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回家之后,就看到父亲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瑾坐在父亲身边陪了他一会儿,有些事其实都懂,不一定非要问出口。
苏瑾回房间之后,在衣橱的最里面找出了被妥善放好的校服,干净的连一点褶皱都没有,这件衣服哪怕是现在的苏瑾套在身上仍然是大的。
那时的她穿了整整两年,这是程洛的校服呀。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有拿出手机给程洛打电话的冲动,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二,伦敦时间中午十二点四十二。
说些什么呢,问他在那样一个年纪是不是喜欢过自己?问他为什么答应向倩那样的要求?问他为什么连机会都不留给她,就给感情宣判了死刑?问他为什么后来又走进她的生活。
苏瑾把校服紧紧抱在怀里,原以为三年不见她可以在这场感情里脱身,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点。
这一夜苏瑾睡得并不安生,她梦见程洛受了很重的伤,背对着她一句话都不说,梦里她一直在哭。
大年三十的时候家里只有苏瑾和父亲两个人,窗户外面的电子烟花一整天就没有断过,到了晚上更加漂亮。
苏瑾和父亲吃过水饺,就在阳台上观赏烟花。
“小瑾,等你结婚,家里就爸爸一个人过年了”。
“那我多陪您几年”,苏瑾看着身边越发苍老的父亲,有些不忍心。
原本那样伟岸有趣的人,变得越来越沉默、枯燥,可是苏瑾说不出安慰的话。
苏瑾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接到程洛的电话的,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着满天的烟花,程洛今年是见不到这样热闹的场景的吧。
“苏瑾,新年快乐,今年我回不去了”。
“程洛,新年快乐,还有谢谢你”,这句谢谢欠了你很多年了。
“等我回去”。
“好”。
在这个过程中,苏父看着自己女儿眼中的光变得明亮,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吧。
过完年没几天之后,苏瑾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北京了,她本没打算在家多待,毕竟过往的时光里她并没有学会如何和家人打交道,而且她要趁程洛回来之前弄好房子的事。
苏瑾是自己去的车站,每次出行在路上,她总有一种自己被抛下了的感觉,好像无论是起始点还是终点站,都没有一个欢迎她的热闹地方。
苏瑾到了程洛的家之后,就带着告别的心情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苏瑾在之前看过的房子中选好了合适的一套,并给房东付了定金。
正式上班之前莫总要组织聚餐,正好和程洛回国的时间吻合。
当天苏瑾收拾好行李,特意把东西放在宽敞的客厅,这样等见到程洛,在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可以直接拎箱子离开。
苏瑾稍稍打扮之后就去了聚餐的地点,和大家合作了一段时间也很熟悉了,何况只是过了一个年,大家并没有什么变化。
大家讲着过年这段时间有趣的事情,开开玩笑,在莫总到来之前气氛一直很好。
像所有的公司聚餐之后,莫总在饭桌上褒奖了去年拿下项目的团队,讲述了不足的地方,以及对于今年的期望。
前面的话苏瑾并没有怎么听进心里,直到莫总提到苏瑾的名字。
“小苏,来我们公司也有半年了,适应的怎么样”。
“挺好的,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大家的照顾”。
“那就好,小苏我一直想知道,你和程洛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老同学”,苏瑾回答的很简洁。
“之前突然给大家放假,就是因为程洛那小子突然来找我,我原以为他是为了涟漪,可是那时候涟漪都出国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这样费心思是为了你”,一段话牵扯了三个人。
苏瑾不想面对大家八卦的眼神,所以就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原以为这样的话题可以终止,却没想到宋涟漪就在这样的状况里进来了。
“怎么了,大家都看着苏瑾”,宋涟漪把包放在椅子上,她的后面跟着程洛。
苏瑾正好对上程洛的眼睛,程洛在宋涟漪旁边的空位坐下。
“没什么,没什么,等你俩好久了,必须罚酒哈”,莫总打着马虎眼。
“莫总,我们可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宋涟漪看了程洛一眼,对着莫总举杯。
苏瑾敛下眼帘,她讨厌宋涟漪口中的‘我们’二字。
程洛看向苏瑾,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在大家举杯的时候,苏瑾也举起了手中酒杯。因为她年纪小而且没有毕业的缘故,莫总一直对她喝什么没要求。
程洛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苏瑾,他从没有见过她喝酒,想来她的酒量也不怎么样。
“阿苏,我代你喝”。
苏瑾看向他,轻笑,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出轨,毕竟所有人下意识觉得他和宋涟漪才是一对。
苏瑾没有回答,干了杯子里的啤酒,难喝,但没什么影响。
“刚刚我还问小苏,和你是什么关系呢”,莫总尴尬的打着圆场。
“那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同学呀,怎么你小子对人家有想法呀”。
“有呀,有了很多年了”。
苏瑾看不出程洛话语中的真假,而酒桌上的话又能信几分,苏瑾对程洛举杯:“是吗,巧了,我也是”。
程洛的眸色深了几分,他在苏瑾举起杯之后,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从她手中拿过杯子,一饮而尽:“很好”。
程洛和苏瑾身边的人换了位置,一点避讳都没有。
明明都在一张桌子上,苏瑾却觉得她猜不透任何人,程洛一直护着她,而她也像没有一丝感情一样接受着他的照顾。
局散之后,程洛有点醉了,自然没办法开车,苏瑾跟在他的身边。
“我叫个代驾,把程洛送回去,顺便也给小苏打个车”,莫总很负责任的样子。
“不用了,阿苏和我住在一起,我们一起走就是了”,程洛只是醉了,并不是不清人事。
“……是吗?”莫总看了一眼宋涟漪,显然不敢相信现在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可以这样复杂。
只要在程洛身边,苏瑾就永远接受着周围人意欲不明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
在代驾来了之后,苏瑾熟练的扶程洛上车,假装看不见别人打量的眼神,向大家客气的告别。
程洛和苏瑾一起坐在后座,苏瑾可以闻见程洛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与橘子水夹杂的味道,这两种味道有点矛盾,但是不难闻。
就像中学梧桐树下拿着篮球流着汗的少年,与现在穿着西装在会议室云淡风轻签下合同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喜欢这样的一个人不知是不是幸运,很多人都说年少喜欢的人,很有可能在经年之后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
而苏瑾不得不承认程洛其实也变了,但是后来的改变是越发让她心动的模样。
程洛的头深深的落在苏瑾的肩膀,他们离得很近,好像苏瑾一转头就可以亲吻到程洛的额头。苏瑾把头转向另一边,看向车子驶过的路边风景,偌大的北京城既繁荣有冷清。
代驾把车开进车库:“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忙我把他扶上去吗”。
“不用了,谢谢”。
司机离开之后,整个车库陷入了黑暗,苏瑾的耳边是程洛轻轻的呼吸声:“程洛?”
“嗯”,程洛酒量算不得差,这些年多多少少也练出来了,但是胃也是真的不好。一路上与其说他是醉了倒不如说,他是胃痛的麻木了。
苏瑾扶着程洛下车,此时高大的少年显得有些脆弱。苏瑾莫名的心疼,这些年他一定也是拼尽了努力,才能年纪轻轻就在这座城市混出一番名堂吧。
“程洛,为什么?”苏瑾不知道程洛的梦想是什么,大多数人小时候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后来在漫长的求学过程中,梦想大多统一的变成了考上一所好大学。
而在苏瑾的家乡大学出来之后的出路无非是考公或是考编,而她和程洛都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生活。
如果说苏瑾是因为她的专业不允许,那程洛是因为什么呢,明明他学的是如此吃香的法学,又为什么走上了音乐创作这条道路。
“什么”,程洛有气无力的问道。
苏瑾没有回答,把程洛带进电梯,她很担心现在程洛的状态,总觉得这些酒不至于让人醉成这个样子。
一回到家,程洛就摔在了沙发上,他不经意看到门口的行李箱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
苏瑾倒了一杯热水:“程洛,你是不是哪里难受?”
“胃疼,卧室书桌下最后一层里面有药”,程洛轻声说。
苏瑾匆匆的进卧室翻找抽屉,发现里面有很多应急的胃药,她在看过说明之后找到非处方的药片,烧好热水喂程洛吃下。
苏瑾看着吃过药的程洛闭着双眼蜷缩在沙发上,她看着少年微长的发梢覆盖住他的眼睛,心隐隐的痛:“程洛,我们去医院吧”。
程洛不习惯西餐加上一下飞机就去了酒局,没能吃一口热乎的东西,所以胃这次才疼的这样急,他听到苏瑾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强行打起精神安慰道:“别担心”。
苏瑾把毯子轻轻地盖在程洛身上,想站起来去厨房煮碗养胃的粥,却不想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被程洛抓住了,她回头看向程洛,男孩仍然闭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他是否清醒。
“苏瑾,我们好好的,好吗?”
苏瑾没有回答,如果不是程洛清楚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她真的会怀疑程洛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