。”
“二公子所言极是。”景珩重新盖上白布,“丞相为了调查出胡结义的死因,愿意把尸体交给明安堂解剖。”
沈若澜惊讶的看他一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丞相这般决定,是一定要找出凶手了。
沈若澜仔细一想,原本应该送到沈若枫手里的香囊出现在了丞相府,或许是有人把沈若枫的香囊调了包,想要把她牵扯进来。但是她沈若澜何德何能,让这人这么惦记她。
难道是想嫁祸于王府,挑起丞相与宁安王的纠纷?
景珩说道:“此行只是做给某些人看,还请二公子见谅。”
沈若澜冷哼一声,你说见谅就见谅,那本公子岂不是很没面子。
“若是二公子想到什么线索,还请告知一二。”景珩送沈若澜出去,说道,“下官提醒您一句,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的时候,最好多关心一下别人。”
沈若澜听了这话,脸色一变。
她这几日的确感觉身体有些异样,景珩这么说的话……
她垂着眸子,鸦羽一般的睫毛投下一片冰凉。
她被人下了毒……
沈若澜盯着手中似乎是被忘记的香囊,眸子里逐渐染上深色。
将如此重要的证物遗忘,是有意为之?
她自然是不会相信景珩这只狐狸会这么大意,显然,这是一次试探……与示好。她将香囊放入袖袋,收起脸上的凝重,又恢复成往日里肆意不羁的公子形象。
只是……
沈若澜站在明安堂门口,她是坐景珩的马车来的,现在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去?走回去吗?!
沈若澜表示,她一个懒人才不想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