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的时候,他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我要洗脚。”
“哦,好。”我返身回了洗手间,看着一大摞的盆,不知道哪一个是他的洗脚盆,所以干脆抱了一摞盆去问他,他瞟了我一眼,冷哼:“你们家洗脚是用这种盆吗?洗脚当然要用洗脚木桶。”
“唔!”我赶紧跑了回去,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大木桶,好沉的一个桶,不加水的情况下就已经够我提的了,如果加了水我是绝对提不动的,想了想,我干脆把木桶先提了过去,然后用塑料盆接了些温水倒进去。
萧明南半躺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玩手机,我平静地说:“水弄好了,可以洗了。”
“等会儿吧,我现在不想洗了。”
“……”
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着他随时发指令,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叫起来,“谁让你坐了?”
我蹭的站了起来,他却还在一直的嗷嗷,“我说让你坐了吗?我让你坐你才能坐。况且,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弄脏了我的沙发怎么办?”
“……”
我深呼吸,微微一笑,“那我现在可以用您的洗澡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让你问为什么了吗?”
我闭嘴,再说下去,我感觉我连呼吸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仍然晃着脚丫玩手机,而我只能傻傻的站立一旁,说实话,一夜不睡的感觉很累,身上像罐铅一样,甚至连心脏都想要跳出来抗议。室内的空气是温暖的,我有点发困,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等我感觉自己困意难当,甚至站立着也模模糊糊开始做梦的时候,萧明南却突然大叫一声,“夜莺!”
我惊的一哆嗦,刹那间心脏像被一根绳子猛然勒成了两半,又闷又疼,我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洗脚!”
“唔。”我应着慢慢走过去,蹲下,“把脚放进来吧。”
萧明南从沙发上耷拉了一直脚进去,然后立即又出来了,“你都不试试水吗?这么凉你是想让我生病吗?”
我心想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但是面上不显,我试了试水,的确有点凉了,于是赶紧去接了点热水倒进去,试了试觉得差不多了,说:“可以了。”
他再次把脚放进去,然后又迅速地拿了出来,“啊,这么热,你想烫死我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的手放进去都没有事,他那脚比我这手感觉还灵敏?分明就是找茬。找茬!好吧,我来到这里就是被找茬的!
我赶紧又去接了点凉水,再倒进去,他再放进去,又说凉了,我一声不吭,一连跑了两次洗手间,接了一盆热水一盆凉水都放在他的洗脚盆旁边,他说热了我就随手加凉的,他说凉了我就随手加热的。直到最后他说可以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的双脚往盆里一放,水便溢出来了,流了一地……
“夜莺,你怎么搞的?弄这么满,你是存心要弄坏我的地板吗?”
深呼吸,我深呼吸……
“我马上把水弄干净。”我又赶紧跑到洗手间拿了拖把过来,把地上的水拖干净。
可是他那双脚还在盆里,只要他稍微一动,那水就还会流出来,所以我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要倒出一些水来,但那盆那么满那么重,我提不动,于是又跑去洗手间拿了个小盆,想从里边舀出一些水来,萧明南却冲着我大叫:“那是我的净盆,你怎么能用来盛洗脚水?”
“那哪个盆不是干净的?”
“哪个盆都是干净的。”
“那我怎么弄出水来?”
“那是你的事。”
我看着那一盆水,愣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把拖把桶拿来,然后准备用手把水捧出来,结果手刚一碰触水面,萧明南就大叫:“你干什么?”
“把水捧出来啊。”
“啊你怎么可以下手,摸了拖把,你洗手了吗,你的手那么脏,怎么可以碰我的洗脚水?”
“……”
我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深呼吸,又深呼吸!
等我平静一些,我咧了咧嘴角,微笑着说:“好的,我这就去洗手。”
我去洗手间洗完手,反正展示给他看以后,才下手去捧水,等水位合适了,我正要给他洗脚,他突然又说:“水又凉了!”
我微低着头看着旁边的水盆出神,我可不可以泼他一身水,看他还怎么发贱,怎么矫情……
而实际我做的是,再次深呼吸,咧嘴笑,又去弄了凉水和热水……
水的问题终于算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洗脚了,说实话,给他洗脚的事,虽然进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但实际做的时候还是难免一阵难受。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洗脚,这个人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兄弟姐妹,也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一个折磨人的无比矫情的贱人……
算了!每个人的命都不同,这事就是多想多痛,还是把这当做洗衣服,又或者是在给我的猫啊狗啊洗澡吧。
“用力,用力,用力!”
“……”
“我跟你有仇啊,用那么大劲儿干嘛?”
“……”
“你这是故意跟我做对吗?说你两句就不用力了。”
“……”
“轻点轻点轻点,干个活儿怎么这么费劲。”
“……”
历经千难万险,我终于把座上的大爷伺候停当了。他斜躺在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玩着手机,我看着一地狼藉有些发愁,却听到他轻飘飘的说:“给我剪脚趾甲。”
困和累让我变得烦躁,我随口反驳:“这个貌似不在你之前说的职责范围内。”
“你的职责是听我的话。”
“……”
深呼吸,然后这个世界就会变得美好。
我应着,按照他指的方向去拿了指甲剪。他是不准我坐沙发的,所以我只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而他则把脚大大咧咧的放在我的腿上……
我觉得人在极度困倦的时候是不能够去做精细的活儿的,所以几剪刀下去,萧明南便大叫起来,嗷嗷的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指着我大吼:“夜莺,你剪到我了,你是故意的!”
我愣在原地,神思被他的号叫唤回一丝清明。这次他还真的不是在矫情,因为我看到那脚趾头似乎有血渗出……
我一边为萧明南包扎脚趾头,一边想,这次真的完了,我之后的人生将会没有凄惨,只有更凄惨!
这果真是现世报的,而且报的超级快,只见萧明南挂着一脸贱笑不紧不缓地说着:“夜莺,你下面的工作是给我洗袜子、打扫厕所、做饭。哦,还有我觉得没有必要让其他佣人待在这里了,这个房子有你就足够了,所以这个房子的所有卫生工作也是由你来做的。你要用心做,如果不用心做,那么只能不眠不休不进食一直做。”
我紧了紧拳头,问:“什么程度叫用心做?”
“自己体会,总之以我满意为标准!”
“……”
“快干快干,不准偷懒。”萧明南手里拿着杂志敲了敲我,我感觉那杂志就像一把鞭子,而他就是那可恶的监工,我……我……我磨了磨牙,发誓……发誓……一定毁了那本杂志!
我望着那满满的大木桶发呆,萧明南却饶有兴味地有节奏地翘着脚丫看杂志,我负气地拿起小盆开始从大木桶里往外舀水,管它是什么水什么盆,奇怪的是萧明南仿佛在很专心的看杂志,没有发什么牢骚。
跑了几趟洗手间,我把大木桶里最后的洗脚水都倒倒了小盆里,因力量没有把控好还溢出来一些,我也没有在意,端起盆就准备走,不料因为光脚水湿地滑,我一下没站稳,一个大趴一盆洗脚水冲萧明南脑袋盖了下去……
看着那还盖在萧明南脑袋上的盆,我呆了!
我闯祸了!
更糟糕的是那是木盆底上的洗脚水,所有的料都在里边了!
“啊!”
尖锐的叫声响起,却是我跟萧明南一起发出的!
我弹跳起来,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萧明南的神情,只听到一声盆被摔的碎裂的声音!
我在满目的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嘶吼,等待着他钢钳似得的手掐在我的脖子上!
我准备迎接风暴的皮肉都开始颤抖了,可是预想的风暴却一直没有来,我悄悄打开一点指缝,没有看到人,再打开一点还是没有人,我拿开手,看到沙发上的确空了,只有那洗脚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滴答滴答!
这滴答声让我心惊,我生怕我身后蓦地出现一把呼啸的短刀将我戳成筛子,想着不禁后背发凉,蓦地转身,发现身后没有人,转而听到了浴室的水声,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办呢?我肯定把萧明南惹恼了,被他揍一顿也倒无所谓,就怕他毁言不肯再帮罗维祥了!
我焦急地在地上打转,浴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开了,萧明南随便围了一条浴巾气势汹汹的向我走来。我怔住了,脸木手软声颤,“萧……萧总,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眼看他马上就来到我跟前,我怯弱地后退一步说:“要不,您也拿洗脚水泼我一次。”
萧明南脚步不停,我又赶紧后退着说:“不不,两次……三次……啊!”
萧明南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样子,抓了我的衣领拉着我就往洗手间走,可恶的水湿地滑,我很轻易地就被他从地上拉走了。
“萧明南,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砰!”我被他大力的扔进了浴盆,还呛了一口水。
我径自咳嗽着,却看到他抬腿坐在了浴盆边上,然后把双脚放在浴盆里,冷声冲着我吼:“洗!”
我坐在浴盆里,裹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低头给他洗脚,却又听他声音极冷极慢地加了两个字,“全身!”
“……”
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萧明南好心地伟大地高风亮节地让我穿了他的客用浴袍和客用拖鞋,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一副还算够本的样子懒懒地说:“你把客厅和浴室收拾干净了,然后赶紧做早饭,七点半我要吃早餐,我先上楼去补一会儿觉,吃早餐的时候喊我。哎呀,一夜不睡还真是困啊!”
萧明南明明精神奕奕的,不知道昨晚睡的有多好,他这分明是嘲笑我一夜没睡还要干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转弯处,我恨恨地将他的牙刷扔进了洗澡水里。
七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停当并做好了早饭,我想上楼去喊萧明南,但是又懒得上楼,况且也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于是干脆坐在沙发上给他打电话,他说一会儿下来。
挂了电话,我在沙发上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下,身子一碰沙发,只几秒钟大脑便开始混沌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然后憨憨入睡!
被摇醒的时候,我睁眼看到萧明南黑压压的脸,神经一凛,赶紧坐了起来。头痛欲裂,心率不齐,胸闷心慌,我扶额静了几秒钟,抬起头说:“饭做好了。”
“我吃完了。”
“呃……”我转头向餐桌望去,看到餐桌上盛牛奶的杯子已经空了,我“哦”了一声。
他一身西装革履精神奕奕的样子,“我要去上班了,送我。”
我尚且模糊的大脑没能反应过来,他又补了句,“难道不应该出门送送主人吗?”
“主人?”我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词,那我就是“佣人”“下人”“奴隶”……
“快点!想害我迟到吗?”
萧明南的催促的声音里尽是不快,我暗想,他什么时候上边也掐时按点了,难道他也得指纹打卡了吗?
我晃悠悠的起身送他到门口,他指了指衣架边的公文包,我递给他,他又伸了一只脚,我给他穿鞋,他又用巴掌在我头上揉了揉,笑了笑说:“关于你今天要干的活儿我都已经写好贴在冰箱上了,我下班的时候你一定得干完了,不准偷懒。”
我还在为他的动作出神,他已经又挑了挑嘴角说:“我走了,好好看家!”
他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的话,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动作和那最后的话,原来我不光是佣人、下人、奴隶,我还是他的一条狗,出门时欢送主人,被揉揉脑袋,嘱咐一句好好看家……
我握了我拳头,哆嗦着,差点委屈出眼泪来,但是想到罗维祥那么艰难,全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承受这些能换来他度过难关,那么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