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照寒,暗色无边。
坐落于帝都远郊的普济寺,在其最偏僻的一处厢房里,此时传出声音。
檀香静静焚烧,满含佛味的白烟自香炉内袅袅飘出,飘至床榻,却被两团交叠的身影打碎。
女子双眸紧闭,长睫如羽,一丝水汽挂在上面,面庞上铺着一层粉红。
林宜离本就有些神志不清,如今大脑更是越来越混沌。理智死机,身体彻底被操控着。
翻来覆去,总是余韵未平一波又起。林宜离已经弄不清是折腾了多久,因为夜实在太长。到最后,她甚至忍不住发出哭声,不停地哀求男人,男人答应了,却根本没有照做。
天边翻起鱼肚白。
林宜离模糊的感觉有人给自己擦了身子,帮自己盖好了被子,然后又将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收好这块玉佩,等我回来。”
林宜离胡乱的点了点头,就又陷入了昏睡。
然而等她再次醒过来,却是被骂醒的。
“林宜离,你在干什么!你父亲刚刚下葬,尸骨未寒,你竟然就与人这般,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你这个不孝女,孽障!还不赶紧滚起来!”
一连数个感叹句,可见说话之人情绪有多激动。
林宜离还从没见过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人,哪怕特工营里她的领导想要交代她任务,那也得是毕恭毕敬有商有量的,今天倒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头天晚上做了个梦,第二天早上又遇蠢货。
她不耐烦的睁眼,一身的起床气,刚要开口问“你是哪个队的姓什么叫什么上司是谁”,却发现屋子里竟站了一圈人,皆穿着古怪的衣服,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再看站在床头对她叫骂的这个,更是一身花红柳绿,金银玉石,特工营不会容许有人这样打扮,看她那个细胳膊细腿,也不会是特工营的人。
怎么回事?
林宜离一愣。这时,脑中却一阵剧痛。
——大夏国,内阁首辅林朝沿之女林宜离,帝都第一才女,长相温婉,性格柔弱。三天前,林朝沿突染恶疾暴毙而亡,昨日,厚重下葬。林宜离与其继母齐氏来普济寺诵经超度,本应当天离去,齐氏却突然提出留宿,又因时逢重阳,普济寺香客众多,齐氏便将林宜离安排在了最偏远,独栋的一处厢房。
陌生的信息涌入脑海,林宜离猛然抬头,再次看向那床头的妇人。
齐氏被这么一看,莫名其妙的竟有些心虚,她这个软弱的继女什么时候有这种气势了?但这种想法一闪而逝,很快,齐氏又重整旗鼓,再次厉斥道,“你听到没有,我让你……”
“滚出去!”林宜离忽然爆出一声怒喝,眼见齐氏眉毛一横,意欲反驳,她一记眼刀扫过去,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全都给我滚!”
齐氏被林宜离的气势震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句话。但不管怎么说,林宜离不贞不孝的名声是坐实了,两条罪名,任何一条都能压得她永世不得翻身,管她是不是林家嫡女,是不是第一才女,今后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痛骂的人!
一想到这里,齐氏的气又顺了,也不再屑于这两句口舌之快,甩袖而去。她可要趁热,把这件事好好宣扬出去。
门关上,房间恢复寂静。林宜离看着枕边雕刻着精细图纹的玉佩,这才明白昨晚根本不是梦,那个男人,连同当前的一切,脑中的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穿越了……而且穿越的第一天晚上,被人给那啥了……
“砰!”林宜离怒极,一把将玉佩掷到地上,地板被砸出个坑,可那玉佩却滚了两圈,依旧分毫无损,就像在嘲笑她一样。
“好,很好!你们都给我等着!”
“这是林家大小姐?多年未见,模样倒是没变呢。那当年的事情是真的?”
“当然是真。若非她有错,怎会躲在外面那么多年,她那是不敢回来。你看她手里那个,可不就是当年留下的孽种。”
“她倒还真敢把孩子生下来,不要脸。第一才女?第一欲女还差不多,女人中的败类。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
“嗤,她与太子的婚约,恐怕在林大人死的时候就做不得数了,更别提她做了那种事。如今她回来,看太子怎么收拾她。活该!”
污言秽语,源源不断。
林宜离站在林宅前,姿态坦然,对一切恍若未闻。
她低头,对手里牵着的小奶娃道,“棠棠,害怕吗?”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这样的处境,你害怕吗?
那小奶娃还不及她腰高,胖乎乎,白嫩嫩,像个小团子,可一开口,那股老成淡然却与外表完全不符,“有何可怕?不过是长舌妇的几滴唾沫,又不是刀子,她们愿意说就尽管说,别闪了舌头。”
面对这种情景,即使是成年人,八尺大汉,恐怕也会退缩畏惧,可这小奶娃却泰然自若,眼中不但没有害怕,还满是讥讽。
林宜离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还担心林棠会受刺激,毕竟他再早熟,也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当初齐氏对她发难,把她赶去荒凉的漠北,她没有反抗,反而老老实实在那里呆了四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抚育林棠长大。如今看来,果然没有选择错。
“不愧是我儿子。”她慈爱的摸了摸林棠的发顶,眼神无比温柔。可当她抬眼看向周围人时,目光却冷硬如冰。
“这些人,该死。”
只见她素手一抬,指尖便有银针破空而去,眨眼间,刺破了那几个胡言乱语者的咽喉。
众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那几人便重重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林宜离看似轻轻一挥,却用了十足十的力,那银针是整个没入肉里的,又因为细如牛毛,没有刺出多少血来,不仔细检查都看不出哪里有伤口。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看向林宜离的目光不再是鄙夷,而是满眼惊悚。因为在他们看来,林宜离只是动两下手指,就凭空夺去了好几条人命。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定是妖术!这女人会妖术!”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瞬间,所有人都抱头鼠窜。而这个消息也像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开来。估计用不了多久,林家大小姐会妖术的消息就要在帝都传遍了。
真正的杀人不眨眼,杀人于无形。当年的淑女才女,如今却变成了妖女毒妇。而林宜离也不屑于解释。
“齐氏,你的报应来了,准备好迎接了吗?”
冶丽的面庞上渐渐绽开一抹如花的笑靥。她牵着林棠,一步步往林宅内院走了进去。
“娘,这里好破啊,一点也不如咱们漠北的家。”林棠撇了撇嘴。他听林宜离讲过,当年为了赶走她们娘俩独占家产,那个坏心眼的齐氏用了很多手段,还以为林家有多富贵,却没想到就这样,于是一脸失望,“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争的。”
“你娘我在漠北那是什么身份和地位,跟这里能比吗?”
当年她心甘情愿去漠北,一方面是为了离齐氏远点,避免麻烦,好养孩子。一方面,便是看中了那里天高皇帝远,有发展潜力。
前世,她是国基地首屈一指的特工,虽没领官衔,却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连基地最高领导都不敢对她指手画脚。如今,她当然不会甘于平凡。
四年来,她对自己进行魔鬼特训,已经将实力恢复到了从前巅峰时期,并在漠北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独霸一方,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再看如今的林家,门口没有守卫,院子里也没有半个仆人身影,哪怕建筑依然气派,可凌乱的花圃、皲裂的地砖却能看出,这里早已不复往日辉煌。当年首屈一指的内阁首辅府,因为林朝沿的死去,已经没落。
可再破,也是她的东西,别人想抢,门儿都没有。更别说齐氏身上还有她那么大的仇没报。要知道,她刚穿过来的那段时间,没有能力,没权没势,爹死了,后娘恶毒,被人强暴,还怀孕了,糟糕的事情一波又一波,那绝对是她过得最难熬的日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憋屈过。
而如今,她要把当初受的委屈,一点点全都讨回来!
“你把房契给我!反正现在下人都遣散光了,咱们两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空着多浪费,不如让我带去赌场,保准一本万利!”
正堂里吵吵闹闹。林宜离听出这个男声是齐氏的儿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宜飞。
“飞儿你不能赌了,那群人都是骗子,会骗光你所有身家的!”哭哭啼啼的女人声音,正是齐氏。
林宜离从前便知道林宜飞不学无术,却没想到竟真不成器到这个地步。当年齐氏为了争夺这些钱,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现在却被她烂赌的儿子败了个干净,真是报应。
林宜离面露嘲讽,缓步上前,“呦,家里热闹啊。”视线落在瘫在地上扒着林宜飞裤腿满脸哀求的齐氏身上,轻轻挥手,“继母,好久不见。”
齐氏愣了一下,尖叫出声,“小贱蹄子,你怎么回来了!”
“不许你骂我娘亲!”林宜离没什么反应,林棠却不干了,小眉毛一蹙,斥责道。
齐氏见状阴冷一笑,“你跟你娘一样贱。”
林宜离面色顿时一寒,银针激射而出,射中了齐氏的肋骨和膝盖,她特意避开要害,挑选了两处痛感最强的地方。毕竟杀人简单,可报仇,却是一门艺术,她不会让齐氏轻易死掉。
“银子……”这时,林宜飞的眼睛却盯上了林棠脖子上的银质长命锁,连齐氏躺在地上哀嚎都不管,径自扑了上来。
“给我,把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