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男子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傅寒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一张阴柔秀气的脸惨白瘦削,倒是挺像一副书生模样,他听着傅寒嚣张的语气不由笑出了声。
“二位既然能进来这儿,想必也知晓在黑市里做生意只有一条规矩:买卖自愿。若是坏了规矩,主家问责下来那便是全城追击,生死不论。”
江湖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对主家的作风有所耳闻,多少年来此地都是风平浪静,他也是许久未在此处听见过如此猖狂的话了。
“殿下,他该不会是吓唬我们的吧?”
傅寒有点怂地往后退了退,戳着赫连川的手悄悄问道。
“你觉得呢?”
今夜的氛围似乎有点怪异,傅寒总觉得一路来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的确证实了傅寒的猜测。赫连川应该早就注意到了不寻常,手上的银剑已蓄势待发。
“殿下,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邪风所过之处,每家每户似乎都有共识般的关上了大门,一转身,就连方才明明还站在后面同他们讲话的男子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一大批杀手正向此处靠近并呈四面包围之势,情况不容乐观,所有的杀手仿佛得到了死令一般,目标直指傅寒。
“对方来者不善,殿下,就咱们两个人对付得了吗?”
“本王说过,只要我在,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
即便是大难当前,赫连川也依旧是那般镇定自若,无一丝惧色。
“殿下仁慈,那待会儿打起来了,我先跑你断后。”
“好。”
傅寒没想到赫连川答应得如此爽快,毕竟这些杀手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赫连川这次倒是被她连累平白受了无妄之灾。
这次来的杀手明显训练有素,不可小觑,他们的路数不尽相同,似乎是故意不想被认出,虽然有故意隐藏实力,但也是刀刀凶狠,剑剑致命。
“快走。”
赫连川即便武功再高,也终究寡不敌众,眼看渐渐处于下风,他只能尽力保得傅寒安全离去。今夜的风格外寒凉,吹拂起鲜血染红的月白衣衫,妖冶红花于其间大片盛开。
“赫连川!”
赫连川为她奋战至此,傅寒又怎么可能留下他一人独自离开。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送死!”
赫连川身中数剑,努力苦撑着才堪堪站住,语气间颇有些愤怒意味,这女人总是这么的不听话,今日之劫乃性命攸关之际,怎么就不懂得保护自己呢?
“行走江湖义字当头,殿下以命相护,傅寒自然要知恩图报。”
远处袭来一支羽箭,所幸赫连川及时发现,将一旁搀扶着他的女子拥入怀中,箭簇与傅寒擦肩而过,并未伤及要害。但这一避,赫连川已经是用尽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了。
“上头有令,今夜务必击杀此女子。”
他们被逼至绝境,再往后退便是深不见底的临渊河,赫连川已经陷入昏迷,仅凭她一人之力不可能胜过这一群来势汹汹之辈,能否取得一线生机,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一阵毒雾借着风力吹向欲趁机对他们除之而后快的杀手,随后便听得河中响起了一阵巨大的浪花飞溅的声响,待那些杀手重新反应过来时,眼前的二人早已不见。
河中水流湍急,不知通往何处。傅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溪涧旁,原来临渊河的尽头竟位于这片偏僻的原始森林之中。河中暗石的撞击让她受了不小的伤,但这些通通都被她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就要找到赫连川,但傅寒环顾四周寻找了一圈都未发现踪迹。
林中荒无人烟,应该时常有野兽出没,傅寒不由愈发担心,赫连川身受重伤,若是真的不幸遇见了四处觅食的野兽,那......
傅寒不敢继续想下去,若是换做以前,别人的生死对她来说丝毫不值得记挂,可当那个男人护在她身前,告诉她,只要我在,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时,她的心,似乎开始有所动容了。
趁着天还亮,傅寒加紧脚步至少横跨了半个丛林,终于在另一条河流分支找到了昏睡不醒的赫连川。他伤得极重,被刀剑砍过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想来昨夜的杀手定是在武器上淬了毒,而且是不止一种。傅寒来盛京时日不多,虽然得罪的人也不少,但对她这么恨之入骨,并且能出动数量如此之多的江湖杀手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即便是势如瑞王,也绝不可能就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在黑市中挑起争端。
赫连川渐渐转醒已是两日后,一睁眼是完全陌生的场景,意识到傅寒并不在身边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起身寻找,但由于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殿下醒了。”
女子抱着一堆柴火欣喜地跑过来,并未注意到对面之人凝重的表情。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的脚上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驳,衣衫也是破败不堪,像是与什么东西撕扯过。傅寒被人提醒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的确是划了不少的伤口,鞋子是在被水冲刷过来时便不见了的,她只能裸露着脚丫走路。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赫连川的身上,倒是未在意脚上的伤。经人提醒,也只是略微瞥了一眼,不甚在意。
傅寒将从溪中取来的清水递给赫连川,再给他把了把脉,身上的毒算是控制住了,只不过还需静养方能痊愈。
“殿下伤势颇重,需要好好休养,这几日切忌动武。”
赫连川震惊她懂医术之余,更加关心的却是她脚上的斑驳的伤痕。
“坐下。”
赫连川将视线投到旁边的一块石头示意她坐着,傅寒虽不明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着坐下了。
下一刻的场景,傅寒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人人眼中再高贵清雅不过的宁王殿下竟半跪在地上亲自为她包扎脚上的伤口,傅寒此时真可谓如坐针毡,要是让盛京城中那些女子们看到此番情形,想必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自己。傅寒可不敢承受如此恩宠,欲缩回双脚,但最终还是落败于那道威压。
“不要乱动。”
赫连川轻柔地擦拭着女子脚底的碎石,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忍受着这些伤痛的同时还能笑得如此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