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起身的时候,我见夙孚已经睡着了,睡梦中他还念叨着痴心妄想。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他是傻也不是全然的傻。
如此我跟着这个怪怪的夙孚在湖底呆了十年,是尘世间的十年,我大多时候都在他怀里,他法力很高,我的那点法力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花把势。他教我修仙之术,那是跟我学的那些纸符画阵完全不同的套路,他教我怎么吸取天地之灵气,教我如何吸取妖怪的精元,教我如何聚气成事而不是依靠符阵,过的宛若成仙是我唯一目标一般,渐渐地我心里盘绕的那些伤痛似乎淡了一些。
春春说夙孚成不了仙了,言语间很是惋惜,我不知道世间是不是真的有仙人,我学来的修仙之道似乎让我法力大增,只是有夙孚在我也不必担心会有危难。
时间久了我回想起来的往事既远又近,我想到在燕次城里我惶惶不可终日,我怕妖怪吃我,我努力的学习法术跟他们斗。
玄青子能护着我,但是他却不能将我护的周全,那些年见多了妖怪我知道所有的妖怪都是来吃我的,我不觉得他们亲近,只觉得憎恨。甚至我觉得鬼怪才是世间最可恶的存在,在湖底呆的久了我见过了像春春这样对我友好的妖怪,又有夙孚护着我,我忽然觉得早年记忆里的孤苦被冲淡了不少。
夙孚见不得我哭,春春也见不得,我有时候想起颜凌从睡梦中哭醒,夙孚便抱着我给我唱歌,春春用法术给我将那层层台阶装饰很是温馨。渐渐地我哭的少了,我想着那些既远又近的往事似乎也不再那么凄苦了。
当然这湖底也不都是像春春一样的妖怪,也有些不好的,但是夙孚法力无边,只要有他在没有多少妖怪敢来找麻烦。时而有打上门的妖怪,我坐在旁边跟春春一起给夙孚加油鼓劲儿。他往往都能赢,我看着他得胜而归也会给他个大大的拥抱,虽然是在家门口的战争。
有一日他又去北沟捉鱼,回来的时候身上挂彩了,我自小便是个自己的亲人自己可以打的骂的,但是别人动不得人,我起身忙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不得了的妖怪了。我便穿戴好了准备去讨个说法,忽见春春一脸欲言又止,我便停下来看看夙孚问他。
夙孚一挥袖子说:“男子汉大丈夫,跟人打架总会有失手的时候,心肝儿你不必在意,本王过两天去打死那个家伙就行,我着急回来给你送吃的且才放过那家伙。”
春春听他还要去,便吞吞吐吐的说:“帝子是被北沟的海鳌伤了,那海鳌比帝子还要早个几万年,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帝子还请稍安勿躁啊。”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抓着他的手问:“这么说,你每次去北沟给我捕鱼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了。”说道这里我还以为夙孚天下第一,忽然间想到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危,不免的有些惧怕。
我看他手臂上的咬痕深能见骨,我不免的有些心疼,眼泪滚滚而来,我心下咽不下这口气,想去跟那个海鳌斗一斗。但是想到夙孚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又是气馁。我想到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也不见自己法力长进多少,不免觉得自己拖了夙孚后腿。
夙孚见我沉默了,他伸手抱着说:“心肝儿不要怕,有我在呢,那海鳌我过两天就去取了他的性命,心肝儿不要怕。”他一口一个心肝儿,叫的我更是觉得自愧难当,我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哭,春春在一边焦急的手足无措。
夙孚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轻声道:“我的心肝儿终于能为我哭一哭了。”我听他这么说,自己也是恍然一怔,随即白了他一眼让他靠在我怀里。
我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在我睡醒一觉之后,春春说夙孚出去了,我问出去干什么了,春春摇着头说:“帝子,就交代我要给姑奶奶好好做饭吃,一顿都不能少,别的就没再说了。”
我初听这话也觉得没什么毛病,夙孚也曾这样出去过,他门下有很多妖怪大将,他相当于大头领,他自己认为的每一天总有那么几个时辰他是要出去跟那些妖怪头领热络感情,不过是在一起打架斗殴。每当这时候他总是觉得那些妖怪会吓着我,便将我留在这里。
过了许久却不见他回来,春春捧着鱼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不多时他曾说过要去取海鳌的性命,如果去找那些大将我睡一觉起来略等等他就回来了。难不成他是去杀那海鳌了。
我拍案而起,此时才发现我的脚已经好久没有着过地了,此时踩在地上却像是踩在棉花上,连带着心都七上八下的,我惴惴难安的问春春:“夙孚不会是去北沟了吧。”
春春抬手用胡须一般的手掐指算到,忽然他眼睛一亮说:“帝子啊,帝子啊。”他嚎叫着快步往外跑去,我紧跟他身后,跟着他向北一路跑去。
春春比我法力高,跑着跑着我便看不见他的影子了,我知道北沟是在北面,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哪,况且我从来没有跑出这么远过。
我环顾四周,四周有着各种怪声,不像是世间那般,我看见远远地一只巨龟慢慢的爬着,体型大的出奇,我远远地看着。脚下的步子也带着惊慌,我慢慢的向着北方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偏离方向,这地方有些空旷也没有个具体的标志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约莫着这要是在尘世的时间算了我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抬眼望去四处无人,我可能已经偏离了方向。
我停下来坐在空旷的地方,看着没有山没有树木花草的地方,真是荒凉的可怕。忽然我听见头顶一阵阵呼呼的风声,我抬眼看见一只大鸟盘旋在头顶,那只鸟大的出奇将我头顶的艳阳遮去了一大片。
我看着那大鸟想着它不会是来吃我的吧!
那鸟一直盘旋着,我漫无目的急急走着,那鸟似乎太大了它不断的盘旋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落地,随着它慢慢靠近地上被它的翅膀带起了一层尘土。我跑了许久还没能跑出它身体落下来的阴影。我慌张的看向四周,却只能看见那个大鸟的羽翼。
我跑累了,我用头发做了一个傀儡,我让他帮我去找夙孚。我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跑着,就在我快跑出那大鸟的影子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那大鸟落了下来。
我回身看过去,那大鸟等着铜钟一般的眼睛看着我,鼻子里喷出来的气差点将我掀翻。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良久之后那大鸟的身体变换成了一个白发的妇人。
那妇人一现身便跑过来跪在地上大喊道:“姑奶奶在这里,姑奶奶在这里。”她刚一喊她身后伸出五六个脑袋,一个人模人样的猴子说:“姑奶奶你怎么走了这么远,帝子都急出毛病了。”
我警觉的看着他们不愿意跟他们走,他们在地上跪了又跪,一个毛头小子上来要拖拽我。我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跟他对峙。
就在我们在那里僵持的时候,远远地一个黑色的人影跑过来,我定睛看了看身形有些熟悉,我往前跑了两步才堪堪确定那是夙孚,我丢下手里石头跑向他。
夙孚看见我,一边跑一边喊着:“心肝儿,不要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