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将信简拿在手中,并没有马上拆开来看。而是仔细盯着这小木简看了一会儿,轻启朱唇,“呵,还真是笔大单子啊”。
区区一个信简,用的竟然是沉珠银木。
普通人看到可能没什么感觉,因为这种木材他们可能连见都没见过,可秦越却清楚的知道这是宫廷之物。
而且,使用之人必定是身居高位!
来这重徽楼所求之事,也必定不简单。
当今天子膝下子嗣虽然不多,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东宫屹立不倒不用说,太子有强大的母族势力支持,定不屑于来此问策。而瑞王麾下幕僚众多,也自是不缺能人异士。
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前几个月刚从封地归京的七皇子,宁王赫连川。这个宁王当年可是个风云人物,凭一己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便使得拥有十万雄兵意图谋反的汝靖王缴械投降。传闻皇帝当年有意立他为太子,可不久之后,他却选择了独自去往封地,从此不问政事,如今怎的又突然回京?
作为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能以母姓作为封号的亲王,赫连川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这其中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皇帝的无上宠爱,更是权力与才能的象征。
不知他想做什么?
将描金素宣从木简中拿出,慢慢展开来,上面写着:君主与百姓,若必要舍一物,孰可。
笔力雄健,入木三分,竟有云游雨骤之势。
字如其人,虽未见过真人,秦越却似乎从中感受到一股隐忍之气喷薄欲出,心中不禁一震。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宁王,怕是要参与储位之争了。
也罢,盛京本就是一滩浑水,她再去搅一搅又何妨,说不定还会另有一番变化!
忽地站起身来,径自走向桌旁,一甩衣袖,两行秀丽行楷自笔下挥洒而出,笔墨精妙,行云流水。
秋娘自一侧看到秦越所写,心下再次认定身旁之人果然智计无双,天下难有几人能与之相媲。
将信交与秋娘,秦越拿着丰厚的报酬,满脸是不可抑制的笑容。
秋娘对此也很是惋惜,如此绝伦之才,既不愿为自己谋得高官显爵,也不愿投入能得到更多利益的储争政党之中,煌煌盛京,就这么掩埋了一名天才,着实是可惜啊!
秋娘亲自将秦越送出门后,招手唤来一名小厮,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小厮随即出了门,走上大街涌入人流,向着北面而去。
东宫
大殿上方,男子身着玄色金边蟒纹华服,细长微眯的双眼给人一种无形的阴鸷之感,面色恼怒的看着下方的一群人。
“本宫养你们这些人何用!”男子怒气满满,将手中的长剑往下方一众人中掷去。众人一惊,利剑已平稳地刺透一名方才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的谋士的躯体,谋士立即血溅当场,场面异常血腥。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给正处于怒气中烧的男子带来片刻的快感。
其余臣子暗自用袖子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庆幸着幸好中剑的不是自己,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之感油然而生。
没错,那狠戾男子便是陆云当朝太子,赫连靖。
赫连靖如此动怒的原因无非是早上在朝堂之上又被瑞王抢了风头。十日前,青州发生洪灾,各地修建的水坝在一夜之间全被冲毁,造成了千余名百姓伤亡。而当初将青州大坝修建工作承揽下来的就是赫连靖,当时便是如今死在殿上的那位谋士提的建议,水利修建工程可是个肥差,暗示太子可从中谋得大量资金。此时青州出事,自己有逃脱不掉的罪责。因此,早朝时,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罚他于承玄宫中面壁一月,并将此次赈灾事宜全权交于四皇子瑞王。
此次自己已失去父皇的信任,正好让赫连枫捡了个大便宜。赫连枫原本就极得父皇器重,若是此次他能够帮助父皇解决这个困扰,如此下去,那自己的地位可能会遭受到威胁。
决不能让此类事情发生。赫连靖坐于高座之上,眼神凌厉,俯瞰着下面的一切,似是这天下最终都将掌握在他的手中。
秦越出了重徽楼开始在街上溜达起来,云陆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各国的商人都能来此做买卖,因此街上聚集着来自各国各地的小吃特产。有银丝糖、马蹄糕、葱泼兔、羊肉泡馍、辣子疙瘩、羊杂碎......
为了防止自己拿着钱“花天酒地”,秦越所有的家当早就被秦姜查封了,而重徽楼的那笔钱还没到手,现在手头空空,对于美食只能干看着,实行“不作为”手段。
一家包子铺前,秦越盯着蒸笼中的一堆小包子已经很久了,包子铺老板是一个面容慈善的大叔,秦越原本以为长得慈祥的人心地一定很善良,心地善良的人一定会给她包子吃的。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人盯着包子,一人盯着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小包子的人,场面很是滑稽。直到一声“咕噜”打破了尴尬寂静的氛围,秦越完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板对于秦越这种想吃霸王餐的小兔崽子早已见得多了,哼,臭小子,跟他耗,还嫩着点!
秦越摸着干瘪的肚子在大街上晃悠,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自拐角处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一看就是有钱人出行。
脑中突然间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在马车离自己还有一丈开外的时候,秦越便装作被惊吓到了的模样,满脸惊恐,驾车之人看到前面有人被马车惊吓到,便立即拉住缰绳,马儿奋力嘶叫,终是停住了蹄子。
“发生了何事?”马车内传来低沉稳重的男性嗓音。
“主子,有一人被我们的马车惊到了。”绝明转头如实答道。
“哦?”男子低哑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寒意。
帘子被一只修长玉手掀起,感受到主子欲下马车的举动,侍卫连忙退到一边。
男子一袭墨色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祥云宽边锦带,墨发仅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未束冠也未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身披着素色洁白狐裘,从马车上慢慢走下来,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温润中却透着一股肃杀。
此时虽处于深秋,却也并不是极寒刺骨,可他却穿的如此厚重,让人不禁觉得奇怪。
秦越活了那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美男的,大哥那样的清冷高贵,齐淮那样的阳光活泼,容序哥哥那样的温润如玉,却从没见过这般出尘绝世之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似泉水般凌冽的气息,恍若谪仙。
男子背光向她缓缓走来,轻声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可有受伤?”
秦越抬头看去,入眼的是一张精致苍白的面孔,心中顿时有点愧疚。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悲悯,她提高音量喊着:“受伤,当然受伤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给我一笔费用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我是不会罢休的!”
男子含笑却眼神冰冷,“我的马车离你足有一丈之远,你完全有时间可以躲开,又是如何被吓到的?”
开口准备索取一笔精神损失费的秦越听到这话顿时尴尬了,暗自懊恼:好像是摔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