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洲几乎是着了魔一般的朝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看向关娵尔:“你怎么在这儿?大晚上的,还准备吓唬人?”
不能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实在是陆之洲这个人太过于口嫌体直,才说不出什么好话。
关娵尔就站在路灯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应了声:“嗯,吓得就是你。”
陆之洲:“……”
他算是知道了,他就不能和这种人正常的,心平气和的交流,哪怕一句话——不然他还等着气死自己吗?
陆之洲在心里暗暗吐槽了几句,然后目不斜视的准备从她身边走过去,路过时无意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仿佛身边就只有一团空气。可陆之洲什么人啊,偏不愿让她安分,于是开口,“想不到啊,我们看着不动声色的关同学,居然也会有偷偷摸摸和男生约会的一天。”语气那叫一个不成样子。如果要许魏之在场评价,那就是三个字:酸透了!
关娵尔这才神色微动,抬头看他:“你看见什么了?”好像她清清白白,陆之洲就是吃饱了撑的在污蔑她似的。
她确实是刚和郑请和分开。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约他出来只是想通过他找到原来的竖琴老师,继续学竖琴。她不想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都被她遗忘糟蹋,她想试着去改变自己。
走到这路灯下时,她想到郑请和说的,关于她消失之后杨老师——也就是他们共同的竖琴老师,是怎样的惋惜,怎样的想让她回来继续学竖琴。这么一想,好像生活里确实有了些值得她认真珍惜,认真期待的东西。所以她不由得停了脚步,体验一下这种久违的心情。
没想到就站了一会儿,又看见那个净给她添堵的幼稚鬼陆之洲。
他今天穿的格外简单,仍旧是一件黑T,正面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骷髅头,然后就再无其余装饰。下身也是一条黑色铅直筒裤,绷在身上,勾勒出他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他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多好看,似乎是但凡看见她都没有好脸色。不过那双亚麻棕色的眸子可真是好看,关娵尔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他眼底小小的自己,一身鹅黄色连衣裙,干净的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也有这么干净的时候啊。关娵尔不由想到。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心情更好,所以说出刚刚那句话时也就没那么冷淡,甚至平添几分灵动气息,让低头看她的陆之洲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随后不由又恼怒起来:她就连听到他提那个人都这么高兴?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之洲根本没察觉自己这种想法是有多危险,当下只哼哼唧唧的开口:“你觉得呢?”然后俯下身逼近她,语气压抑着细微不满,“该看见的,我可是都看见了,你想拿我怎么办?”
关娵尔似乎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然后开口:“那如果我说要杀你灭口,你会让吗?”语气里不知道是调侃还是较真,着实让陆之洲又被气到了。
关娵尔看着他那气鼓鼓的眼神不由觉得这么大一个大男生怎么就这么幼稚呢?幼稚的都有点可爱了。她实在没忍住,又笑出声来。没等陆之洲反应过来直起身,伸手在他亚麻棕的头发上就是一揉,力道还不小,“马上开学考要努力啊小气包,输给我可别哭鼻子哦。”
说完她转身就跑。
陆之洲被狠狠地震惊到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得过有人像“蹂躏”小狗一样揉他头发,这丫头那一笑绝对是故意的!先用美人计迷惑他,然后再用这种方式羞辱他!此仇不报,他就再也不当这个大佬!还哭鼻子,你以为你是谁吗?笑话!小爷我虽然没考过年级第一啥的但好歹也稳在十五左右,你一个女孩子在理科成绩能好到逆天吗?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啊!陆之洲恶狠狠的在心里编排着,根本忘了还有惯性思维害死人这回事儿。不过他倒是燃起了熊熊斗志:后天周一的开学考,他绝对要这丫头好看!
人一旦废寝忘食起来,这时间就过的特别快。陆之洲被关娵尔那么一刺激,难得在考前复习了一次。往常他都是随性而为,有心的时候就翻两页书,没心的时候就大摇大摆的出去浪。反正没人管他,他也就乐的其所,胡来一气儿。
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的考试可是关系到他身为大佬的尊严!
所以周一的时候,陆之洲难得早早的就去了学校。他那一头亚麻棕的发色在人群中好认得跟,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许魏之和他同楼层不同考场,看到他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不由觉得很新奇,“洲哥今天是要孔雀开屏啊?”
陆之洲听了也不恼,随手给了他一下子,“这到了秋天还赶着发情的,明明就只有你了。”说完,找到他的考场,跟许魏之借了两支签字笔和一支涂卡铅笔往桌洞里一塞,就拉着许魏之站在走廊上朝楼下看。
许魏之晓得陆之洲的德行,虽然纳闷他今天的提早到场,倒也没说什么。此刻见他趴在走廊上往下看,觉得奇怪:“你看什么呢?楼下有美女吗?”
陆之洲瞥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肤浅。”然后就没再理他,继续自顾自的往下看。
关娵尔今天来的不早也不晚,吴素兰听说她今天要考试,一早就让刘妈做好了所谓的“营养早餐”,还替她准备好了一整套考试用具,让关娵尔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于是也没推拒,按部就班的吃完早饭就去了学校。
当她一走进校门,就敏锐感觉到两道视线粘在她身上。她顺势抬头,果然就看见陆之洲站在四楼的走廊上撑腮看她,眼神里有微微挑衅。见她看过来,他开口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被一旁的许魏之扯了过去,似乎是有人找。
关娵尔在考场坐下的时候才想到,陆之洲的那句话是——
我等着你喊“洲哥”。
迷之自信。关娵尔脑子里浮现这四个字,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那厢里陆之洲却是遇上了麻烦事。他今天纯粹为了给关娵尔添堵才早早来了学校,一下子把原来的事儿给忘了。许魏之之前陪他站在走廊上时就欲言又止,没看到他对关娵尔做的小动作,只看见几个漂亮女生跟恶狼扑食似的朝陆之洲走了过来。当时许魏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得!又有不长记性不识好歹来找虐的。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啊。
想当初陆之洲刚入学的时候,追他的女生可以说是有大半个操场那么多。那些女生成天不是赶着给他送情书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小礼物。陆之洲一样没收,反倒是许魏之眼馋了许久。更离谱的是高一第一次月考,陆之洲忘了带考试用具——其实到后来基本上也忘成了习惯,然后就有女生见缝插针,借着送考试用具的名义和他搭讪。陆之洲虽然拒绝了,但之后莫名就形成了一种风气。一批又一批明恋或暗恋他的女生一到月考前就准备好考试工具,在里头费尽心思。即便陆之洲不收,她们也能趁机搭上几句话,顿时觉得值了。是以到后来陆之洲就养成了踩铃进考场的习惯,连踩铃进教室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所以说洪水猛兽,不过如此。
许魏之原本以为陆之洲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一大早来,没想到他根本忘了有这茬事,所以那一撮女生走上前来时,陆之洲目不斜视,转身就进了教室。尽管他表现的冷淡,那些女生却不管,一个劲的围在考场外头发花痴,也是临江一中的一大奇景。
许魏之站在外头感慨了一下,也慢悠悠的走回考场考试去了。
考试一共有两天。因为他们已经分了文理科,所以只考语数外物化生六门。临江一中抓得紧,高二暑假时就已经开始布置学生做理综试卷。所以这次开学考,也是严格按照高考模式来模拟的,也算是给他们这些人一个正式开始的氛围。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晚上暂时不用晚自习。临江一中的高三学生们都三三两两的约着晚上去放松一下。许魏之一考完就跑来找陆之洲想着拉他去外头溜达溜达。陆之洲晓得他要找自己当挡箭牌,既然是兄弟也就没说什么,随他去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觉这次十拿九稳,心里有些小得意。他想了想关娵尔吃瘪不情不愿喊他“洲哥”的场景,心里莫名的爽。
浪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陆之洲毫不意外又挨了一顿骂。他心情好,难得没有还嘴,颠着步子回了自己房间。他下意识往对面一看,灯已经熄了。看样子那丫头倒是睡得挺早,陆之洲漫不经心的想。
一夜好眠。
第二天陆之洲照样踩着铃进教室,前头关娵尔已经坐着在那看书了,看上去总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也只有他,才晓得她内里是一副怎样的黑心肠。
当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一整天心情都非常好,在许魏之耳边哼着不成调的歌,让许魏之频频侧目而视,暗想洲哥今天是不是又撞了邪。
临江一中批改试卷的效率向来快,基本上一天下来,临到下午放学就可以知道成绩了。
于是放学时,唐周手里捏着一张成绩表,洋溢着笑意走进了教室,浑身上下都是一种春风得意的气息。班上不少人都不由朝陆之洲这里看过来,心道洲哥这次不会又是数理化生大满贯吧。
这时唐周开了口:“这一次,我们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尤其是,这一次的年级第一,远远超过了第二名十五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同学们爆炸式的讨论声盖住了,许魏之捅了捅陆之洲的胳膊,陆之洲却是心里莫名七上八下,抬头看向了前面丝毫不为所动的关娵尔。
年级第一……该不会…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