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于世杰一回到家,就闻到让人食欲大开的饭香味,婆婆笑着迎了出来,“呵呵……你们回来了!”
“妈!就知道是你,这个世界上肯悄悄为我们准备大餐的估计只有你了。”
“臭小子!知道就好!知道就赶紧给我生个大孙子!”
“……”我跟于世杰双双陷入尴尬。
“夜莺啊。”
“啊,妈。”我赶紧凑了过去。
“赶紧的洗手吃饭,我呀又给你讨了一个好药方,吃完饭后,你把药喝了,好好养养身体。”
“……”
我想起之前喝的很多难以下咽的药,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但还是去乖乖的洗了手,一切按照婆婆的意思来做。婆婆盯着我们把饭吃完,又盯着我把药喝下,并告诉我她预约了一个很厉害的专家,只是专家号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这之前她先为我补身体,这样两不耽误……
饭后婆婆走了,说要回去陪公公吃饭,临走前又交代了我们一箩筐……
我很喜欢家里有个老人,絮絮叨叨的让家更像个家,像个寻常百姓家,热热闹闹的,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摩擦,但这才叫日子,就像音乐,总是一个调子,即便这调子再悦耳,也会枯燥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家的味道,幸福的味道!想想自己从小就没有一个如意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被送出去又组一个家,所谓的亲人倒是比平常人多出两三倍,只是家的感觉比别人少了两三倍。还好,都过去了,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有疼我的老公,有慈祥的婆婆,有明事理的公公,有房,有车,有事业,有工作,这对于一个寻常百姓家来说,已经是相当幸福了,将来我跟老公再生个孩子……就一切圆满了!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把嘴角咧的大大的。
我的笑吸引了于世杰,他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吃喜勃勃了,乐成这个样子,快说说,跟老公分享一下,不许一个人偷着乐。”
“呵呵……就是不告诉你!”
“好啊……找打……”
……
有老话叫做“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我跟于世杰正在为日子渐渐回归正位而努力的时候,公公婆婆来了!
那是周日的早上,我们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剧烈的敲门声,被吓了一跳,好歹夏日衣服不算复杂,三两下就穿好了。于世杰比我动作快一些,他去开的门。
“夜莺呢?”
我听到公公气势汹汹地发问,紧张的拖鞋都穿反了,就冲出了卧室,“爸……妈……”
不好的预感如五指山一样从天而降,压得我心脏都快要不会跳了。
“你……你你你你……”
公公用食指指着我,憋得老脸通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下去,我极度紧张,感觉手都抽抽了,毕竟做贼心虚。公公是大学教授,我很尊敬他,对我来说他是长辈、是老师,总之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高大。
“你……”
我僵在原地,公公似乎除了“你”字,什么也不会说了,突然双眼一闭,眼看就要厥过去,吓得婆婆和于世杰赶紧掐人中,给他服下速效救心丸。我想上去搭把手,被婆婆瞪了一眼,我怯怯的退后一步,用手揉捏着衣角,内心被不安极度折磨着。
等公公缓过了劲儿,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说,你跟你们那个老板萧明南是不是乱搞?”
“……”
我只是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公公的问题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公公先知道的。想想也在情理中,怪我太笨了,我的工作本来就是他托关系给我找的,我的情况他早晚会知道。可这种不堪的事情,让我怎么开口,我只能把头压得更低。
“你这是默认了?”
我还是沉默……
“莺莺……”发现有人掐着我的肩膀,我抬头看到于世杰拧着眉头质疑地望着我,我还是不做声,再次低下头。
“啪!”
却是婆婆走过来,拽起我的衣领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不知羞耻,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觉得我的嘴角一定是流血了,脸热辣辣的疼,我从小受过很多的委屈,但我仍可以阳光地活着。只是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平生第一次被羞耻心折磨的痛不欲生。我只能坚持不懈地耷拉着脑袋,受地心引力的影响,还好耷拉脑袋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于世杰后知后觉的又掐了我的肩膀,将我被婆婆拽过去的身形又抹向了他那边,旋转,像练武用的木人桩一样,我看着自己穿反了的拖鞋,听着他激动的声音,“原来那个人是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保持立定状态,不能回答,我能告诉他们我遇到了一个极品人渣,被免费上了还被拍了照,屡遭威胁吗?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于世杰,他像半个疯子似的摇晃着我,“那你为什么还天天去上班,为什么?”
从力学的角度来说,不倒翁需要头轻脚重,我的身形无论如何也应用不到不倒翁的哲学,可是我被于世杰掐着肩膀,摇啊摇啊,摇的我都怀疑我纤细的脖颈是否还能牵拉住我晕眩的脑袋,可最终我就像不倒翁那样又立定在原地了,这个用力学来分析太太复杂,不适合我晕眩的脑袋。
“混账,原来你早就知道,还让她出去丢人现眼,在公司人面前跟萧明南勾勾搭搭,现在都勾搭到一个办公室去了,我于国忠几十年的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公公果然是教授级别的,总能在最适合的时机出击,一击必杀,一句话便把于世杰的情绪带到了极点。
“啪!”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这巴掌比刚才那巴掌狠多了,巴掌的主人是于世杰,不愧是母子,连巴掌都是打在同一面,只是这力度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如果刚才没有流血,那么现在肯定流了,因为我在于世杰的白衬衣衣角上看到了血,我一点都不怀疑那是我的!
“夜莺……你怎么会是这种女人,是我错看了你,不知羞耻!”
于世杰发飙了,狠命的摇晃着我,最后大叫一声一下子将我推了出去,哦,用“抛”或“扔”更合适,因为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的脚仿佛没有着地,再次着地的时候,我发现我果然不是不倒翁,一头撞在了茶几的边角上,血红血红的,就像那个梦终于有了结果,我还是淹没在了血海里,天黑了,夜静了,我累了,睡了……
我这一觉睡得好长,七天七夜,我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尽管已经七天了,但这个能不能醒来还要看病人的意志力和主观意愿,如果她不愿意醒来,那么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白,好刺眼,仿佛在黑暗中游荡的太久,不能适应光明,医生说能醒来是我的主观意愿,如果非要这么解释,那只能是我休息够了,觉得我前半截的人生有些糟糕,伟大的古人说“否极泰来”,我不甘心倒在“泰来”之前。
也许是光线太刺眼,也许睡觉也上瘾,总之我又闭上了眼睛。我想应该没有人发现我醒来,因为按照医生说的,我睡了七天,那么就是一个普通的护士看到了,也应该惊喜的尖叫吧。我闭着眼睛猜测我身边都会有谁,首先我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男音,“医生,求求你,你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对不起,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多跟她说一些让她高兴的事情,唤起她对生活的希望吧。”
“唉!真是作孽呀!作孽啊!”——婆婆的声音。
那么我身边至少有两个陪床的吧,其实世界挺美好的,我也不是没有人关心的,即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躺在病床上还是有人关心的。只是我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我不知道睁开眼睛可以做什么,说什么,还是这样闭着好,清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数着钟表滴答的声音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好静,耳边有熟悉的呼吸声,我想这应该是晚上吧。
睁眼,房间里的灯光果然不是那么的刺眼,侧头入眼的是预料的那张熟悉的脸。只是这面容好憔悴,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下面是一片清灰,嘴唇干裂的淌了血,整张面孔唯有那双眉毛还是那么黑。望着那双眉毛,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学时的他,那么的阳光,那么的健硕,抱着篮球在阳光下跳跃,回头一笑,撩乱我的心弦……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的想伸手去摸一下,就是这一动,发现手是被他握住的,我轻轻的抽出手来,没有惊醒他,隔空描摹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睡着的样子真好,连空气都安静和谐了,静谧中缀着淡淡的幸福!
心突然又抽了一下,就着突然升起的酸涩,我微微一笑,湿了双眼!
我换上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外套轻轻的披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静悄悄的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不是青城人,我是跟着于世杰来到这里的,除了他,我认识的人就只有那些同事了。我突然间感觉好孤独……有人说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容易想家,可是我就没有这种感觉,我孤独就是真的孤独,我的家多到仿佛没有,如果孤独了就会想家,那么我到底应该去想哪一个呢?
我不知道我躺倒的七天七夜是不是有血亲来看过我,不过我也不抱什么希望,爸爸远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庄,如果夜月不告诉他,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妈妈……好陌生,我都不记得我们上一次联系的时候我几岁!养母,也就是我的姑姑,貌似我们最后是在婚礼上见了一面,后来只是会接我的电话,但是永远不会打来;至于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想什么呢?想也白想!
有时候我会消极的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没了,那么猜一猜,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我的亲人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世界上少了个人?
夜深、人静、天凉,我沿着江边漫步。今日的天空终于应景地飘了几朵乌云,我抱紧了双臂好不让自己哆嗦的倒下,睡了七天,脚步有些虚浮,所以尽管很冷,我还是必须抽出一只手去扶那冰冷的栏杆。风吹过江面,掀起层层涟漪,对岸高楼上的霓虹灯在江面上映下粼粼波光,红的、绿的、黄的,闪闪的,煞是好看。我想它们一定是在江面上开party,看着它们跳跃的欢快,就知道它们很嗨。有人说别人的快乐会放大自己的孤独,我就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它们跳的好看,也许是特意表演给我看的,我很开心!
生活就像一个苹果,不能因为被咬了一口就放弃它,转一个面,还可以美美的欣赏它!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轻松了很多。生活被我过得乱七八糟,理不清干脆不理了,我放空大脑,单纯地欣赏这美丽的江边夜景。
或许是太投入自己为自己制造的快乐,我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近我,直到一件大衣突然披在我肩膀上,我本能地惊得转身,看到了那张又让我陷入心烦意乱的萧明南的脸。
连这样的时刻都能够遇到他,我不会天真的相信这是缘分,这个奸诈的人肯定是派人盯着我,然后好继续作践我,作践我的婚姻,我的家庭。
我愤怒地睨着他,看到他嘴角翘了翘,我转过头去,好讨厌的一张脸。
“出去应酬,刚走到这里,看到江边有一美女,背影熟悉,就下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我暗自嗤笑好弱的解释,但的确闻到了酒味儿,转念又想或许他真的是刚应酬回来吧,真的是我自恋了,人家身边的美女大把抓,光背影相似的就可能一大把,我又算是什么,值得人家派人盯着。
我拿掉肩上的外套,不冷不热的说道:“谢谢,但我不需要。”
他接过外套,也趴在栏杆上,意味不明的看着我,“我发现你对我好像有敌意。”
“是的,你知道就好。”
我好烦他跟我站在一起,我扶着栏杆开始慢慢的走,尽管我不知道能去哪里,但现在只有一个目的,离他远点就好。
我拖拖拉拉的往前走,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他跟了上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看到他追来,我更加烦了,本能的想加快脚步,可是真的是浑身乏力,踉踉跄跄,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扎到地上。他快速地用他超大的爪子一把把我搂了起来,然后呵呵笑,“我又救了你一次。”
一些似乎被遗忘的东西又在脑中闪现,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他曾经救过我,那到底是个怎样的情景,我实在记不清了。好吧,算他救过我一次,但我也无法做到因此而不讨厌他。
我试图推开他,浑身软的厉害,尽管很用力,还是起不到什么效果。脚下突然悬空,我发现自己被他抱了起来,我惊呼,“混蛋,快放我下来。”
他在我耳边轻斥,好像情侣之间的低喃:“别闹,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正想反驳,他就是我遇到的坏人,如果不遇到他,我会生活的很幸福。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嘶吼,在这宁静的夜,显得格外响亮,“混蛋,你放开她!”
我看到飞奔而来的于世杰,瞬间脑中空白,本能地觉得事情朝着最烂的方向发展了。于世杰的动作比我的思维还要快,说话不及一个硬邦邦的拳头朝着萧明南的脑袋砸去,萧明南侧头闪了过去,但是他双手还是抱着我,始终没有放下。
我本能的高喊:“世杰,住手,不要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可能是从小就被教育成了好孩子,明白一个道理,打架是不对的。
我的声音其实不大,但于世杰听到了,他脸上的怒意更胜了,显然我的话起到了反作用,后来想想他可能觉得我是在维护萧明南,还有这一直保持的该死的暧昧的横抱姿势,都把误会推向高潮。
于世杰的理智被怒火燃尽,他拳头如雨点般的砸过来,不知道是砸向萧明南还是我,总之“奸夫**”都该打。萧明南抱着我后退一步,躲过了起初的几拳,我放弃了挣扎,就那么安静地等待着被打。
突然间天旋地转,萧明南抱着我背过去了身,用他的背去迎接于世杰的拳头,我起初还很讶异,还有点为他担心,后来想想,其实最该打的就是这个萧明南,那么就让于世杰出出气使劲儿地打吧。
显然,萧明南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他缓缓的将我放下,转身迎击。
我从小就懂得保护自己,趋利避害,别人打架的时候要躲开,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生哲学,但是用好的人着实不多,很庆幸,我是应用很好的那一种,所以从小到大我都不曾被别人打架波及。
我看着两个男人厮打,毫无犹豫地离开了,去寻找我自己的清静。我想我离开后,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结束战斗吧。这就像两个小孩子挣一只小狗儿,小狗都跑了,他们还打的什么劲啊……
看来这次小狗真是跑的太远了,他们谁都没能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