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好久不见啊，昔年一别在下对您可是想念的紧呢。”阴沉的月光下，何进露出一张面目可怖，满是剑伤的脸。
那是在何进强行淫辱宫中太监被楚云飞发现时，楚云飞出手给他留下的伤疤。
“没想到今日来送死的是你，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直接将你杀了。”合起手中书卷，楚云飞幽幽然望向何进。
“早知当初，早知当初，世人都是早知当初，原来连惊才艳艳的九皇子也想要买后悔药，可惜这世上的后悔药啊，早叫神仙给吃干净了。”何进横刀笑道。
“错了，”楚云飞忽然嗤嗤一笑，“就算又后悔药我也不会为你用，因为无论是谁，今天出现在这里就都得死。”
“哦？”何进轻咦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难道九皇子殿下觉得，失了修为您依然能杀死我们九个吗？”
扯了扯嘴角，楚云飞道：“不是我，是他。”
何进心中猛然一惊，随机骤然转头。
只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
对于一名凡玄八品的修士来讲，他的速度已经很快，可惜跟谢惊云的枪比起来，他还是不够快。
所以等他看见谢惊云的时候，他的头颅便已与身体分离，高高飞起。
一股热血洒出，在惨白的月光下染红了院子前泥泞的湿地。
“跑！”
此次行动的副官眼见不敌，果断大喝道。
然而谢惊云的本事又岂是他能估量的。
若战，尚有一丝生机，若逃，则十死无生。
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这杆枪本身就这样，皎洁入雪的月光下，这枪身枪头像是染了霜一样倏倏飞过，一连刺穿了八个杀手的心脏。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楚云飞豪气干云的笑道。
温润如玉的谢惊云只是微笑：“你是我朋友，所以我当然要来。”
楚云飞拍了拍谢惊云的肩膀，笑道：“我就一直觉得你应该换个名字，什么惊云惊风的跟你一点都不搭，按我说你就应该叫谢温柔，笑起来跟个女孩子似的，比我家小妹都要淑女。”
面对楚云飞的调笑，谢惊云也不以为意，仿佛早已习惯，只是眉心微皱，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能帮你一次，却帮不了你一世，天下想要你死的人太多，接下你打算怎么办？”
“天下想要你死的人也不少，只不过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你的身份罢了，是吗？潜龙居士。哈哈哈！”
若是让旁人听得这两人对话铁定会被惊得魂都找不到，一个九皇子也就罢了，偏偏来救他的还是比九皇子更负盛名，传言得其一者可得天下的潜龙伏虎中的潜龙居士。
“你不总不会想让我一直跟着你吧？”谢惊云温婉的笑道。
“当然不会，剩下的事我都有安排，下个月正巧东洲仙宗羽化门在我朝凤阳招收弟子，我打算去那试试，凭我的根骨想来不难。”楚云飞解释道。
“如此甚好，若是能加入羽化门，你的修为想来会比从前更惊人，对了，你的双目不是被乾文帝剜去了吗，怎么此刻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谢惊云道。
楚云飞的脸上忽然黯然失色，有些悲伤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我无法给你解释，只是要怪却不能全怪在我父皇身上，他只是刚好是我父皇，换作是我想来也会跟他一样。”
谢惊云微微挑了挑眉：“大乾腾龙少帅果然好气量，只是不知道对你大哥，你还有没有这等气量。”
“哼！这个畜生设计害我，总有一天我自然会回来取个交代，只是苦了我那小妹，无人照料。”楚云飞冷然道。
“哦？你知道是你大哥陷害你的？”谢惊云疑问道。
楚云飞点了点头，回忆道：“昨日我受邀到大皇子寝宫饮酒论道，我记得当时一共有六个人坐下一起喝酒，分别是大皇子楚云凡、皇子妃林沐瑶、当朝宰相之子李崇焕、礼部侍郎袁涣、还有近年来最富盛名的京城才子林如玉。”
“他们让你饮酒你就喝了？”谢惊云显然对楚云飞的大意感到不满。
“不，我是最后一个饮酒的人，在喝酒之前我还特意撒酒祭湖神，从大皇子的酒盏里重新倒了一杯酒，只是没料到等我喝完酒之后还是沉沉晕了过去……”
谢惊云扯了扯嘴角，鄙夷道：“如此说来你那大哥还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怕是邀你饮酒之前，他们都先给自己服了解药。”
楚云飞点了点头，沉声道：“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谢惊云忽然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墙面，只见坚硬的土泥墙上瞬间龟裂如蛛网：“只是对付你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些禽兽竟然连云雪都设计进去了，非人哉，实乃非人哉！”
顿了顿，他又请求道：“惊云，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想我入朝就仕照顾你小妹？”谢惊云一语点破。
“是的……你曾和我们呆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我这小妹心里最依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谢惊云皱了皱眉头，神色却温和了一些，“云雪之事不用你说我自然比你更挂念，只是你呢？你能帮我做什么？”
楚云飞有些惊讶：“堂堂潜龙居士也需要我的帮忙。”
“自然。”谢惊云微微颔首。
“好！”楚云飞乐道，“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
谢惊云的脸上罕见地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说道：“一年之后，雪儿大难临头，我要你尽快突破银玄大关，否则云雪将逝，大乾将覆，任谁都回天乏力。”
楚云飞的神色骤然凝滞：“你……”
“我并非与你说笑，你可知这世上除了武修之外还有一种人虽然不多，但却往往能影响着天下大局。”谢惊云一改往日温和。
“术士？”
“不错，我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上可观星知天命，下可掐指谋大势。所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信，因为这是我用心血算出来的大劫，而你就是应劫之人，否则只是事关你的生死无关天下苍生，我最多放出点风声，让你手下的一些武将救你一命，又怎么会亲自前来。”
“你还真是忧国忧民，”楚云飞摇头笑道，“我自小遍读史书千册也没又见过比你更心怀天下的人，要我说这天下的丞相就应该由你来做。”
然而楚云飞没想到，谢惊云居然对自己的这句玩笑话深以为然，他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想做一次大乾的丞相……只不过前提你得有那个本事送我上去。”
楚云飞凝声，此时他已是自身难保，这种事就算在他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都无法做到，现在又谈何……
谢惊云微微一笑，看透了楚云飞的心思：“我又没说现在就要，难道一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君临大乾，非要等到国破家亡再立我为相？”
只见楚云飞忽然拿出腰间酒袋，一饮而尽，气贯长虹：“呸！笑话，我楚云飞堂堂大乾九皇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还谈什么报仇救国？我只是担心你真能守住大乾一年不变？”
“我尽力。”
楚云飞微微一怔，尽力也就是说未必能做到。
“只要我不死，云雪无难大乾不乱。”谢惊云扯了扯嘴角，视死如归。
“我算是知道你谢惊云十岁入灵玄之后，为什么境界一直都提不上去了。别人是因为自己心性不够，而你却是因为心怀苍生，不入世不行道便不得解开心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三年太长我楚云飞只争朝夕，最长两年若我还不能回来让你放开手脚施展才干，这命我楚云飞便不要了！”
“错了，谁说我境界一直上不去只是因为心怀苍生，在我心中苍生只是第二……”谢惊云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你……”楚云飞滞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以为只有楚云雪心中牵挂谢惊云，却没想到谢惊云的爱慕来得却不比楚云雪少上半分。
只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肯早点出现，非要在这深山野岭之中做这潜龙居士？
楚云飞忍住想要提问的冲动，心中叹道罢了罢了，人心难言，我又何必咄咄逼人。
“话已说清，你我各行其是罢。”谢惊云显然不想继续纠缠，提议道。
楚云飞知道再拖下去，自己就更难离开了，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如霜般的月光下，两个年轻人击掌为誓，分别踏向自己的道路。
楚云飞遥望前头高山如许，忽然叹了一口气，似是修为尽丧为这翻山越岭而苦恼，但下一瞬间听到背后隐隐传来的歌声，他脸上的愁容倏然消散，换上一脸豪气干云。
“天下读书客，唯我嗜如命……”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潜龙居士轻歌慢吟。
“术成千篇律，万山难停却。”
“何时笔生花，当归故堂梦。”
“无奈天下乱，再难纸上书。”
“吾等虽卑微，亦不惜此身。”
歌声传来，皇城满座皆惊，就连乾文帝都从寝宫中出来，遥遥地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
“将心向民生，男儿岂能降？”
“羽林枪纵横，一朝戏凤云。”
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潜龙居士出山了。
“今日立此誓，不破不回头！”
一夜之间，东方星空之上竟然同时升起两颗明星，一颗紫薇星依然若隐若现，而令一颗天府星却开始大放光芒！
对应天府星的谢惊云仰头望去，却没有看自己的命星一眼，而是看着那颗与边上几颗星差不多亮的紫薇星，忽而怅然长笑。
只见那颗紫薇星越是靠近羽化门的仙域就越是明亮。
谢惊云喃喃自喜：“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