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初雪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着自己的露出来的皮肤底下像波浪一样翻滚着好像有数以千计的小虫在撕咬肌肤,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也是一样的光景。她挥手施法将门关上,叫醒歪在门外打瞌睡的小狐狸:“花奴,快去找花团,除了花团谁也不能进我的房间,快去。”
她席地而坐,嘴里念着咒语,脑子里在想自己是中了燕妃的什么诡计,她心里也发了狠,这妖怪真是不知死活。
玄青子跟着小狐狸往桃园奔的时候,看见华台那处一片五浊之气笼罩,这夜里的月光如此干净却照不出华台的模样,玄青子回想当年的小蛮,觉得自己眼力真是不行没发现她藏的这么深,不过鸠那个老狐狸也被骗过了。说起来他一个人看顾云烟还是有些吃力,此刻他竟然有些思念鸠。
玄青子一进桃园就能感觉到一阵阵邪气,初雪建起了结界,将那股邪气控制在桃园之内,玄青子嘱咐小狐狸守在门外谁都不能进来。
他一进房间就被初雪的样子吓坏了,她坐在地上面色铁青还隐约能看见她肌肤里四处游走的虫子,玄青子闻闻她身上原先空灵的气味已经变得污浊不堪。初雪听见他回来微微侧脸笑了一下,随机身子一歪,玄青子现出兽身将她扶住,初雪靠着他气若游丝的说:“花团,我这次一定要收了那个妖怪”
“你不要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仅给我下了蛊还在诅咒我,想必她现在正在华台施法要咒死我呢。”初雪又笑了起来,本来就铁青的面色加上那个狰狞的笑,顿时比鬼还要恐怖。
“蛊虫没什么可怕的,鸠做的这副躯壳好用的很,这些蛊虫就是闹腾点,不碍事儿的。”玄青子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却在担心虽然说初雪的身体比一般人的血肉之躯结实,蛊虫也不会想要寄宿在她体内,只是要是蛊虫四处啃咬,将躯壳咬坏了可怎么办,“我去找些草药回来给你把蛊虫逼出来。”
初雪用手拉住他说:“不要急,先让蛊虫在我体内待一段时间,你不是说我不会轻易的死吗?呆一两天也不会怎么样的,我这一回就让她明白什么叫班门弄斧。”
初雪软软的靠着玄青子,渐渐昏睡过去了,再睁眼已经要天亮了,她掐指算算时辰开始抬手画符,然后将画好的符按回自己的体内,她将自己当做施法的对象,初雪是个画符高手,一张符修炼五百年的妖怪都承受不起,她这二话没说就画了十道符,毫不间歇的按回体内,估计五脏六腑都会受损。玄青子看着她疯狂的举动,觉得她是不是被蛊虫啃坏了脑子,但是看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又不像,玄青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初雪你不会又想不开了吧。”
初雪冷冷一笑手里还一刻都不停的画符,她声音有些沙哑“她给我下的诅咒是狠毒只是非常容易让我抓住机会反噬,我这些符她也不会好受的。”初雪停下来,双手合十念起咒语,念得如痴如醉,随着她的咒语这桃园的邪气慢慢被压制下来,玄青子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初雪怀抱起来,用自己的灵气滋养着初雪。
天亮的时候初雪停止了念咒,一口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脓血中还能看见一些蛊虫在蠕动,她用衣袖擦擦嘴角,靠着玄青子睡过去了。她的面容也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肌肤依旧雪白,只是偶尔还能看见皮肤下面躁动的蛊虫。
玄青子施法打开门,桃园已经没有了昨日雾气森森的模样,满院的花开的很好,隐隐能感觉到园子里初雪空灵的法力,初雪将自己大部分法力都散到园子里滋养那些花了,不然连御花园的花都还没开,这里早就繁花似锦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阳光照到屋里,玄青子怀抱着熟睡的初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小狐狸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坐在他身边吃的很是开怀。小狐狸虽然能感觉到昨天夜里桃园不对劲但是他不知道桃园发生了什么,天一亮那种压迫感一消失他就开开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
过了晌午,国母差人过来说今日请了戏班子唱戏,邀初雪一同去,初雪正要推辞,那厢龚宇也来了,说是国君也请。两个传旨的人撞在了一起,正互相攀谈。初雪算算时辰问:“这戏是要唱到夜里吗?”
“是,国君晨起要上朝,上午又与秦渊将军商谈国事,下午才得空,姑娘就去吧,宫里的娘娘们都差不多到齐了。”龚宇一团和气的说着。
初雪点点头抱起玄青子,一只手扶着小狐狸跟着龚宇走。一路上初雪走的很是费劲儿,她要用力压制自己体内的蛊虫,还要顶着大日头,走了一半就觉得身体发软,好不容易走到了戏台那里,却见燕妃正偎依着国君有说有笑。初雪坐到僻静的角落里也不管龚宇说国母已经给她安排了位置,她只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龚宇没办法只好去国君那里复命。
终于开始唱戏了,初雪歪靠着椅子看着喜笑颜开的燕妃,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说笑的,笑的这么开怀。初雪擦擦自己脸上的汗,小狐狸高兴地看着戏,时不时的要跟初雪探讨一番这戏文的内容,初雪心不在焉的应着,一歪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秦渊正看着她,初雪对他微微一笑,秦渊点点头也不再看她了。
这戏洋洋洒洒唱到了晚上,一到晚上阳气没有那么盛了,浑身的蛊虫又开始躁动起来,初雪默默念着咒语,忽然间国君起身走到她身边,初雪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能低着头看着怀里的玄青子。
颜凌坐到她身边也不说话,似乎在很认真的看戏,初雪念着咒语心里想着,这一下午都没见过来瞧她一眼,这时候过来假惺惺的做什么。
初雪这样想着一走神,咒语一断周身蛊虫齐齐翻动,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股邪气正慢慢靠近自己,原来燕妃打的是这主意,她此时身边全是人,她既没法画符也没法将蛊虫逼出来,在众人面前她的容貌一变就会被当作妖怪。
初雪扶着小狐狸要起身,颜凌已经单手扶住她,紧张的问她那里不舒服,初雪根本就顾不得他,她刚要起身胸口一阵翻动一口血又吐了出来。玄青子跳到地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飞身扑向燕妃,混乱之际他将初雪先前画好的符贴到燕妃的身上,燕妃尖叫一声,身体一软,初雪浑身的蛊虫略略安静了。初雪默念咒语压制体内的蛊虫,她看向小狐狸,小狐狸立刻大叫起来:“有刺客。”
她话音刚落,秦渊就带着人冲了过来,将国君围在中间,将他们隔离开来,混乱之中不知道是将灯笼打翻了,只能借着戏台子上的光亮看个大概。
秦渊快步走过来,微微一扶初雪的胳膊轻声说:“跟着我的人快回桃园,这里交给我。”
初雪点点头,她扶着小狐狸跟着两个侍卫往桃园走,远远听见颜凌在叫她的名字。初雪回头看了看混乱之中一脸焦急的颜凌,脚步略迟疑了一下,用纱巾蒙了脸继续快步往桃园走。
玄青子早一步回了桃园,初雪一进桃园,便抬手画阵,她坐在阵中央,看着一片污浊的雾气笼罩了桃园,她抬眼看看那片雾气,用手抚摸了一下脸颊,肌肤里的蛊虫俨然已经长大了很多。她看向玄青子,玄青子拧着眉毛看着她,他的面前摆着一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草药。
“花团,你不要担心我能应付的了。”
初雪施法点燃了草药,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到火苗上,火混合着药草和血燃烧起来,一阵阵血腥味弥漫起来。她用另一只手画符再按回自己的体内,渐渐地安静的蛊虫开始躁动起来,不断涌向那只流血的手腕,争先恐后的从伤口里逃出来,一出来就被火烧死了,渐渐地的一阵阵恶臭盖过了原先的血腥味。
最后一只蛊虫逼出来之后,初雪用面纱粗粗包扎好了伤口,看着华台方向轻蔑的笑了一下说:“这回轮到你了。”
她跌跌撞撞的坐下,因为失血过多头有些晕,她坐下之后顾不得别的开始念咒。随着她的咒语桃园里的雾气渐渐散去了,她方才画的阵熠熠发光,光越来越亮将那团污浊的雾气冲破。玄青子现出兽身看着华台方向,他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邪气正在急速逼近,他有些忐忑的大吼一声,将周围的树上的花震掉了很多。
初雪起身抬手快速画符,那些符悬在面前,在夜幕里如一个个的星盘,紧接着一个酷似人形的戾气夹带着邪风劈脸而来,将初雪画好的符一个一个冲破。
初雪只得徒手聚气挡住那戾气,那一团戾气像是长了一个小孩的脸,正狰狞的扭曲着似有似无的五官,嘴里的獠牙向着初雪撕咬。
原来这孽障还在宫里,只是不知道养他的人又做了什么,将他化作了一团戾气,威力更甚从前却完完全全是一个汇集了数千怨念的恶灵,被施法人诅咒。
初雪忽然想到那朵聚着花妖歌声的花,她单手从怀里拿出那朵花,轻轻拨动花瓣,一串串百灵鸟一般的歌声传了出来。
玄青子以为初雪要跟那东西同归于尽,他冲着那团戾气大吼一声准备用自己全身的灵气跟那东西拼一拼。
初雪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不急不忙的用另一只手聚气,顷刻间满园的花都随着初雪的法术聚集在一起,汇集成一片花雾围绕在初雪的身边,初雪微微一笑对玄青子说:“花团,你不要动手,我的孩儿我来超度。”
初雪将手里聚集的花雾劈向了那一团戾气,花瓣带着初雪的法力将那团戾气分割撕碎,然后像是一只展翅的祥鸟飞向了华台的方向。
玄青子听说过法力强大的驱魔人可以借助树木花草聚集的天地灵气驱赶妖魔,玄青子今日是见识到了,初雪那日用自己的灵气滋养满园的花草树木好能更好的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想来就是为此准备的。
初雪看着远远飘去的花雾,扶着身边的一株桃树坐到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吐了一口血,看来虽然打败了那东西,但是也伤了元气,她靠在那里眼里尽是寂寥,遥遥的看着一个地方说:“我还是没能收了那妖怪。”
她说着笑了也不管嘴角挂着的血,摇晃着要起身却脚底一软,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抬眼看见颜凌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她舒心一笑然后摇着头说:“花奴,你终于能变换人形了,却不变个真正能让我开怀的人。”
他见初雪坐在那里如此哀伤便变了颜凌的模样想要哄她开心,却被她识破了。
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扶着初雪,初雪指着刚刚靠着的地方说:“那里就很好,我不要回屋,我就在这里坐着。”小狐狸扶着她坐下,坐在她身边将她拦在怀里轻声说:“初雪我也会照顾你啊。”
初雪没有说话,玄青子变回猫的身子缩在初雪的怀里,他想着什么时候带初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