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十五寿辰的时候,李夫人请了旨意来了宫里,她见着初雪住在偏僻的园子里,不禁落泪,听人说国君待她很是不一般,可是看这住处觉得倒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初雪拉着娘亲的手说:“他待我很好。”
李夫人闲话了家常,有些不自在的跟她说起来家里近况,李老爷前段时间又升了品阶,初雪走时没落之况俨然没有了,李夫人还说起,他们从本家一家亲戚家里抱来了一个男孩。孩子不到一岁养大能给他们二老养老送终,李家还需要初雪在宫里屡屡提携,尤其是那个抱来了弟弟尤为需要她的照顾。
初雪忽然觉得眼前的娘亲似乎不是当年只知道疼爱她的娘亲了,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宫人来送李夫人出宫,李夫人留着大滴眼泪说,孩子苦了你了。她将一件亲手缝的衣服放到初雪怀里便匆匆走了,初雪见雪白的衣袖上隐隐有一小块的血渍,想来李夫人年事已高,眼睛已经有些不好使了,定是在缝衣的时候扎破了手,更是没看见此处还有一块血渍没有清理。
初雪觉得刚刚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将娘亲想的过于世故,心下立即难受起来,晌午饭也没有吃。但这传到了颜凌的耳朵里就成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将膳房里的大厨一顿修理,换了好几样饭菜初雪都未动一口。
颜凌苦恼了许久才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当年跟着他去过燕次,对当年她的口味清楚的很,便下令让人传召。
这牛大常被人说命好,他与当今国君也曾征战过,只是别人扛的是剑他扛的是锅,最后险种求来了半生富贵。国君定天下之后,感念他从一而终,但是他性情憨厚甚至有些死脑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看守金库。看守金库的人也很多,他其实也可以偷懒不去,毕竟国君也不指望他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是用这份俸禄养着他。他本来没有做官的本事,那点俸禄加上几亩薄田日子过得很是充裕,他觉得国君如此对他,他定不能偷懒耍滑给国君丢脸,所以当值也分外尽职。
这一日他当值回来,与家里的妻儿吃罢饭,正要将地里收回来的玉米棒子磨成粉,就听见宫里有人传召他。
他匆匆换好衣服,觉得可能是国君今日想吃那道小炒了,便拿着自己惯用的菜刀去了。
国君正焦头烂额的训斥一地厨子,牛大战战兢兢进了政务台,这国君多年来甚少会心思在吃喝上,不知道这一地厨子是怎么回事。牛大静静跪在后面,听见国君说:“都给我滚。”
那一地御厨连滚带爬出了政务台,方才现出了牛大宽壮的身躯,国君揉揉眉心说:“以后来了请过安就罢了,不必跪着。”
“属下见跪了一地御厨,品阶都比我高,我哪能站着。”牛大说的诚恳,将国君逗笑了。
“你现下还在那金库?”
“是,属下还在金库。”
“我正要与你商议,那金库的闲职你倒不如不做了吧,在宫里做御厨怎么样。”
“国君让属下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我挂念家里妻儿,留在宫中怕是总是出错。”
颜凌看着他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就是喜欢牛大这般的性情,有一说一从来不藏的,他当年那些手下都不及他活的明白,“我也不常留你,我让人给你排班,两三日回一次家。”
“那必然甚好,谢谢国君。”
这牛大正要操刀去厨房,颜凌却拉住了他,引着他去了一处桃园,那地方在宫里最深处,外面重兵把守,颜凌站在园外思慕的很久才跟他说:“我将我最重要的女子托付给你了。”
牛大见他那神情估计又想起了公主,也不多话,只问:“不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
“当年云烟喜欢吃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颜凌叹了口气就走了,牛大看看他的背影也不作多想,进了园子旁边的厨房,拿起大勺做了一锅粥,一个侍卫端了一碗送进了园子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空碗端了出来,连端碗出来的侍卫都说,奇怪这姑娘一直不肯吃饭,怎么就他的粥肯喝了。牛大本来就是热心之人,加上认了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一听自过了早饭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便要再端一碗。
那侍卫说,国君下了命令不让再端了,说晚上是这女子的生辰,要来庆贺,让牛大备下酒菜。
牛大正干劲儿十足,撸起袖子,在傍晚时分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说牛大运气好也诚然不是没道理,这初雪苦恼了半日,玄青子从外回来捧回来几条小鱼,本来是准备烤着吃的。初雪见了便要放到园子里养着,玄青子不同意,初雪一通劝解,玄青子也觉得将鱼养大下鱼苗,便可日日无忧了,也是高兴地很。初雪这一顿劝解不仅劝了玄青子,也劝了自己,立即觉得肚子空空,正好侍卫送来了牛大的粥。饥饿难耐,那粥也清新可口,遂吃了一大碗,继而觉得这次做饭大厨很是实在,一口大海碗,让初雪觉得前几日的青花瓷碗小气扭捏,顺口夸了一句。
这下牛大的名气便水涨船高了起来,桃园外的侍卫都觉得这牛大是一顶一的大厨,一把米一小撮碎肉几片菜叶一口粗海碗就能让这缠人的姑娘想吃饭了,又成了宫里的饭后余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