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离去,徐岩走至赵轩海身旁,探手在后者眉心剑痕处拂过。
嗤!
一股残留的锋芒从剑痕上爆发,他指腹顿时浮现出一道细小血痕。
“他不过金刚境修为,伤口处所留的剑气竟然如此凌厉且经久不衰,或许不是单纯的剑气残留……”
微微皱眉,徐岩面上浮现思索之色,本要细想,破空声渐近。
砰!
他一掌拍落,赵轩海头颅粉碎,剑痕泯灭。
“徐堂主,此处是怎么回事。”
天鹰,重岳两堂堂主联诀而至。
扫视了一圈战斗现场,重岳堂主流露出一抹心惊,沉声道:“我等收到消息,疑似毒龙门长老与我阔海鲸帮高手在此交手,徐堂主先来一步,可知具体情况?”
“略知一二。”
徐岩面色难看,隐有铁青之色:“正是我堂供奉易九与毒龙门长老赵轩海在此交手。”
赵轩海!
重岳堂主眉头一皱,此人他曾打过交道,一手巨剑劈风极为霸道,当下追问道:“结果如何?”
“率先偷袭下,赵轩海被击杀当场,我堂供奉易九亦是……并无大碍。”徐岩语气略有迟疑,旋即不欲多提的转移话题道:“让各堂弟子将现场处理一下,司音楼的赔偿由我飞羽堂承担。”
“并无大碍……”天鹰堂主张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徐岩,目光闪动:“是欲盖弥彰,还是确有其事?”
“赵轩海死了?!”重岳堂主豁然一惊,此人实力不在他之下,竟然死在所谓的飞羽堂供奉手中。
“不知贵堂口的供奉所为何人?”
“昔日易远坤之义子,前段时日打死谢东奎,被大长老力保从大牢放出来的便是此人。”张烈淡淡道,神情波澜不惊。
重岳堂主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虽然由于一身横炼武学导致体型极为魁梧,但他同样心思缜密,张烈昔日被易远坤多番打压的事他自然知道。
帮中议事上,也是张烈率先出言反对,眼下这般平静作态,反倒让人摸不清心里所想。
“赵轩海周身并无致命伤,唯独头颅爆裂,看来这易供奉极善拳脚。”没有过多揣摩张烈的心思,重岳堂主低头查看尸体,沉声分析道。
“不错,易九拳法颇为霸道。”徐岩随口道了一句,转头吩咐堂中弟子:“速速打扫现场,将尸首……”
他本想将李策赵轩海尸首送回毒龙门,可转念一想,两人死状凄惨,送回尸首反倒可能被对方认为是在刻意羞辱。
当即便道:“城外就地掩埋吧。”
片刻后,一切安排好,徐岩转身笑道:“二位,徐某还要将今日此事,首尾缘由汇报给帮中,便先行一步了。”
“请!”重岳堂主拱手,张烈在一旁默不作声。
……
小院。
一进院子,一路苦兮兮着小脸的奚瑶立刻拉着李婧冲进洗漱厢房,边洗手边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
诸如“九叔太黑心了,让我们摸尸自己在一边看着……”
易九权当做没听到,与陈焕进了房中。
片刻后,二女同样进来。
盘膝坐在蒲团上,易九淡淡一笑,陈焕会意,从背后取下包裹放在地上打开。
“九叔这是要分赃吗?!”奚瑶惊呼一声,眸子笑的如月牙,先前的委屈不见了踪影。
“将已故之人的遗物接手过来,为还活着的人贡献力量,发光发热,避免明珠蒙尘,这如何能叫分赃呢!”
易九脸色一沉,武功不高没关系,但跟他易某人身后混饭吃,思想觉悟必须要高。
奚瑶悻悻的撇了撇嘴,拉着李婧的衣袖不说话了。
很快,包裹中的东西就被陈焕清点完毕:“九叔,共有无损的银票一千二百两,一瓶茯苓青丹,四瓶象力丹,。”
“收获不小。”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无本买卖来钱最快,易九眼睛一亮,若非是还有不少东西在交手时被震碎,收获还会更大。
略一沉吟,他从包裹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三人。
“见者有份,一人一百五十两。”
“九叔,我就不要了。”陈焕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
奚瑶也是恶狠狠的磕了磕脑瓜子,扮着鬼脸道:“刚才我是闹着玩的,我才不要九叔辛苦赚来的银子。”
素来恬静淡雅的李婧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无声的表达了立场和两人一致。
“虽然如今不富裕,但我也不差这些银子,今天你们受惊了,把银子收好!”
易九不容置疑道,说完从包裹中取出数瓶丹药。
象力丹。
如淬骨丹于金刚境,象力丹是龙象境修行中不可缺的丹药。
“象力丹于我接下来的修行有用,我便收下了,茯苓青丹你们分了吧。”
茯苓青丹是上好的疗伤丹药,一瓶十枚丹药,价值百两白银。
几人见状,迟疑了片刻,最后才收下了银票,不过奚瑶将茯苓青丹推了回来。
“九叔,疗伤丹药对我们而言并非急需,你还是收着吧。”
小妮子抿着嘴,白皙精致的小脸上表情认真,语气严肃:“哪天你被人打的快不行了的时候,这丹药还能救命!”
陈焕:“……”
李婧:“……”
“我谢谢您勒!”易九极为罕见的垮着脸长叹一声。
“不用谢,瑶儿该做的!”奚瑶眉开眼笑,美滋滋的数着塞进腰间香囊的银票。
“我锦囊呢?”看到她身上的香囊,易九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司音楼吃饭时解下的锦囊,随口问道。
陈焕李婧看向某个蘸着唾沫数银票的财迷。
“不知道!我不知道!”奚瑶动作一滞,眼睛扑闪,旋即涨红着脸连连否认。
“不见了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估计是在交手时遗失了,易九也没在意,将剩余的银票和丹药收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正好如今囊中羞涩,赵长老这个好人知道他的不容易,奶了一波。
持家不易,且行且珍惜。
杀人夺宝,四字真言牢记心头!
四人一阵闲聊,直到黄昏渐近,陈焕几人起身告辞,易九将他们送出院子才转身回屋。
院外小径。
“瑶儿,九叔的锦囊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李婧眼含深意笑道。
“是真的不见了嘛!”奚瑶下意识的矢口否认,随后涨红了脸,和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撒腿往前蹦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夕阳斜照,少女及腰长发飞舞,似被染上碎金之色,一袭淡蓝衣衫在风中翻飞,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
……
殿中书房。
徐岩大马金刀坐在椅上,眼帘低垂,身后背负的长刀时刻不曾离身。
书房内还有一人,正不急不缓的提笔挥墨,一袭灰白长衣,下巴处蓄有淡淡胡须,赫然正是大长老,林方溯。
“仔细说说,赵轩海如何死的?”
一副山河图已经几乎完成,在纸上添上最后几笔,林方溯望着画,背对徐岩淡淡道。
“我收到消息赶到时,赵轩海已死。”眼眸睁开,徐岩沉声道。
“如何死法?”
“洞穿眉心,一剑毙命。”顿了顿,他语气重了几分,再度说道:
“据我观察,赵轩海一身血气枯竭,肉体腐朽,多半动用了拼命手段,而并非一时不察被杀,即便如此,依旧被一剑毙命,毫无还手之力。”
“后生可畏……”
林方溯笑了笑,目光幽深不定,随意将手中笔墨置于桌上,指着桌上的画看向徐岩:“这幅画如何。”
后者并未起身,坐在椅上看了眼画,平静道:“徐某不懂舞文弄墨,只能看出大长老笔下山河浩荡,画中有神。”
“这幅山河图,我反复画了十年。”轻敲桌面,林方溯目光望向窗外,神情悠悠。
窗外,隐约可见偌大远东城。
“胸中有山河,笔下山河方才能毫无匠气,徐岩,你可懂?”
“懂。”
“将此画代我送给他,另外,库房一应修炼资源同样拿一份给他。”
林方溯在书桌后缓缓闭眼,眼中,浮现一抹莫名之色。
……
奚瑶三人走后,厢房内冷清不少。
易九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些不习惯,陈焕沉稳,李婧恬静,奚瑶古灵精怪又心思纯粹,有时还憨憨傻傻的让人头疼。
虽时日尚短,他已经把三人归纳为朋友一列。
“有些朋友也不错……”将地上三个蒲团收起,易九默然自语。
杀伐果断是手段,而并非为人处事的方式,孑然一身也并非他想要的生活。
再世为人,若是如前世一般孤孤零零,便是无敌天下横推九州又如何。
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为七情未泯,为喜而悦,为悲而狂,为哀而伤,为生命里每一点点感动而触动心神。
心生明悟。
易九微微一笑,察觉到心境更为通透,如明镜高悬不惹尘埃,一身气息,更为出尘。
修行,何谓修行?
是打磨躯体,是淬炼气血,更是心灵上的一点点积累与蜕变。
淬炼气血,打磨躯体能借助外力,一蹴而就,而心中的感悟,唯有历经诸多种种,没有半点捷径可走。
“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走过的路,看过的书和爱过的人。”
“我这种气质,一般人走万里之路,遍览群书,跑了十个老婆都未必能有啊……”
易某人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