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
桌椅全部破碎，酒水饭菜碗筷掉落一地，地面中间一个大洞，陈焕三人面面相觑。
“那毒龙门长老好像不是九叔对手……”李婧心思最为冷静，率先回过神来，眼眸发亮。
“应该是吧……”陈焕艰难的转动头颅，看着被轰炸过的地面，嘴里干涩无比。
“一言一行，皆是修行！”奚瑶脸色严肃，一字一句道，目光中似有神圣光彩。
“九叔说的话，太有道理了！我要拜他为师！”
“嗬……”
喉咙里传出艰难的喘气声，赵轩海擦去嘴角鲜血，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一剑，隔着兵器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若非龙象境已经将内脏淬炼到一定程度，如今的伤势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即便如此，他的战力也打了折扣。
两人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动静极大，三层楼高的司音楼几乎被拆掉一半，因此外面的街道上也多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武者。
“这两位都是哪来的强人啊，几乎把司音楼都给拆了！”一皂服男子啧啧称奇。
“没听见吗，毒龙门的执事被人打死了，毒龙门长老在里面和人干仗呢！”
“依我刘老四看啊，多半是阔海鲸帮的高手，远东地区也只有这家能正面和毒龙门掰腕子了。”
“动静这么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阔海鲸帮的人赶过来了……”
听得外面的闲言碎语，赵轩海脸色愈发难看，身为毒龙门长老，平日里这些跑江湖的泥腿子哪敢这么当面对他评头论足。
“阁下，你我并无大仇，你杀我门执事的事老夫不追究了，就此罢手如何？”
深吸口气，赵轩海沉声道。
本以为能轻松斩杀此人，再行离开也不迟，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再不走，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剑出无回，易某手下，没有留活口的规矩。”将头发上沾落的灰尘掸掉，易九微微摇头：“安心上路吧。”
“老夫和你拼了！”
插入地面的巨剑猛然拔出，赵轩海仰天怒吼，雪白劲装在沸腾的气血中寸寸崩裂，只剩大半残余布料挂在身上，露出苍老的躯体。
“百毒剑法！”
他露出的皮肤逐渐枯萎泛白，血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随之一股浓郁的紫意涌上面庞，他反手猛然拍在胸口，一大口紫色鲜血落在剑上，顿时一股刺鼻至极的味道散发出来。
“以毒淬剑？”
易九挑了挑眉，毒龙门以毒起家，其门中高手修炼的气血大多带有强烈的毒性，这老者修为不低，血液中的毒性之强可想而知。
见血封喉都算轻了。
“死！”
见鲜血完全覆盖住巨剑，肉眼可见瘦了一圈的赵轩海眼神阴鹫，抖手扯掉身上破碎的劲装，唯独穿着一条内裤拔剑杀出。
“六旬老汉裸奔出战？”
心里莫名升起古怪的念头，易九的心境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
这赵长老施展代价极大的武学导致身体变得极为枯瘦，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扛着一人高的巨剑杀过来，怎么看怎么搞笑。
紫色巨剑掀起剧烈劲风临面斩来，易九踏步暂避，这剑上淬有剧毒，还是不碰为妙。
砰！
一剑落在地上，一楼石板所铺的地面顿时裂出一条数丈长的深沟，裂缝周围升起白烟，露出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石土。
赵轩海目光凶狠，挥舞着大剑再度横扫，易九脚尖轻点地面，如若无物般飞身后退。
两人所过之处，梁柱倒塌，地面裂开，桌椅板凳尽皆被前者手中巨剑斩为碎片，腐蚀的不堪入目。
“楼要塌了……”
易九面无表情看了缓缓倒下的梁柱，往大门处闪去，赵轩海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路狂斩。
就这么一追一逃，两人杀出了摇摇欲坠的司音楼。
“那毒龙门长老爆发了，九叔有危险！”陈焕在二楼窗口急道。
“不会的，九叔肯定只是不想弄脏衣服，你看那老头的剑上在冒烟呢！”奚瑶如今的信心比易九本人都大，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道。
“咱们先下去，司音楼要塌了。”李婧一脸担忧的看了眼这个有时脑子缺根弦的少女，皱眉道，“九叔离开楼里，多半也是察觉到这个原因。”
三人当即从破了诸多大洞的窗边跳下，和一众看热闹的江湖客站在一起。
离开司音楼，易九猛然顿住身形。
“你怎么不逃了，逃啊！”赵轩海嘴里发出狂笑，施展那门武学之后，他的心神就隐约受到了影响，理性大失，胸膛处的澎湃杀意疯狂涌动。
“半步剑意！”
对他的狂笑恍若未闻，易九深吸一口气，神色幽幽，瞳孔瞬间漠然无比，一股与敌偕亡惨烈绝望的绝世锋芒从身上轰然爆发！
这是独属于他的剑意雏形！
参悟摩罗舍身诀与乘风剑录，熔铸两世为人一身信念的剑意！
绝望中求一线生机，不生则死！
“仙人指路！”
轻声呢喃，他手中的望渊，在这一刻骤然消失在空气之中，无影无踪，无形无迹！
嗤！
狂笑的赵轩海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眉心，一道漆黑剑痕赫然洞穿整个颅骨！
手中巨剑无力砸落，他的眼中有着一丝不可置信，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形仰天倒下。
【叮！获取绝望值三十点！】
呛！
将望渊入鞘，易九面色有点泛白，最后的这一剑仙人指路，与乘风破浪一样，是乘风剑录中的杀招。
不过相比于前者，仙人指路这一招，他不过揣摩出皮毛，只有全力激发剑意的情况下，把握住冥冥中的心境空灵，淡漠高远，才能勉强施展。
而它的威力，同样让人侧目，一剑出，剑身隐匿，无处可寻，瞬息间击杀赵轩海。
“这等剑法造诣，神乎其神！”那围观众人中，同样有不少用剑的武者，其中一燃血境的武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毒龙门长老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这人是阔海鲸帮哪位高手？”
众人低声议论，却不敢如方才那般肆无忌惮的评头论足。
“九叔赢了！”被议论声惊的回过神，陈焕脸色振奋，急忙与二女上前。
“我没事，只是损耗有点大。”
易九摆了摆手，脸上经过短暂调息已经恢复了不少血色，有条不紊的向陈焕吩咐道。
“通知飞羽堂，让堂内派人过来处理首尾。”
司音楼的损失以及毒龙门这两人的尸首，都需要飞羽堂拿出个章程来，他一向对这些盘算计较的事深感皱眉。
“对了，把单买了，咱们不能吃霸王餐。”
说到最后，易九一拍脑袋，想起这场战斗的起因缘由，拆楼归拆楼，饭钱还是要给的，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
“是！”陈焕重重拱手，直感觉肩上被托付着重任，当下便往飞羽堂口赶去。
“我呢我呢，我做什么！？”奚瑶在一旁期盼的嘀咕，这场战斗她一直在一边看着，现在也是有点后知后觉的激动。
“你要是不怕，就去把他身上的东西搜出来，还有楼上那个，别漏了。”易九一指指向衣不蔽体的赵长老。
奚瑶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咬了咬牙，还是哼哼唧唧的应了下来。
和李婧一起，一人一具，勤快的忙活起来……
片刻后，徐岩率先赶到，身后是数十名飞羽堂门徒。
匍一赶到，他便吩咐手下驱散围观者，封锁周边。
“毒龙门外门长老赵轩海！”
查看了一番尸体，徐岩瞳孔微缩，毒龙门作为阔海鲸帮的宿敌，有名有姓的高手他自然如数家珍。
毒龙门的外门长老，地位和实力等同于十二堂口的堂主，而赵轩海此人，在外门长老中亦是排名前列。
“没想到你如今的实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目光在赵轩海身上收回，背负长刀的徐岩看向一旁神色如常，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意味深长道。
“较之堂主总归是差了一线的……”易九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前者脸上出现的细微变化，淡声道：“司音楼与毒龙门方面该如何处理。”
“毒龙门不足为虑，本就是宿敌，踏入远东城陨落了也不怨旁人，能将其尸首送回便算仁义了。”
抬头看了眼破败不堪的司音楼，徐岩顿了顿，有些皱眉。
“不过这司音楼……”
“司音楼如何？”
“城内大半青楼酒楼门面店铺，每月都要按区域向我帮十二堂口缴税，司音楼成立至今七年，分文未缴，你道为何？”
徐岩并未明言，伸手虚划一圈，将整个远东城囊括其中，目光若有深意的反问了一句。
不等易九发问，他淡淡解释：“司音楼背后，站着的是紫气东来阁，而这两处，便是城内唯二，我阔海鲸帮未插足之处。”
“紫气东来阁……”易九目光闪动，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锦盒中那满是裂缝的羊脂白玉。
是无意，还是人为？
羊脂白玉硬度不低，等闲不会碎裂，先前欣喜之下并未细想，如今深思起来便觉得有所蹊跷。
正思索间，远处街口传来阵阵衣袂破空声。
“你先回避吧，其他堂口的人来了。”
徐岩并未回身，背对着他淡淡道。
“好。”易九轻轻颔首，当下带着陈焕奚瑶三人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