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日,我们走出了仙障,远远的能看见鼓起来的坟包,还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到了傍晚怀南出去打猎,他往往能带回来美味的野味儿,我坐在一边看着他架起火,火映红了他青涩的脸颊,我想起颜凌曾今给我梳的油光水滑的辫子,我伸手将自己的头发解开,怀南转眼看我,微微一愣他低头用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着。
我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好,在镜湖底下我帮夙孚梳头也学会了怎么梳理自己的头发,我循着记忆将头发梳好,问怀南“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怀南良久才抬头,眼角似乎有水光,在火光的映衬下双眼有些迷离,他点点头,轻声说:“烟儿,山下很乱,大元王死了十多年了,这国家也乱了,你长得这么美,我怕护不住你。”
“乱了?是谁乱了他的国家,为什么没有人管?”我诧异的看着怀南,怀南不是说他将这个国家治理好了吗?怎么还会乱。
怀南沉默了一会儿,说:“具体的我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我身单力薄,你明天开始遮一遮容貌吧,只能在我跟前才能露出自己的容貌知道了吗?”他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威严,一下子就将我震住了,我茫然的点点头问:“那怎么遮?”
他没有说话将烤好的肉递到我面前,我茫然的接下,直到睡觉他都没有告诉我,他这一路上总是能将我照顾的很好,即便是没有野味的的时候他也能设法找到一些瓜果青菜。在我以为没有水的时候,他能从风中识别出哪里有水,我略一思忖,便放下心来,他既然这样说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睡梦中我跌入一个人怀抱,我立刻惊醒,嘴却被人捂住了,怀南轻声说:“别动。”
我便停止了挣扎,我们休息的地方是个天然形成的沟壑,怀南正抱着我靠在岩壁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我们头顶略过,带起来的尘土和砂石让人很不舒服,怀南将我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我,我不知道我们在躲避什么,我却因为怀南僵直的身体感觉到了害怕。
过了良久,天边亮了起来,怀南才松开我,有些歉意的看着我,我环视四周,昨夜的火堆已经被草草掩埋过,我们的包袱都垫在身下。
怀南快速的起身查看了一番,从包袱里拿出水壶和一块干粮递给我说:“先垫垫肚子,他们刚刚巡视过这里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你就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我马上回来。”说完不等我回答就快步离开了。
我嚼了几口饼子大大的喝了两口水,靠着包袱休息了一会儿,怀南却从上面跳了下来,吓了我一跳,他冲我歉意的笑了笑说:“失礼了。”
他将手上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涂到我的右眼和额头上,涂完了左右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让你洗脸,你再洗。”
我茫然的点点头,他冲我一笑说:“烟儿,真听话。”
他的笑脸很明亮,有些晃花了我的眼,走了半日我才想起来,按道理我应该年长一些吧,我看看走在我前面的怀南有些忿忿不平。
怀南却没有我想的多,休息的时候说:“这样走下去,不知道回家还来不来的急。”清愁立刻爬上了他的眉眼,他拿着水壶凝视远处很久,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除了荒凉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驿道都没有看到。
“怎么了?很急吗?”
怀南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自告奋勇的说:“要不然我带着你走吧,我会法术,也是很管用的。”
“不行,若是被人看到了你用法术,只要没有行军令都会当做怪力乱神追剿的,况且这里除了大元国的人还有别人。”怀南皱着眉吃了一口饼。
“那有什么,我做个傀儡出去试探不就行了,要是有人我们就躲一躲,再说了我的法术很厉害的。”我在湖底的几十年也不是白呆的,我拉起怀南的手冲他眨眨眼,我记得颜凌那时候也常常这样,往往都有很多惊喜等着我,或者是他折来的一枝花,又或者是他用兔子尾巴做的头花,还或者是他捉弄了玄青子让我看它的窘相。
我顺着风势,默念咒语,这是夙孚教我的,能瞬间移动,只不过我的法力不及夙孚,一次只能移动几里地。
还带着怀南,移动起来便没有那么远了,而且用久了会很累,所以我每日上午照此赶路,下午怀南就会背着我走,如此赶起路来。
有这样走两日,我们终于将昆仑远远抛到身后。
日头西斜的时候,我们在一座村落落脚,怀南没有让我进村,他将我藏在村外柳树下,那柳树下有一处凹陷,他让我在那等着他。
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抱来了些麦草,他将草铺好,让我休息。他从背后拿出一张弓,他试了试似乎还算可以,他砍了一些树枝。坐在那里用匕首将树枝削尖了挂在身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见我看他,他羞赧的一笑说:“你好好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烙饼吃,活上鸡蛋。”
我呆呆的看着他,今天中午我们把最后一块饼子吃了,我记得当时他拿出吃完这顿就不过的架势,愣是将那块硬邦邦的饼子塞给了我。
我拿起身边的一块土块,画了一个符在上面,我给他塞进怀里,他冲我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起身走了。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怀南满载而过,他肩上挂着几只野鸡,他将一只野鸡取下来,然后走进村子。
这回他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满载而归,他先将肩上的锅拿下来,在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锅灶,然后他将已经活好的面拿出来。他埋头干的很细致,不一会儿一股香味就传了出来,我趴在锅前看见他将那张饼用匕首翻来翻去,我眼睛都要直了。
在湖底每日都吃鱼,赶路的时候都在吃野菜和野味儿,吃久了还是很想念这些精细的吃食。
怀南将刚出锅的饼放在厚厚的粗布上,略略凉了一会儿就递给我了,我一点都不文雅的吃着嘴边的吃食。
我掰了一块喂到怀南的嘴里,他小小的吃了一口,又塞给我。他说还有呢,他已经手脚麻利开始烙下一张了。
我一口气吃了四张,撑得不想动,怀南烙了几张依次摆在那块粗布上,他自己拿出几个窝窝头默默地吃着。
我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吃,我拿起一张饼塞到他手里,说:“有饼你为何不吃。”
他摇摇头,举着窝窝头跟我说:“我喜欢吃这个,那些留着给你路上吃。”
我记得颜凌也曾这样说过,我那时候还信了,还觉得他不是享福的命,想来那只是他的一面托词。
我夺过他手里的窝窝头扔的老远,我掰了一块饼塞进他嘴里,他要是不吃我打算用点强硬的手段。
但是怀南很乖,他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块饼就不再吃,他说他在村里吃过了。
又是假话。
我这样想着,觉得他这样骗我显得我很好骗,所以就没有强求他。
等饼凉的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的用那块布裹好。
他把几个水囊都拿出来刷锅,然后将那只野鸡收拾干净了,用匕首割成块,放进锅里开始熬,还加了很多野菜,渐渐地浓浓的香味飘了出来。
方才安息的馋虫也勾出来了,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的匕首,想这要是熬出鸡汤拿什么喝呀。
等他熬好了鸡汤,怀南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铜碗倒了一碗出来,他递到我手里,我捧着碗喝了一口,我送到他嘴边,他摇摇头,我就那样举着。
他没办法浅浅的喝了一口,我又喝了一口,就这样我一口他一口,将鸡汤喝了大半锅。
怀南将锅端起来,放开,我们围着那残火,偎依着准备休息。
怀南却将我用薄被一卷,整个抱在怀里,他贴着我耳际似乎很高兴。我忽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又很想让他抱着,我抬眼看漫天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