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虹峰间,一座隐蔽的山洞前,两旁垂落的弯曲藤蔓,将幽暗的洞口隐没。
幽暗山洞内,静默站立着两道身影。
安静等待着身前之人开口的青年男子,呈现出一副恭敬之态。
“事情办妥了吗?”
“已经办妥。”
转过身来的梁文,看着应声后欲言又止的傅非,说道:“你似乎还有话要说?”
见自己心思被对方一眼看穿,傅非说道:“梁少,我不是很明白,为何要留下一个累赘一命?”
“累赘?你的意思是认为我多此一举?”
“傅非不敢。”
微微抬起头来的傅非,看着梁文脸上忽然露出的似笑非笑的笑意,心中不禁微微一凛。
“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胡小乱的意义,便是将他们引入我们早已布置好的计划内。”
梁文看了一眼脸上疑惑之色更显浓郁的傅非,解释道:“试想一下,阙重峰弟子又有几人会相信,是胡小乱击杀了余生?”
面露沉吟的傅非,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恍然之色,说道:“所以梁少是想借胡小乱之手除掉莫家。”
“不,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余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胡小乱也做不成这引路人。”
“此次你做的很不错。”
“梁少缪赞,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梁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莫家那边准备的如何?”
“早已布置妥当,只待鱼儿上钩,永绝后患。”
“很好,如此,我这也算是如了他们的意,不过这如意的代价吗,呵呵!”
······
眼角残留着浅浅泪痕的杨莘若,注视着床上面色皙白如纸的余生,憔悴面容上充满了自责。
“若不是因为自己,余生也不会变得如此。”
红肿眼眶内打转的泪水,似止不住般的再次滴落衣衫上。
半个时辰前,反应不及的杨莘若,只觉眼前光华一闪后,便已身处在一处云雾笼罩的古朴山门前了。
收回看向身后被云雾淹没的视线,杨莘若目光在阙重峰三字上停留数息后,便连忙向着山门内跑去。
在与雀灵儿简略道明来龙去脉后,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那一幕。
直到心急如焚的杨莘若,见到已经陷入昏迷的余生,被师兄们抬进灵轩阁救治时,感受着对方体温渐变冰冷的她,不到三息便只觉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过突然,甚至毫无防备。
半个时辰后,如梦中惊醒般的杨莘若,定了定神的看着眼前床上的余生,连忙将余生右手紧握在手中,感受着对方已经回复如常的体温,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深呼了一口气。
而此时,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房内陈设的杨莘若,想不明白是谁将自己与余生安排在此处,因为看这四周的窗外之景,似乎还算是一处不错的静养之所。
······
灵轩阁议事大堂内,尤落看着堂内沉默不语的众人,沉声说道:“若有人想趁此之机对阙重峰行不轨之事,那不轨之人必须承受这不轨的代价。”
眼底戾色一闪即隐的权原,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弟子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尤落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身体右侧扶椅,点点头说道:“灵儿,说说你对此次发生在余生身上的事情的看法。”
雀灵儿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说道:“从沿途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来看,凶手并非我岳元宗弟子,但当我一路追至初然峰间时,那人却在短短数息内,凭空消失在峰顶悬崖处。”
池悦说道:“看样子,那人是有意将你引向初然。”
“现在想来确实如此,所以我怀疑此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余生,而是为了嫁祸。”
曲南看着神情笃定的雀灵儿,声音略显疑惑说道:“嫁祸?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想嫁祸胡小乱?”
“未必···有可能是其他峰的某些人,也有可能是近年来,某些早已变得不安分的依附家族。”
池悦看了一眼抢过自己话语的文舟,柳眉不禁微微蹙了一下。
“这类隐患早已随着近几年来,宗门对弟子入宗要求的放宽而存在,而归澜境自然不会理会,这种以往发生在初然峰上的闹剧,但此次余生遇险之事关系到我峰威望,尽快将凶手绳之于法,才能免去我峰被其余四峰笑话。”
顿了顿声的尤落,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几分,说道:“与余生旧有仇隙之人可否已经查清?”
池悦说道:“梁文,乌山,胡小乱,还有一个时辰前,新晋升衍息峰的秋舒。其中乌山与秋舒已经排除,因为他们两人与余生之间的嫌隙,早已在初然峰时便已化解,至于梁文,自三个月前晋升后,便一直没再踏出轻虹峰半步。”
曲南沉吟说道:“所以···你也怀疑与余生同样处于昏迷的胡小乱?”
池悦说道:“曲师兄,我并没有这样说。”
“那你的意思是?”
尤落伸出手,打断面露疑惑的曲南的话,示意池悦接着往下说。
“你们可曾想过余生与凶手交手期间,胡小乱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为何昏倒的胡小乱会在凶手阴谋得逞之后,安然昏倒在原地?”
文舟说道:“依师姐所言,胡小乱确实有很大嫌疑,不过让我不解的是,修为炼气后期的胡小乱,是如何确定能做到悄然击杀余生的自信的,要知道,两人修为境界的悬殊,就算是丹药弥补,过后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闻言的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这期间,一直未曾开口的黄莹,适时补充说道:“我觉得从余生能徒手接下若影一击来看,若非聚灵中期以上修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击杀余生的。”
黄莹的话,虽然没有直接赞成文舟的观点,但其意思却是十分明显,那便是,她也认为凶手留下胡小乱性命的目的,是为了栽赃嫁祸。
眼底闪过一抹怪色的众人,不禁想道:“原来小师妹还一直惦记着,不久前发生在生辰聚会上的那件事。”
池悦声音略显戏谑说道:“师妹好像至今仍对余生当初的那一举动,记忆犹新嘛?”
黄莹口是心非说道:“就事论事而已。”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尤落,连忙轻咳了几声,将两人间的对话拉回正题。
“对于此物,你们怎么看?”
众人看着飘浮眼前打开的玉盒内,露出的一根染血的断指,脸上渐有疑惑生出。
文舟微微皱眉说道:“尤长老,不知这断指从何处得来?”
尤落看着神情微变的众人,被施加了幻术的染血断指,被他指尖流光没入的瞬间,变为了一根寒息四溢的银针。
“三尸丧魂针?”
“这便是不久前,宁笙托人送给灵儿的生辰礼物,只不过已被我暗中扣下。”
尤落目光停留面无表情的雀灵儿身上少许,随后看着惊异神情已恢复如常的众人,继续说道:“想来这气息,你们都不会陌生吧!”
文舟沉吟说道:“难怪与余生右臂伤口处所溢出的气息,一般无二。”
权原说道:“看来此事不光与轻虹峰某位长老有关,而且我们还有必要去一趟莫家。”
池悦说道:“想必此时的莫家已是一片浑浊,我等现在前去,岂不是正中了那人的下怀。”
文舟脸上露出些许苦笑,说道:“若是不去,怕是更为不妥。”
“那···我们到底是去还是···”
被曲南瞪了一眼的黄莹,连忙咽回了口中有些迟疑的话。
俏脸恢复如常的雀灵儿,肃色说道:“事关阙重峰威望,还请长老准许我与权原还有池悦,即刻前往莫家。”
“师姐,那我···”
见自己没有被雀灵儿提及的黄莹,被曲南再次瞪了一眼后,再次将口中已说出了一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忍俊不禁的众人,看着面露委屈之色的黄莹,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自有任务。”
俏脸上委屈之色瞬间消失无影的黄莹,连忙惊喜追问:“是什么?”
“若你能在我们回宗前,修为达到聚灵后期,我便答应下次执行宗门任务时带上你。”
“师姐这不是为难人吗?”
看着众人纷纷投来的怀疑目光,黄莹连忙收起了口中的嘀咕,拍了拍胸脯保证说道:“一言为定。”
尤落说道:“带上胡小乱,或许他会对你们此行有所帮助。”
“这样也好。”
雀灵儿与权原还有池悦,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吟说道。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闻言皆是向着门外走去,少许后,神情变为平淡的尤落,向着空荡的议事大堂内说道:“出来吧!”
缓缓从大堂一侧内走出的火舞,静默站定在尤落身前。
“来了多久了?”
“将近半个时辰。”
“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与长老一致,但我担心灵儿这样做,势必会将自己置于未知的险境。”
“所以我才特意嘱咐灵儿他们带上胡小乱同行。”
火舞闻言沉默少许,说道:“余生怎么样了?”
“灵儿已安排杨莘若在照看,若是能撑过最后一个时辰,也许还能醒来。”
看着有些寡言的火舞,不禁微微皱眉的尤落,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说道:“火舞,有些事我想你应该明白,虽然他曾经救过你,但那也只是曾经,我不希望他影响到你以后的心境。”
火舞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不需长老替我担心。”
“那就好。”
尤落说完便转身离去了,但那依然飘浮在空中的三尸丧魂针,却被他故意留了下来。
火舞看着手中仍有寒息溢出的银针,身影瞬间远去。
正如尤落话中隐意,给众多追求者一股冷若冰霜之感的火舞,心弦早已暗中被余生拨动。
······
时间转眼已过两个时辰。
早已扩散至整条手臂的黑色痕迹,正快速向着余生身体各处蔓延。
随着一道道阴寒气息侵入体内,余生身体随着鼻间渐变微弱的呼吸,正发生着一系列无意识的颤动。
心急如焚的杨莘若,颤抖着手指,擦去不停从余生嘴角溢出的黑色鲜血,她眼中的心痛之色,早已是浓郁到极点。
而此时,那已经融入灵力中的阴寒气息,正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息隐现的青色灵海内。
随着嘴角溢出的黑色鲜血,渐变浓稠,一道道丝絮状黑气,缓缓从余生手臂上醒目的针孔中溢出。
目光忽变呆愣的杨莘若,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当杨莘若回过神来时,却惊喜的发现,余生手臂已经变得完好如初,呼吸也变得很有节奏,就连任何残留的黑色痕迹,也无法寻见。
就这样,直到半个时辰后火舞的到来,才将一直处于喜悦中的杨莘若,拉回现实。
默然相视很长时间的两女,被床上忽然传出的几声咳嗽声打断。
转过身的杨莘若,连忙用手中布巾擦去余生嘴角边再次溢出的鲜血。
“看来他已无大碍。”
火舞看了一眼缓缓睁开双眼的余生,声音略显平静说道。
余生示意点头应声的杨莘若,将自己扶起,说道:“谢大师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咳···”
“你的伤还需静养些时日。”
火舞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盒,说道:“此丹有助于你伤势的恢复。”
余生说道:“大师姐,我已无碍,所以这丹药···”
“我说了,此丹有助于你伤势的恢复。”
火舞微冷的声音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余生看着不待自己回答,便已转身离去的火舞,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无奈。
而杨莘若适才心底滋生的敌意,也随着大师姐的离去而逐渐淡去。
“大师姐她似乎···”
余生打断杨莘若未落的话音,说道:“我与大师姐只是同门之谊。”
杨莘若轻哦一声,但心中仍免不了生出了些许醋意。
“那这丹药?”
“你先回去吧,丹药的事我自会处理。”
“你要赶我走?”
“你刚入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
“可我还没有被雀师姐安排居所,再说你的伤也需要有人···”
余生看着微微埋下头去的杨莘若,语气有些无奈说道:“那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