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导致进出酒镇的道路被封锁,镇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几个被堵在酒镇里的商人每天急得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每日住在店里饮酒度日。
许是太过无聊,喝着酒,几桌人便聊了起来,江湖上的事被翻来覆去说烂了,众人不知不觉说到了朝堂上。
“天下四分,东秦、西戎、北幽、南灵,以东秦疆域面积最为广大,三国奉其为尊,岁岁纳贡。”
“而庸帝继位后,宠奸灭忠,奢靡成性,致使大秦内外交困,三国蠢蠢欲动,天下局势变化莫测。庸帝仙逝时,太子只有十五岁,少年天子登基,没有人看好。”
谈及此处,众人的语气变得尊敬起来,因为,就是这位不被看好的少年天子,甫一继位,就干出了一连串让人目瞪口呆,足以震烁古今的大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北牧,麓谷,辽原三大战役,三战分别平北幽,镇西戎,固南灵。不仅夺回了被三国侵占的土地,还生生将大秦的疆域拓宽了一倍。
其次,天子变法改革,整顿朝堂,清洗大小官员,平反冤假错案。百姓莫不交口称赞,民心振奋的同时也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齐聚。
最后,也是最让人心惊的是,少年天子一手创立了可查探四海的天幽阁。无论官员在何处任职,天子总能知晓他的一切动作,所以大秦几乎不存在官府欺压百姓之事,更没有包庇、胡乱判案一说。官员兢兢业业,秋毫无犯。但也因为天幽阁的行踪诡秘,百姓对其又爱又怕,生怕哪天自己说错了话,身首异处。
说到此处,众人同时禁了言,背后直冒冷汗。
酒馆里安静下来。
这时,“吱呀”一声,风裹着雨从门口吹进来,众人打了个寒颤,齐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公子走了进来,外面虽然风雨交加,这位公子身上却不见半分雨迹。他身后紧跟着五六个黑衣护卫,皆毕恭毕敬,不多言语。离他最近的那个护卫正在合上一把伞。
无论是伞的材质,还是公子身上的气质都彰显着此人的不简单,众人低下头,莫敢直视。
小二闻得动静,忙迎上来,看清来人后,十分熟练的将人领向二楼靠窗的雅间。
一时只听得雨打窗棱的声音。
小二从楼下下来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打听起来,“店家,那位公子是做什么的,好大的气派!”
这一问,旁桌的人插嘴道:“是京城来的吧?”
小二道:“正是,那位公子是京城贩酒的商户,自从五年前便年年来镇上买酒,在镇上时,每日都来小店,在二楼那个位置坐上一整天。”
京城的商户大多与官府有来往,再多的话说不得,这点大家还是懂得的,一时都转了话题。
有第一次做生意经过酒镇的人问道:“为何是五年前?”
没等小二回答,他邻桌的人便道:“帝上三战平天下,这三战中的辽原之战便是发生在酒镇了。”
南灵国对大秦筹谋已久,趁新帝登基时,当即进攻位于两国之间的酒镇,酒镇镇长乔氏夫妇为守卫酒镇,不幸战死。其挚友崔氏一家,妻子虽是南灵灵族邬族出身,却在这一战中耗尽灵力而亡,丈夫悲痛自尽。
眼看酒镇就要守不住了,酒镇镇长之女乔西佳站了出来,手握一把霜雪剑,一人硬生生抵挡了三日,等到新帝百里氏的到来,两人联手指挥大军,一日便打退了南灵围军,又尽数收回被南灵占领的城镇。
南灵王不甘,亲率兵与大秦在辽原一带大战了一场,南灵折损大半,而大秦几乎没有伤亡。南灵王认输,退守地界。
辽原之战后,酒镇内藏有霜雪剑的事自然也暴露在了天下人面前,因此引发了一场江湖动荡,天下人为争夺霜雪剑各出奇招,酒镇一日不得安生。而之后不知何人传出消息,霜雪剑被人带离了酒镇,众人目光这才转移。酒镇得以恢复现在的稳定。
店小二惊奇地看着这位客人赞叹道:“公子知道的竟然如此详细!”
那位公子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茶盏道:“五年前,我就住在这里,亲眼目睹,当然详细。”
“公子是本地人?”
那位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敛了些,惆怅道:“离家多年,如今回来看看。”
人家不想多说,店小二也再多问,匆匆去忙。周围人也都识时务各自闲聊起生意场上的事。
无论一楼如何热闹,二楼始终是一片安静。
胥凌浩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家主子将一盏茶转了半个时辰,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半晌后,湖蓝色衣衫的公子收回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道:“她看见我了。”
胥凌浩:????
他沿着主子刚才的方向往窗外看,透过漂泊大雨,只能勉勉强强看见对面房屋的轮廓。果然,自己还是不如主子。
没等胥凌浩想完,公子便起身道:“崔子琴也来了?”
“是,”胥凌浩忙回道,“就在楼下。”
公子点点头,往门外走。胥凌浩紧跟上,“公子是要客栈吗?”
“不,她看见我了,我自然要过去找她。”
胥凌浩突然觉得有点激动,五年了,自家主子一直坐在这个位置,无非是能看见对面竹酒馆里的某个人,偏偏主子不知什么原因,从来都不出现在那个人面前。如今,终于想开了?!
守在门外的护卫向公子行礼,然后跟着往楼下走,如来时一样,喧闹的一楼倏地安静下来,只有一人笑了一声,公子朝他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走出酒馆。
崔子琴看着几人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他竟然要去见她了?!!!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必须去围观!
小酒馆的对面开的也是一家酒馆,名为竹酒,顾名思义,此店只卖竹酒,因此,店里的客人比对面少了不止一倍,在这下雨天里更是萧条。
因此,当包括公子在内的胥凌浩一行人出现在酒馆里的时候,显得极为突兀。
店内柜台边正在算账的女子抬起头看见他们的人数就愣了,片刻直奔到二楼楼梯口冲着楼上喊道:“馆主,来了一群人!”
公子就近坐了下来,胥凌浩候在一边。
雨声淅淅沥沥响了一会儿,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怎么,来砸馆子的?”
众人闻声看过去。
胥凌浩解释道:“店家误会了,我家公子只是喜欢竹酒。”
“哦?”
一个身着浅蓝色对襟襦裙的女子扶着楼梯缓缓走下来。她半面头发用一支翠绿的竹簪挽起,螓首蛾眉,嫣然含笑。
“真是不巧,我的名字刚好也叫作竹酒,不知,你们公子喜欢的是哪个?”
胥凌浩这才发现,一直冷冷淡淡的主子不知何时坐正了身子,身上也没了之前生人勿近的气场。
胥凌浩不好作答,向公子行礼,公子道:“贵店的竹酒远近闻名,今日愿有幸一品。”
竹酒盈盈一笑,转身吩咐道:“小穆莳,听见没,还不快去准备?”
然后看着六个护卫道,“几位也坐?”
胥凌浩忙摆手,“老板娘客气了!”
公子道:“让你们坐就坐。”
“是。”
六位生硬一答,捡了个角落里坐下。
竹酒一笑,又吩咐道:“婉妍,你带着伙计们去后厨做几个下酒的好菜送上来。”
“好的。”
齐婉妍恋恋不舍地去了后厨,公子生的好看,桃花眼,眸色浅淡,除了看起来冰冰冷冷,再无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