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揽第一次被人用这般词语形容,本就怒火中烧又无处撒气,凝眸看去就见鲁叔和落沙都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
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怎会看不出对方的心思,脸上的红霞瞬间变成了乌云,眼中如结了百年寒冰。
他瞪了一眼鲁叔后,眼神如刀般剁向落沙。
接着忍无可忍,拿起方才幸免于难的杯子直直扔到了落沙身上。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平日我是不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他拍桌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平复了片刻后,回过头眼眸已沉如幽井不见波澜。
鲁叔知他是真动了怒,虽然觉得这姑娘有趣,话到嘴边,也只得悄声站在后面不语。
落沙有些紧张的拱手低着头。
荀揽没再追究,继续问道:“你说她们进了黑毒蜂竹林?”
“是。李小姐似是不知毒蜂喜声,吓得尖叫,引来了大片毒蜂,那婢女轻功很好,带着她一路躲避。因毒蜂数量太大,闻声而动,强行跟进难免引起那习武婢女的怀疑,跟踪的绿影就直接到出口处等着,谁知等了两个多时辰才见她们二人出来。”
荀揽挑眉,“哦?两个多时辰,像她这种花枝招展的人没被蛰死?”
“属下仔细查看过,那个会轻功的婢女是被蛰了许多的包,可李小姐面色如常。”
武将家小姐的贴身婢女会武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荀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拿婢女当肉盾,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子。”
落沙想起李小姐刻意讨好那婢女的模样,对此有些异议。
“具体发生了什么属下不知,只是她们二人似乎赶着去见什么人,之后属下派人在林中查看,发现一处颇深的泥坑,依李小姐衣裙上的泥渍来看,许是不慎掉入了那个坑。”
“哦?那片竹林黑毒蜂肆虐,根本无人狩猎,怎么会有泥坑?”
落沙还未答,鲁叔便捻着胡须道:“是有个不是泥坑的泥坑,你忘记了?只是那坑不是有盖么?”
荀揽想了想,皱眉道:“你是说那墓?”
落沙不知此事,听的一脸茫然,但却毫无表情的站着不言一句。
随后又听荀揽问道:“你可下去查看了?坑内可有异样?”
落沙这才答:“查看了,只是个普通泥坑,像是新挖掘的,没什么异样。”
荀揽看向鲁叔。
鲁叔点了点头:“应该不是。”
荀揽缓缓点头,又吩咐道:
“继续跟着,看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还有,打探出她要见何人。”
“是!”
顿了顿他又继续吩咐道:
“这次你亲自去,给我好好跟着她,抓住重点,不要再听这些无关紧要的污秽言语,若十日内再找不出她得曲的线索,你便先去领了五十大板再来见我!滚!”
落沙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即刻弓腰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顺便让安插在大将军府的绿影问出李金莲今日在泥坑中的具体细节。”
“是,属下这就去办。”
落沙退下后,荀揽眉头依旧紧皱。
“鲁叔,这坑需不需再查看一番?”
鲁叔思虑片刻,脸上意外的严肃了些:“无论她掉入的坑是或不是在墓口,这墓的秘密十有八九已经被他人得知了,否则谁会这么无聊去黑毒蜂林挖坑。”
荀揽点头认同。
鲁叔继续道:“不如你亲自去看看,是否留下线索。若查不出是何人,近日你就跟我去逍遥殿取那字据,不可再等了。”
荀揽点头,“那你与我现在便去看看。”
说罢二人便心思重重出了门。
到了黑毒蜂林,鲁叔在鼓鼓囊囊的袖袋中翻了几翻,从一堆手帕香囊果子折扇中找出了一柱小指粗细的香,点燃后在二人身上熏了一番,便足尖轻点,朝内飞了去,速度竟比灵雀快了不止许多。
说来奇怪,这黑毒蜂似是见了猛兽天敌似的,不但不追过来,还癖到了更远处。
鲁叔不禁为其聪明绝顶,用黑毒蜂天敌蜂虎鸟之血熏香护体的法子而得意了一番。
不一会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便飞落到了徐飘掉入的坑旁,看到地上陷下去的大坑,二人对视了一眼,双双跳了下去。
落入泥潭后,荀揽脚下虚立,轰出内力让白边云靴虚浮泥泞之上。
借着渐渐泛了红的日色,二人仔细查看了一番,泥坑四周皆是泥墙,先前那幽深的门道和碧绿的玉阶皆埋在泥中未见其貌,且这泥坑壁上已有些干土,明显此泥坑被挖开已有几日了。
二人粗略绕过一圈未见任何线索,泥本如水一般,抚过踏过皆不留痕,再找也只是浪费时间。
脚印痕迹皆无,倒是拾到了一颗指腹大小的大红色珍珠,做工精良,从色泽上看就知此珠价值不菲。
荀揽捏在手中,也未在意珠子上的泥泞染在白净的掌心,冷冷一笑道:“她是故意留些物事在这前朝墓中,好让我方便找理由剁了她的狗头?”
鲁叔瞅了瞅珠子,打趣道:“你怎知不是故意留给你的定情信物,这赤凤珠子色泽艳丽,珠圆玉润,做定情信物再好不过,小姑娘眼光倒是不错啊。”
荀揽看着这颗富贵俗气的珠子,对他的独特品味早习以为常,未做理会,衣袂轻展,便出了泥坑。
鲁叔紧跟其后,落定后又回头皱眉看了一眼。
他常日里混迹风雪场,练就了闻香识人的本事。
刚才那泥坑中,似是飘着一股奇特的余香。
荀揽问道:“可有何发现?”
应该是那赵家小姑娘的脂粉味道罢,鲁叔心中想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多心了,先确定那珠子是不是李小姐的吧。”
荀揽闻言再未追问,将手中捂热的珍珠塞入了袖袋中,抬头看了看已经发灰的天际。
“走吧,泥墙不易留下痕迹,而且此人武功甚高,再找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今夜就去逍遥殿取那字据。”
鲁叔皱了皱眉,眼神深长,“皇上面前你莫要表现的如此心急。”
荀揽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不过此事还必须表现的心急些。”
鲁叔愣了愣,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此事可以是夺嫡的事,也可以是娶女人的事。
“你这个小子,除了女人不摸,我看你是将其他都摸了个透。”
荀揽乖瞋的看着他,抱拳躬身道:“那还不是师父您教的好。”
鲁叔扭头,“哼,老夫只喜欢摸女人,才没有你这种不开窍的徒弟。”
荀揽又笑着,也不计较,转身朝逍遥殿的方向点脚飞去,白衣翩翻掠过已经蒙上灰色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