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爷谬赞,不过举手之劳。”他依旧规规矩矩地答道。
蒋峰收了脸上的笑意“话虽如此,但既然承了林公子的恩情,自然是要相报的,不知林公子想要什么?”
林二没有开口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双眸里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
刚刚因为诗词的羞愤也已藏进了他那张上好的面皮底下,再掀不起波澜。
“今日贡院里的榜单已经贴出,林公子可在上面?”他错不及防地换了个问题,但到底换汤不换药。
“是林某才能不够,未能有幸在朝堂之上为陛下排忧解难。”
蒋峰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那不知林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林二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早已将自己打听得一清二楚。
而如今,他,林二站在这,也只像是个拿着词本儿与他盘旋的丑角儿。
见他不回话,蒋峰也不恼,自顾自说地问道“老夫知道你是个有才情的,你又救了玥儿一命,不若老夫收你做义子如何?”
林二瞳孔猛缩,如被天雷劈了天灵盖,久久不语。却不是激动的,而是绝望。
蒋峰收他为义子培养他,为他铺路。再造之恩,知遇之恩,一切的一切,与他那救命之恩想比,他倒是欠了蒋家的。
更何况,若为义子,他便是她的兄长。
再不能有儿女之情。
他强忍这胸腔内强烈的痛意,道“蒋老爷,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花虽如米粒般微小,依然像那高贵的牡丹一样热烈绽放,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花儿,可以迸发出它多大的力量。
“林公子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在老夫看来,林公子是条盘亘的龙啊!”陛下登基七年之久,但大燕毕竟经历内乱多年,民不聊生,朝堂之上势力更是盘龙错节,如今科考取士,不比从前。
眼前这孩子的文章他看过,他提出的‘清君侧’的想法着实大胆了些,但与他却不谋而合,但也正因为他这个想法,一旦公之于众,必然得罪朝中的利益集团。
所以,他截下了他的文章,命人重新起草了一份递上去。后呈上去的文章自然没什么出彩的,背后又无人打点,落榜在他意料之中。
朝廷虽乱,但不会一直乱着,天,总是要变的。
这不,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有这样魄力的少年,更何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莫要觉得以蝼蚁之力撼泰山觉得可笑。
只不过需要时间,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蒋峰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答道“莫欺少年穷。老夫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褶皱的眼皮一提,他的神色又复初见时那般凌厉“不过,老夫怎知你只条龙要缩几年?小女已经不小,能等你几年?”
林二的睫毛慌忙无措地乱扑扇着,他心中最后那点事也被摊到了明面上其一其二地被分析着,让人难堪至极。
“老夫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下面三个小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蒋府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千金,她自幼千宠万惯着长大,锦衣玉食地伺候着,你呢?你能给她什么?”
一直以来,他一直躲避的问题终于被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
“作为前辈,老夫自然欣赏你的才华,但作为一名父亲,不绝不会将女儿交付于你。”
一个人要从底层爬上去要多久?恐怕一辈子都难。
他不可能让女儿去等这样一个未知。况且,即便女儿身份再尊贵,一旦到了适婚年龄还未出嫁,蒋府能养着她,却不能叫外面的人闭嘴。
林二自是懂得,他不愿她受委屈,哪怕一分一毫。
他用尽全身气力,弯下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行礼道“多谢蒋大人赏识之恩。”
“让管家安排你住下吧。”
“林某不多做叨扰。”
看着少年挺直的腰背,蒋峰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悲还是喜。
他不知日后女儿以后还能否遇上一个这样喜欢她的郎君。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所为,是否做对了。
但未来,必然有条卧龙要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