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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屈蔚

已是春末,天气变得有些微热。乐城终于可以脱掉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薄的夹衣,练起功来也轻便许多。

最近她时常到锦庐去,除了跟着将军学剑术,还可以听将军给她讲边关跟突厥作战的故事。乐城听了就去给封二讲,常常令封二满怀嫉妒。

青蠡这段时间跟着乐城进出锦庐多次后发现,这个薛将军一直驻守陇右,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令他十分沮丧。

这天,乐城刚从浏漓院出来,就看见封二站在街角等她。她走过去说道:“今天又得空了?那我们走吧。”说完拉封二上车。

封二上了车,对乐城说道:“今天我们不去城外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姑姑说了,公主不能随便见陌生人。”青蠡驾车冷冷地说道。

“他们是我大哥的朋友,一位是个侠客,一位是我大哥军中的同袍,都是行走江湖,颇有见地的人,一定让你大开眼界!”封二说道。

青蠡一脸的不高兴,斜着眼睛看看封二,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封二。自从公主认识封二以后,就很少跟他玩了。

青蠡讥讽地说道:“你一定是嫉妒公主在薛将军那里听了不少边疆的故事,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京城外的朋友,就赶紧给公主显摆显摆。”

乐城笑起来,说道:“青蠡,姑姑怎么教导的?看破不说破!”封二有些难为情,他不得不承认青蠡说的没错。

封二为了掩饰尴尬,说道:“今天这两位都是侠客,见多识广,我邀你们也是为了大家一起涨见识啊!”

青蠡不再跟封二过不去,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又有机会接触军中的人,那可以探查一下此人是否和父母的死有关。

到了客栈,封二独自上楼去,不一会儿,领下来两个人。封二介绍道:“这二位就是我大哥的朋友,屈蔚屈大哥,岑参岑大哥。”

乐城一看,屈蔚是一袭银灰公子长衫,头戴青玉冠,腰里挂着一把长剑;细长的眉眼,鼻直口扩,肤色微黑;岑参则一身朱红胡服,腰跨一柄重剑,头戴银冠,一脸的英气,一看就是武将。

他们看了一眼车上的乐城,笑着问道:“封二,你怎么还带个小女孩?”

“屈大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弟:小枳。”封二介绍道。槐香已经严厉警告过乐城和封二,在外面不得说自己是公主。

“见过屈大侠!岑大侠!”乐城学着封二的样子抱拳行礼。

两位看着乐城笑了笑,微微点点头。

“都别客气了,我们去对面的夕月楼吃饭吧。”封二说着招呼一行人进了酒楼预定好的包间。

菜上齐后,岑参和屈蔚对饮起来。

“你们几个小孩就别喝了,一会儿回去小心被骂,吃菜就好了。”屈蔚说道。其实乐城连吃菜都不敢吃多少,因为回去还得吃饭呢。

几杯酒下肚,屈蔚的话一下子多起来,跟封二聊着这次来之前去了剑南道,路上碰见山贼劫道,如何手刃山贼头领;又遇到狼群攻击,如何智斗狼群,顺利脱险;遇到大雪封山,如何死里逃生;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的,唾沫星横飞。

乐城都听呆了,打心底崇敬眼前这位大侠,竟忘了要按时回宫。青蠡一直询问屈蔚如何通过剑伤识别是哪种剑所致,这让屈蔚感到十分奇怪,不禁问青蠡为何要问这个。

青蠡支吾着不肯说,封二在一旁说道:“是不是你爹被人用剑刺死的,听小枳说你爹是镖师,早就死了,你才进宫当太监的。”

青蠡瞪了封二一眼,封二一拍桌子,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乐城吃惊地看着青蠡,问道:“真的吗?”

“肯定是了,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也许我们能帮到你。”封二说道。

青蠡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爹娘在一次押运军饷的路上被人一剑刺死,幸亏我舅父带着我逃出来,到了长安。可是舅父说那些人还一直追杀我们,所以不得已把我托付给我姑姑,姑姑怕我呆在宫外被人追杀,为了保住性命,才让我净身,进宫做了太监。”

青蠡描述了他所见他爹娘的剑伤,屈蔚仔细听完说道:“这种剑伤应该是军中之人所配重剑所致,但军中配这种剑的人多得很,怎么查找?你知道你爹是给哪支军队押运军饷吗?”

青蠡摇摇头,屈蔚叹口气说道:“这就难找了,军中有这种的剑的人太多了。象这位岑参军,都配有重剑,更何况其他更高级别的官员了。”这令青蠡很失望。

一旁坐着不太开口的岑参说道:“的确,这种剑几乎每个将官都有,基本查不到的。军中现在贪腐、谎报军功都成风气,随便杀个镖师吞了军饷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听岑参这么说,青蠡更加失望,不禁掉下眼泪。

“你舅父呢?你舅父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乐城问道。

“自从我进宫后,就再也没见过舅父,不知他是否还活着。”青蠡说道。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大家只得遗憾地劝青蠡从长计议。

直到天已擦黑,小二上来掌灯,乐城才发觉天色已晚,慌忙起身告辞。

封二站起来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今天值岗的是我表兄小崔,他知道你们每天进出的,我带你们过去跟他说说,放你们进去。”

屈蔚纳闷地问道:“你们住哪里?还要进宫门吗?”封二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摆手,匆忙领着乐城和青蠡下楼直奔宫门而去。

槐香正在院子门口焦急的张望,看到青蠡赶着马车飞快的跑回来,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乐城看看青蠡,青蠡说道:“马车坏了,弄到东市修理,所以回来晚了。”乐城赶紧跟着点点头。

“好了,好了,赶紧去吃饭吧。”槐香说道。乐城和青蠡偷偷笑了一下,吃饭去了。

晚上,槐香帮乐城换衣服时,闻到一股酒气,于是沉下脸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们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衣服上一股酒气。”

乐城悄悄看看姑姑,知道瞒不过去了,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跟封二去见朋友的事。

槐香听完责备道:“我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见陌生人。之所以让你跟封公子交往,一来是他年纪和你相仿,又是世家公子,心地单纯,还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二来是看你爱舞剑,其他人不屑于教你,也就他愿意教,才让你跟他交往。那个屈蔚是个走江湖的,天知道他是什么人,没人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你就敢跟他在一起?以后千万不能再见他了,知道吗?”乐城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倒霉的是青蠡,因为回来晚了还教唆公主说谎,被槐香罚站一个时辰,然后去擦洗回廊,直到深夜才放他回去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槐香都跟着乐城,怕她再出去乱跑。

然而封二似乎消失了,也一直没来再找过乐城。倒是乐城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即期盼封二来找她,又怕见到他,结果练功时老出错,挨了二姐不少板子。

这天午后,乐城正在午睡,青蠡悄悄在窗外叫她。乐城翻身起来打开窗子,青蠡小声说道“封二找你。”乐城摄手摄脚的走出屋,跟着青蠡来到浏漓院的院墙旁。透过花墙,见封二正朝里面张望。

“你跑哪里去了?十来天都不见人!”乐城有些恼怒的问道。

“这几天我休沐,就跟着屈大哥去了趟蓝田,也算是走了趟江湖。”封二笑嘻嘻的说道。

“哦?蓝田在哪里?”乐城好奇的问。

“出了长安向东南走一天吧,我们进山里去拜见屈大哥的师傅。他老人家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是个名医,这次我算是开眼了。”封二兴奋的说道。这令乐城十分好奇,缠着封二让他说说这几天的经历。

封二本想卖个关子,却不想一旁的青蠡看不惯他那付自得的样子,拉着乐城要走,只得讲了这次出行的经过:原来屈蔚在剑南军中遇到一种怪病,凭一己之力实在无解,此次回来主要是拜访他的师傅云靡道长,请他出山去诊治。云靡道长在蓝田山里行医、修行,于是封二就跟屈蔚前往拜见。

“你知道吗?我们这次出去,在蓝田的山里居然遇到盗匪抢劫路人,我和屈大哥临危不惧,行侠仗义,合力击败盗匪,救下路人,也算是做了一回行走江湖的大侠。”封二得意洋洋的说道。

乐城听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极其崇拜的对封二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啥时候也带我出去走走啊!”

“哼!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劫匪?听他吹!”青蠡在一旁不屑的说道。

“呃,当然,主要是屈大哥的功劳!可是我也帮忙了,收拾了几个毛贼!”封二不服气的说道。

一旁的乐城并没有受青蠡的影响,依然兴趣盎然的听着封二的讲述,封二继续讲述他们在山里遇到的奇闻趣事。

“小枳,你不练功,又跑到哪里去偷懒了?”听到七姐的呼唤,乐城急忙转身往练功房跑去,院子外的封二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一轮明月将凤阳阁的夜空照亮,用过晚饭,槐香将书房的蜡烛点亮,督促乐城做晚课。

乐城今天晚课做的很认真,抄写的字迹也工整,槐香忍不住夸赞了几句:“今天的晚课做的不错,以后都要象今天这么认真哦!”乐城点点头。

槐香摸了摸乐城的脑袋,望着窗外的明月,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若能学有所成,或许将来能嫁个好郎君,那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乐城摇摇头,“母亲说了,我长大了不嫁人,我们一起回江南!”

槐香吃惊的看着乐城,“什么?你说什么呢!”

乐城接着说道:“我现在要努力念书、练剑,学习医书,将来长大了要做一个仗剑走江湖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好郎中,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我要带着母亲和姑姑回到江南老家,看江南美景,享江南美食,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好吗?”

槐香心里虽然明知道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乐城出嫁,她的母亲也不可能随她出宫,结局只能是老死宫中。

而乐城多半是到了年纪就会由圣上或贵妃娘娘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弄不好跟外族和亲也未可知。

可是槐香不忍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在这犹如暗夜的深宫里,许多人不就是靠着梦想活着吗?

不过她怕乐城年纪还小,出去乱说,只好对她说:“很好,那我就等着你长大。不过,你听姑姑说,理想藏在心里是动力,说出来就成笑话了,所以千万不能对外面人讲,讲了就实现不了了,知道吗?”

乐城听了认真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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