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然回到屋子里重重坐在榻上,脸色黑沉凝聚着****:“娘,你到底怎么和爹说的?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旨赐婚,若非六皇子来府里我竟然毫不知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爹连我也瞒着,显然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刘氏脸色也是难看的紧:“嫣儿,你今日太冲动了,好好的提什么安家,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不晓得又会招来什么麻烦。还有,那样忤逆父亲的话怎么可以轻易说出口?传出去你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哗啦――
纪嫣然闻言怒从中起,甩手就将茶杯扔了出去,声音尖锐无比:“名声名声名声,我名声再好她名声再臭又如何,还不是抵不过她在爹面前寻死觅活撒个泼?从小到大你都让我忍忍忍,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得到,反一直被她压着,吃的穿的用的,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我忍了。不管在家还是在外什么事都得以她为先,我也忍了。可忍到到最后连我看上的男人也被她抢了,她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候府小姐我也是,她是嫡我也不是庶,她娘死了,可我还有娘,我娘才是是候府的当家主母不是么?”
“凭什么?就凭她娘救的不是别人,是你祖母!”
刘氏深吸了口气摒退丫鬟道:“若林湘当年救的是别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候爷,也不能让她在候府里这样横着走。可偏偏她救下的人却是你祖母,上有你祖母帮着,候爷孝顺又对那贱人心怀愧疚,能不宠着她女儿么?”这刘氏口中的贱人自是指永宁候元配林湘。
“救命之恩,又是救命之恩?”
纪嫣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她都死了十五年,骨头指不定都化没了,有什么恩情也都还够了,祖母却还偏帮着她,难不成我们就得被个死人压在头上一辈子?我不甘心,难道娘你甘心?”
“够了,你在气什么,不过就是道圣旨,今儿的情形你不是没看到,这事到底会如何还说不定呢,你就先自乱了阵脚?”刘氏戾喝,她何尝不气,可她太明白,有时候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原以为这些年离间了他们父女祖孙的感情,将纪华裳名声弄臭了,候爷就会失望放弃她,现在看来却是她错了。明知道六皇子喜欢的是嫣然,候爷糊涂还是去求来了圣旨,甚至还瞒她瞒的死死的,事先半点风都未露。
若非被打个措手不及,她们又怎会如此被动?
“我怎么能不气?”
纪嫣然脸色丝毫不见转好:“你听听那贱人说的话,什么叫永宁候府的世子是谁?她摆明就是在讽刺我们,就算没了祖母与父亲,可这候府也迟早是纪少阳的,有纪少阳护着,我们就得被她踩一辈子!”
永宁候府的世子是谁?
这话问得当真是毒。
永宁候府的世子自是纪家嫡长子纪少阳,是他们的大哥,可却是那个贱人的亲哥哥。纪少阳对候府其它兄弟姐妹向来都不假词色,从小到大都只护着那个贱人。谁让,他们才是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呢?
纪嫣然越想越气:“况且,圣旨都下了,还能有什么转寰?若六皇子真的打定主意抗旨,就不会先来候府而是先进宫,更不会动手却还是放过她,如今,只怕六皇子进宫也不会有什么收获,难不成连这点儿娘都看不明白?”
圣旨哪那么容易改,刚下就收回,那是让皇上自己打脸!
普天之下,谁敢!
“我看,看不明白的人是你。”
刘氏上前坐在纪嫣然身旁抿唇道:“然儿,这里是候府。光天化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六皇子真下了手,娘却要好好考虑他是否是你的良配。不下手不过是时间地点不对。”
纪嫣然眼眸一亮:“娘,你是说……”
“圣旨已下这婚事的确再无转寰,可若成亲之日新娘子没了呢?你啊,就等着看吧……”刘氏只一脸高深,这些皇室子弟向来最是桀骜,被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威逼谩骂的一无是处,这都能忍下去?
那不真成了缩头乌龟?
纪嫣然脸色微缓,想着六皇子临走时杀气腾腾的样子,娘说的倒是,今天闹成这样,六皇子什么脸都丢尽了,到时她只要再添些柴加些火,他们大可以暗中除掉她就是了。
只是……
“可还有纪少阳呢?真不知那个贱人为什么那么好命,明明一无是处可偏有那么多人护着她?”纪嫣然眼中满是不甘和嫉妒,若纪少阳是她亲大哥,她也不会从小到大都被个草包给踩着了。
“打战哪有不死人的?”
刘氏脸色也有些阴鸷:“就算他命大没死在战场上,我们也总会找到机会除掉他,此事娘自有打算,你勿需多管。”
纪少阳,就是这三个字阻了她两个儿子的路,惜年,钰儿蒙儿都还小,纪老太君护纪少阳又护得紧,她也找不到机会。
现在,她也该是时候该想想了。
……
无双阁,除了老夫人与候爷居所外,整个候府最好的院落,以院落主人小字命名,三层高的精细阁楼,曲廊环绕,亭台轩榭林立,阁楼前有座小型的假山莲池,在阁楼顶部还有个小塔楼,置身其上,可揽尽候府景致。
吱嗄,厢房门被从外推开。
珍珠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跪在了沉香美人榻前,眼前有些晕天黑地,舌头都在打结:“小,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责罚奴婢。”
“半个时辰,去求候府的当家主母给你调个院子?结果如何?”安夙瞟了眼沙漏,声音不疾不徐,她衣衫未换便斜倚美人榻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卷,不过却未翻开。
恍眼可看到那书卷封皮的字:锦绣衣。
纪华裳房中的书策不多,还都尽是些类似的画本子,什么月下三两事,鸳鸯影……拿了几本草草翻过,约摸都是讲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
安夙也不想去看,只拿着书策把玩。
“奴婢是怕浑,浑身脏乱,污,污了小姐的眼,去换了身衣物才,才来伺候小姐,奴,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求小姐明查!”珍珠闭眼喊完伏地头也不敢抬,豆大汗珠更是岑岑而下。
翡翠等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可大小姐杖杀时却未撤去她们大丫鬟的位份,也就是说她还得留在这儿,留在这个恶毒女人身边。她是想调离无双阁不假,可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去求夫人,那不是才逃出生天,又上赶着自寻死路?
况且,就算去了,夫人二小姐此刻也绝不会管她死活。
“珍珠是个聪明人。”
安夙垂头看着地上的珍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行刑之时,我会让碧玉排头而把你放在最后?”
“奴婢知道,奴婢谢大小姐饶命恩情,以后定会尽心尽力替小姐办事,哪怕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珍珠忙表忠心,她当然知道,那是因为碧玉太蠢,不止口出诅咒之言,居然还当着小姐面求夫人救命。
小姐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自三日前事发后与夫人二小姐撕破脸皮,如今缓过来想要报仇是自然,这从今日小姐所为明显就可看出。小姐要杀鸡儆猴重竖威信,自也会头一个拿碧玉开刀。
以警告她们别忘记自己的主子是谁!
而翡翠玛瑙只知求饶也不堪大用,她请夫人做主,却并不表明自己站入夫人与二小姐的阵营。至于临阵反口泼主子脏水,其行可恨固然比碧玉更甚,可说到底她也只为自救。
咒主死罪。
哪怕被抓现行也绝不能认,尤其在众目睽睽下,认了就是个死!
谁也救不了她们。
以小姐的手段,翡翠等人都杀了,最后却留下她,自然是她还有用处,否则小姐也不会提点她去求二小姐,事实证明六皇子不止答应了小姐无理的要求,甚至二小姐都被小姐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珍珠自以为是的想着,不由惊出身冷汗。
此时方警觉,她家小姐,变了!
从娇蛮恶毒,变得残忍强势,甚至连六皇子的账都不买,不管以前小姐有多任性,可在六皇子面前却总是轻易妥协低头,如今,是真的被六皇子那两巴掌伤透了么?
也是!
自小就被候爷老夫人捧在掌心的候府大小姐,即便不学无术,可骨子里总有几分高傲,被那样下脸面,又怎么能忍?何况小姐说的对,候府不倒就是小姐的靠山,小姐依然可以横着走。
六皇子再不喜不也拿小姐没撤?
偏她自觉一向都谨慎,怎么就会鬼迷了心窍去说大小姐的坏话?
“小姐,您早知道六皇子会找上门来?”话脱口而出,珍珠神色嗫嗫,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安夙倒没什么异样,只淡声道:“我只知道,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让谁不好过,甚至,过不下去。而我喜欢用聪明人,却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珍珠,现在你明白了?”
“奴婢,明,明白。”
阴沉沉的声音让珍珠打个颤,她忙低眉顺眼的答,小姐这是明显的敲打她别自以为是也别再想着摇摆不定,小姐能放过她一次,也能让她再死一次。压下慌张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梳妆时。
安夙却瞟了一眼小几上放的东西,站起了身:“既明白,那就收拾下随本小姐出府去散散心,至于要带些什么?一,人,二,银子,这三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了吧?”
“是,小姐。”
珍珠站起晕眩的厉害,苦脸撑着桌面方才没倒下,六皇子殿下才离开小姐就要出府,想到方才小姐和六皇子谈的条件。
难不成这是想要去堵人?
这样的事儿小姐以前经常干,可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不少,她真怕再生出事端,她小命可就真不保了,偏偏此时她却根本不敢开口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