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樽用力推开了他,他并未刻意抱很紧。“做你的菜!”
玄玙不再调戏她,继续做他的菜。
此时,厨房中不仅有蔬食果肉的香味,还漫流着男人的气息。她内心感觉有些怪异,但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股气息很好闻。
“啊。”玄玙突然叫出了声。
苻樽赶紧放下手中的白菜,转头望去,见他捏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她急切地问道:“怎么了?给我看看!”
玄玙眨着眼睛,可怜地说:“油炸开,溅到手上了。”说着,把手递了过去。苻樽揉着他的手,嗔怪着:“你也不小心点!”
他低头看着苻樽焦急心疼的模样,笑道:“心疼了?”
苻樽丢开他的手,一脸嫌弃,“我才不心疼你,我只是心疼那油,真是可惜了。”
他扬起嘴角,满意地笑了。明明在乎,却口是心非。
洗完白菜的苻樽趴在了桌上,一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眉峰若剑,星眸如海。绝色,绝色……”
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落入了他耳中。他鬼魅地扬起嘴角,却一言不发。
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炷香的功夫,所有菜已完备。苻樽已经困得眯上了眼。
玄玙轻轻走近,用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她没反应……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鼻翼微微颤动,闷哼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继续睡了……
这女人,还真嗜睡!他心里暗想。这样都不醒,该不会是装睡吧?
他附耳低语:“苻三岁,吃饭了。”
某个睡梦中的人觉得耳畔有只蚊子在“嗡嗡”作响,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然后抬起头来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吧唧了一下嘴,“啊?吃……吃饭了啊。”
“嗯。”玄玙舀了一小勺饭在她的饭碗里。
苻樽斜着头,嘟着嘴,“你把我当小孩子吗?你太小瞧本姑娘的饭量了吧!”
他眉眼盈盈,薄唇微动,“原来我低估苻三岁了啊。”
“再来一勺!”
苻樽抱着她的饭碗,口中咬着筷子,目光在食物间来回扫荡——王与还真是厉害!菜有色香,不知其味如何,待我尝尝!
但她不知从何处落筷,每一样都很精致,炊金馔玉,不过如此。
玄玙拿起汤匙,为她盛了一勺翡翠白玉羹,并对她柔情一笑。“尝尝。”
菜叶浇淋在白白的米粒上,一如翡翠缀着白玉。她扒了一口饭,那豆腐嫩滑如丝,瞬化入肠。
她紧锁眉头,一脸狰狞。玄玙一头雾水,自己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他不放心地也给自己舀了一勺,细品后,心中暗说:没问题啊。
“不好吃吗?”
苻樽表情继续挣扎了一番,又吧唧了嘴,“太……好吃了!”
玄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那你这般疾首蹙额是何意?”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笑着说道:“这不是王兄你做得太好吃,我细细回味嘛!”
得到了褒奖的某个人心中一阵雀跃。片刻,气氛开始变得庄严肃穆。某人幽幽开口道:“如果你喜欢,以后日日做与你。”
闻后,苻樽口中含着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去捡。
他下意识去捡。
他抓住了她握着筷子的手,随后抬眼凝望着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苻樽。
如此僵持了一秒、两秒、三秒……
“扑通”“扑通”……
苻樽心说:是我的心跳吗?怎么会跳得如此厉害?
玄玙心说:是你的心跳吗?
目光在交汇八秒后终于移开了彼此。
他尴尬地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眼神扑朔迷离,“我去给你再拿一双。”
苻樽望着他的背影,暗想:这是何种感觉?
虽然刚才的空气中充斥着尴尬,但不知为何,她很想定格在那一瞬间。
他也是。
取完筷子后,他款款而来。“苻三岁,拿好了。”
“你才三岁!”苻樽接过筷子,顺便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三岁小孩是什么?连双筷子都拿不稳。”他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喜欢上了开她的玩笑。
她一时语塞,“行行行,王五岁,你大你大就你大!吃你的饭!”
没吃几口饭的他,突然抬起头问她:“你明天什么安排?”
“没打算。”
他继续盯着她,“那我带你出城玩。”
“可以可以,这个可以有!”某三岁开心得直点头。出门在外,帅哥伴身。走出去,多威风!她也终于可以狐假虎威一把,装一回富家子弟了。
……
翌日一早,苻樽一身便服,从白阳阁中出来便直接去了玄玙的挽风轩。
只见轩门紧扣,她上前敲了敲门,并无人回应。苻樽清了清嗓子,大喊:“王五岁——去玩啦——”
还是无人应……
她跑去前厅找到了沈管事,问道:“王兄人呢?”
沈管事茫然不解,心里全是问号:阁主口中的王兄是谁?
但思来想去阁中的大人物也只剩君上了。沈管事只是不知为何阁主称呼他为王兄。
他又思索了一阵,才给出了一个答案:“回阁主,他一早就走了。”
“走了?”居然一个人去玩不带上我!亏我起那么早。“他有说去哪了吗?”
“公子说他家中有事……”沈管事看着苻樽比亚洲地形还复杂的神情,毕恭毕敬地答话。
“哦,是这样啊……”得知自己错怪了人家的苻樽面色羞赧之意难掩,她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清楚。”
他家在哪儿?家中出了什么事?很急吗?……一连串的问号从她脑海中浮沉。相识也有一阵了,却从未听王兄说过他家里的事。此时苻小樽的心绪颇不宁静,她觉得有些内疚:似乎自己从未关注过他。但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一个来蹭吃蹭喝蹭住的罢了,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无聊的她走到了书房。
书案被收拾得挺干净,文房四宝排放整齐有序,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
占了我书房,还不让我来看?我偏要看!
她在书案四周左翻右翻,并无异常之处。苻小樽纳闷了:怎么会一点东西都没有?
她死不罢休,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靠里的书架最上方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翻到了一画卷。
苻小樽在脑海中搜寻,这个位置她并未放任何画卷。她心说,想必这是王与的。
她取下来,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滚动,那卷轴自然地展开。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人怀抱蹁跹在空之态。
怎么有点像那日初见之景?
苻小樽脸色怯怯,面若桃红更羞三分,她的脸愈发滚烫,心中似有小鹿乱撞。
她捂住自己红彤彤的脸,又低头端详——这男的应该是王兄,可这女的,一点也不像我!青丝如墨炭,白肤如肉干,总感觉他抱着的不是人,是鬼!
他怎么把我画的这么丑?!
气愤的苻小樽拿起毛笔,在右上角为它题了一句:人鬼殊途,迷途知返。
洋洋洒洒题写完毕,帅气地扔掉了毛笔。冷哼一声便夺门而出,画卷仍摊在桌上,并未收起。
……
皇宫中,两太监将穀梁婳拦在了疏阑殿外:“娘娘,您不能进去。”
穀梁婳却执意欲进,“大胆!竟敢拦着本宫!”
两太监仍旧死命地拦着:“君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疏阑殿。”
“本宫可是君上的女人,你也敢拦?”穀梁婳气咻咻地甩袖转身。
两太监不怕死似的,异口同声道:“君上之令,奴才们不敢违抗。”
这一句彻底惹恼了穀梁婳,她淡淡地笑着,与其说这笑明媚如春风惹人万般流连,倒不如说这笑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让人招架不住。
下了朝的玄玙正往疏阑殿走来,却见两太监跪在穀梁婳身后:这女人怎么来了?
他扬声道:“爱妃,多日不见,愈发倾国倾城了。”
穀梁婳迎着走上前行了个礼,婉娈可人地埋怨道:“君上,自从那日册封后,君上无一天到后宫中歇息,尽日在疏阑殿中。臣妾担心君上身体,特来探望,可谁知那些不知死活的奴才非要拦着臣妾的去路……”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他将穀梁婳抱在怀中,故作心疼道:“爱妃有心了,朕甚是欣慰。只是近日朕实在繁忙,空下来了自会去看你的。”穀梁婳哭哭啼啼的模样在别人眼里是柔情万千,煽情一片,可在他眼里确是矫揉造作,令人发呕。他憋着对她的厌恶,伸手为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安慰道:“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你这一哭朕的心都要碎了。”
自古君王的婚姻多是为了稳固关系,拉拢朝臣。自己对她们并无真情实意,这么一想,玄玙心生几分内疚:说到底,朕才是世间最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他一面轻轻地拍着穀梁婳的肩头,一面想着。
见到玄玙如此,穀梁婳只觉掉入了蜜罐中。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身为君王看似冷面无情,想不到心中是这般柔情。
她得意地笑了。
玄玙本是到疏阑殿看一看有何情况,却没料到会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人。他从穀梁婳手中逃出时,已是午后。
聆枭阁的某位早已等得不耐烦,独自出了聆枭阁。
她沿河走着,走着。
身后忽然传来达达的马蹄……
苻樽刚一回头,便被来者拉上了马。
确认过眼神,是他。
两人驾着马,一路落英缤纷,踏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向南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