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阑来到餐厅,鱼头已经吃下一碗米饭。
自从华宏社瓦解,曹管家人逢喜事精神爽,整日笑呵呵的,见小阑走来,快步迎上,问道:“饿了吧。”
小阑出于礼貌,答道:“有一点。”问道:“秦娈呢?怎么没看到她?”
曹管家道:“她回学校上课去了。”
小阑奇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有心情上课?”
曹管家附在她耳边道:“秦小姐去学校办事,刚好那日我走不开,她体恤我,没让我去接她,说暂时留在学校里,等这边事情办完了,我再接她回来。”
小阑道:“原来是这样。”问道:“那您干嘛不去接她?”
曹管家想了想,道:“你想见她,我马上派人去接。”
小阑道:“我想她或许能唤醒致远哥。”
曹管家欢笑道:“什么都想着你致远哥,你们这对……”本想说:“这对青梅竹马。”忽然意识到项云最不喜欢这个字眼,但若说是“兄妹”,不免让小阑不痛快,犹豫再三,幸而手机响了。
曹管家接起电话,瞬间满面喜色,道:“太好了,我马上去通知老爷和小姐们。”说着便要上楼。
小阑问道:“什么事啊?”
曹管家激动不已,颤抖着声音道:“醒了,少爷醒了。”忽然想到杨万仪在电话里嘱咐的话,冲鱼头喊道:“少爷要见你。”再看小阑已经跑出门外,爱玛紧随其后。
鱼头奇道:“是致远醒了吗?”
王恬道:“我想应该是吧。”
鱼头放下筷子,又重新拿起,笑道:“现在去也说不上话,等会儿再去吧,先吃着。”
王恬道:“主人让你过去,你还吃饭,致远哥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鱼头笑道:“那好吧,小恬恬,咱们也过去吧。”
王恬很是愉快,微笑道:“大哥哥终于醒过来了。”
鱼头道:“你知道你大哥哥有两个女朋友吧。”
王恬道:“听说了。”
鱼头问道:“男人是不是应该对感情专一?”
王恬道:“最好是。”
鱼头道:“我很专一,所以你也别惦记别人了。”
王恬打了他一下,不悦道:“你说什么胡话。”
鱼头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程致远苏醒的消息迅速轰动山庄,大家陆续赶去医疗室探望,一路感动感喟。
小阑第一个到达,一头冲进房中,意外看到程致远站在地上,迟疑片刻,抱着他痛哭流涕。
程致远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没事了。”
小阑道:“吓死我了。”说完,哭得更加凶了。
程致远看到爱玛进门,笑道:“好久不见,还好吗?”
爱玛听到小阑嚎哭,撇了撇嘴,问道:“死不了吧?”
程致远笑道:“死不了,骑马射箭都没问题,喝点啤酒没准都行。”
爱玛笑道:“你那点酒量,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这时鱼头和王恬进门,项雪紧随其后。
程致远见鱼头来了,道:“快,过来让我打一拳。”
鱼头见他非但没有病歪歪的,反而精力充沛,惊问:“你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程致远笑道:“你才肥光返照呢。”
鱼头笑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小子真能睡啊,说,到底谁是大懒虫?”
程致远笑道:“是你。”
王恬上前安慰小阑。小阑抽噎几下,放开程致远的腰。
程致远问道:“妹子,你怎么回来了?那边不需要人照顾吗?”
小阑道:“大姑二姑回来,我也想回来看看。”说到这里,禁不住又哽咽起来,道:“幸亏我回来了,不然……”
程致远为她抹掉泪水,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小阑点了点头,挤出一点笑容。
程致远没看到俊彦,问道:“俊彦没回来吗?”
小阑道:“他去天城看师父了,过几天就过来。”
这时项义、项云等人陆续到来。
项云终于盼到儿子醒来,难以抑制喜悦与激动的泪水,上前爱抚几下,然后介绍项义。
程致远叫了声姥爷,项义十分高兴,道:“还是姥爷听着顺耳。”
爱玛笑问:“您是不是重男轻女啊,我叫外公的时候,您可没有这么高兴。”
项义哈哈一笑,道:“都高兴,都高兴,哈哈,外孙女居然挑理了。”
屋内慢慢热闹起来,杨万仪急着回木屋见温姝,却又不便当众明言,以免十二钦探听到动静。等了一会,感觉话题没完没了,起身出屋。
程致远看到,急呼:“师父,别走。”
杨万仪回头道:“过几天再演示吧,我还有事。”
程致远想了又想,道:“好吧,您什么时候回来?”
杨万仪道:“过几天就回来,这几天你安心休养,不要急着练功。”
程致远答应一声。
熟悉杨万仪的人了解他的脾气,他既不提去向,也就没人询问。
杨万仪走后,大家继续交谈。项云听程致远说话中气十足,看上去也精力充沛,一如往昔。众人见程致远恢复如此之快,尽皆感到宽慰。
程致远没看到秦娈,问鱼头:“秦娈呢?”
曹管家道:“我刚派人去学校接她了。”
程致远道:“她怎么跑去学校了?”
曹管家将情况说了。
项云道:“应该早些派人去接。”
曹管家赔笑道:“是,我疏忽了。”
项义道:“云儿,老曹不便公然违背你的命令,是对你的支持。老曹,这件事不怪你。”
曹管家笑道:“今日有老爷撑腰,三小姐可不要在心里恨我啊。”
项云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都是一家人,谁要恨你。”
众人谈笑甚久,室内亲情满溢,长辈们说完了,放心离去,年轻一辈留下陪程致远。
程致远问起这几天错过了什么,爱玛和小阑你一言我一语,拼拼凑凑讲给他听。说到前日之事时,鱼头参与其中,当下滔滔不绝。
他笑着说着,程致远却听得惊心动魄。说到钟华引爆装置,炸毁楼梯那一幕时,程致远一颗心卡到了嗓子眼。
只听鱼头笑道:“当时我虽然耳朵都震聋了,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在场的人里,除了你姥爷,就只有我和钟华没吓趴下。我当时心里那个得意啊,你姥爷是什么人啊,虽然钟华比他差得远了,但毕竟也是一帮之主,二人鹤立鸡群,居然有我一份。”说着得意洋洋,回味当时之境。
小阑道:“哥,鱼头当时真的很勇敢,我们所有人听到爆炸声,都立刻蹲下了,只有他们三人站着,真是一目了然。鱼头离楼梯比我们还近一些呢。”
程致远笑道:“他反应慢,要不就是吓傻了。”
鱼头道:“屁啊,我是真的不怕。你姥爷事后还夸我勇敢呢,他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提到项义夸奖,显得有些腼腆。
程致远问道:“然后呢?”
鱼头道:“当时硝烟弥漫,宴会厅里全是灰尘,不知谁喊了一声:‘仁义胜想炸死咱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这人说完,华宏社的人就冲过来了。”
程致远问道:“爆炸的毁坏力如何?”
鱼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把木头楼梯炸断了,还炸伤了几个人,都是轻伤。”
程致远沉吟片刻,道:“看来有人想故意制造恐慌,好趁乱逃跑。然后呢?”
鱼头道:“华宏社那帮人怕得要死,真以为咱们要炸死他们,想都不想,直接冲过来拼命。就在这时……”
他突然中断,看向爱玛,问道:“你说我说?”
爱玛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鱼头咽了口唾沫,急不可耐道:“就在这时,我手上的筷子突然不翼而飞了。”
程致远奇道:“筷子?你手上为什么会有筷子?”
鱼头愣了一下,道:“你管呢,能不能听重点啊。”
程致远被训斥的没脾气,心想:“那么重要的场合,你居然还不忘了吃,真有你的。”
鱼头问道:“你们猜猜,我的筷子跑到哪里去了?”
小阑道:“我们都知道了,还猜什么。”
鱼头面向程致远,笑道:“你猜。”
程致远想了想,道:“猜不到。”
鱼头得意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诉你吧,筷子插在钟华脖子上了。”
程致远不禁“啊”了一声,问道:“怎么会呢?”
鱼头道:“你姐抢走了我的筷子,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直接插在了钟华脖子里,钟华立马一命呜呼了。”
程致远看向爱玛,问道:“你杀了钟华?”语气中满是惊讶。
爱玛道:“不是我干的。”
程致远见她并不承认,问鱼头:“筷子是怎么插上去的?”
鱼头道:“我没看到过程,就看到钟华趴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筷子。那根筷子就像吸管一样,很快流的地上都是血,估计是刺破大动脉了。”
程致远问道:“那人趴在地上?”
鱼头道:“对啊,就像这样。”言罢,直接趴在地上。
程致远见到这等姿势,问爱玛:“钟华想逃跑?”
爱玛道:“钟华死后,陈雄从他裤兜里翻出了用来引爆炸药的遥控器。”
程致远蓦地一惊,随即平静地道:“原来是你救了大家。”
爱玛道:“我从你送我的书里,看到有关金盆洗手的描述,我当时就很好奇,金盆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纯金打造的盆。因为国外没有,一直很想亲眼看看。昨天从进入会场开始,我一直在留意金盆,可是钟华那伙人根本没带。我以为现代人都不用金盆了,只是沿用过去的叫法而已,可是后来的事,让我察觉出钟华另有图谋。”
程致远笑道:“姥爷处变不惊,鱼头天生胆大,二人没有被吓倒,可以解释得通。华宏社都是乌合之众,钟华虽为魁首,一动不动未免说不过去,除非引爆炸弹的是他本人。”
爱玛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程致远有些尴尬,笑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爱玛道:“当时外公、我妈、二姨、小阑,大家全都在场,自己人埋下炸药怎会不提前打声招呼?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想炸死咱们全家。但是看当时的情况,华宏社的人比咱们的人还要震惊,我就知道有人隐瞒了实情。”
程致远点了点头,道:“你的分析半点不差。”
爱玛道:“那时我还没怀疑钟华,毕竟他和我们在同一间屋子里,炸死我们,他也必须陪葬,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傻的人。猜到那个人的意图后,我开始观察门口的动静,心想倘若这时有人离场,很快炸弹就会引爆,必须不能放走那人。”
程致远道:“正是。”
爱玛道:“就在双方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时候,钟华不动声色,一个人从墙边移向角门,我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了。”
程致远问道:“一击毙命?”
爱玛摇了摇头。
程致远猜想她不愿承认,定然是担心警察,汗颜道:“真够厉害的,我都未必能够做到。”
鱼头啧啧两声,道:“确实牛啊,比老母牛还牛,我的风头全被她盖过了。”
程致远道:“你是无知者无畏,爱玛却明知危险,还能冷静思考,当机立断,境界差太多了。”转对爱玛道:“你杀了钟华,警察为什么没带走你?”
爱玛道:“我说过了,人不是我杀的。”
鱼头抢道:“还说呢,那筷子上有我的指纹,不过幸好属于正当防卫,差点害我坐牢。”
程致远听出不对劲,问道:“筷子上没有爱玛的指纹?”
爱玛道:“筷子我都没碰过,怎会留下指纹?”
程致远听到这里,确信是爱玛干的,想到她戴着手套还有如此劲力,不禁大为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练成这种功夫的?”
爱玛道:“我都说了不是我。不过你离开德国后,师父的确教了我几招厉害的防身术。”
程致远奇道:“师父?你还拜师了?”
爱玛道:“对啊,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
程致远感觉不可思议,笑道:“师父特意去教你功夫?”
爱玛道:“他早就教过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程致远道:“肯定没有我早,所以我是你师哥。”
爱玛道:“我看未必。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师姐。”
程致远道:“你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叫声师哥,一切好说。”
爱玛道:“先来的往后倒,我懂。”
程致远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