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赵府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天依躺在自己房间的榻上,不敢翻身,怕压到手臂上的藤伤。虽然大部分伤口都已经初步愈合了,但是有一些地方还是火辣辣地疼。不管怎么说,被雨这样地淋,又和粗布黏在一块,没有引起进一步的溃烂,已经是好上加好了。
自己在一天中见了很多人,声音稚嫩而行事果截冷酷的赵家小公子,说是给自己开小灶但是引火上身的晏柔,还有她的父亲、执鞭刑的仆役、执事、看守……在这一天中,可能最奇怪的就是晏柔给自己造的那顿饭了。
为什么她要做这件事?如晏公所说,作为一个在府上生活了十年的丫鬟,按理说,对这种事情所可能引发的后果是有认识的。如果说她是想有意欺负一下新来的小侍婢,那也没有必要把她自己也搭进去,做这样一种自杀式的袭击。她到底是为的什么,才冒着大几率被发现的危险做这种引火烧身的行为呢……
傍晚晏柔帮自己治伤的时候,她也想像晏柔的父亲一样,直接问她做这件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不知为何,她最终没有开口。晏柔的眼神里似乎掩藏着重重心事,面对着这样的眼睛,天依瞬间就为自己方才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了这个可怜的、和自己一样受伤了的女孩而感到自责。她决定把自己的这个问题咽到肚子里。或许人家也有自己的隐情吧。
无论如何,天依发现自己不仅开始思念在现代时的诸位,还很想念之前同吕聿征和陈季一块生活的那几天。虽然缺乏很多基本的生活条件,但是他们至少待自己是一个平等的人,没有把自己当做丫鬟、侍婢、奴仆来捶打……
又一阵夜风吹进来。下午的大雨已经歇了,但是空气仍然十分湿凉。之前在乡下时那浓重密集的知了叫声,是夜也已经减小了大半。天依将被子再裹紧一些,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迷进了她的眼睛。
好像是梁上的落尘。沦落到这个境地,连灰尘都来欺负人。天依这样想着,伸手去擦眼睛,可是那颗落尘却总也擦不掉,倒是眼泪越擦越多。
窗外忽而泛起黄光,由远及近,应该是府上每晚组织的巡逻队。天依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默默流泪,不想让那些仆丁看到自己第一天夜晚的窘状。
翌晨。
天依睁开眼睛,发现周身的伤痛感减少了很多,但仍然存在。这或许是晏柔父亲那碗小米粥的作用,亦或许不是。天依起身披衣走出屋门,发现今日天气清朗,万里无云,空气被昨夜的雨水洗得一新,闻起来竟有种露水和湿泥土的芳香。在这样的情境下,昨天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今天仍然是崭新的一天。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份小礼物,帮她重振了一点生活下去的希望。
天依打算打开双臂,深吸一口气,但是伤口处迅速地传来了撕裂感。她只能又捂着手臂往晏柔的院子走。
“晏姐姐?”天依走到晏柔的居处门口,敲敲门。
无人回应。突然有一个穿布衣的男人顺着檐下走过来。
“晏柔一早起来有点事,出去了。”
“哦,是吗?”
“她走前托我把你今天要干的活告诉你。”那个男人从腰间摸出几枚钱子,“执事跟她说盐不够了,你今天上市一趟,买些盐回来。”
“多少?”
“一共十六铢,姑且可以买一升。”他将钱递到天依手上,“今天就没有其他活让你干了。去吧。”
“但是,我不知道市在哪里啊……”天依有点迷茫。
“就在洛阴那边,你往南一直走,出了城就是。”对方说明道,“我听其他人说你是从市上买来的,按理说你找得到的呀。”
“喔……”天依将铜泉收入腰带上的小麻袋,“我这就去买。”
“去吧。对了,回来的时候把盐放到门房那里就行,我之后过去拿。”
天依将口袋上的绳索扎紧,经过几个自己昨天来时的院子,到了赵府的侧门口。
“慢着,你出去干什么?”大门口穿着札甲的私兵抽出一把环首刀拦住她的去路。
“我是府上的侍婢,去市上买些盐来。”
“你叫什么名字?”
“洛天依。”
“午时之前回府,不然就出来捕你。”
天依向身前这把明晃晃的直刃刀报唯,步出府门。
眼前是数条平坦的土路,以及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特征区别的土坯院子。自己在穿越之前就是个路痴,上街只能依靠交通指示牌来辨认方位,然而汉代的洛阳城里还没有这种公共设备。天依决定靠自己昨天的记忆走到市上。反正府门是朝向南面,那么就沿着朝南的这根路一直走到底好了。
天依踩着布履,一步一步地沿着南北向的街路走。脚底的这双布鞋虽然是以粗麻制成,但至少比草屨舒服一点,而且也比较透风。想到这里,天依忽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宋代以后,指不定会被当成哪里来的大脚婆娘,虽然跟宋元明清人的口语交流难度是比西汉小多的。还好有一些语言知识保底,自己要是在大学时没有去蹭音韵学和历史语言学的课程,恐怕这会已经被汉代的诸位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蛮子了。
和昨天来时一样,天依发现仍然是有很多路人注意自己。还有人认出了她之前的身份,在旁边小声讨论她前几天和那个穷文人一块抄书的事。
天依把这些一概当成耳边的风声,只管自己往前赶路。结果未几,她发现这条路到了一个尽头。
汉代的城市,就算是通邑大都,其城市形态也主要是自然形成的,不像隋代大兴城和洛阳城那样有明确的规划和棋盘形的道路网。这条路走到终点,被一条东西向的横路截断,天依面前几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
天依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始犹豫自己往哪去比较好。她开始调用自己的记忆,似乎昨天来的时候是从右边的这条路来的,但似乎又不是。记忆偏偏在这个时候变得模糊不已。在向记忆寻求帮助无果后,她迟疑了一会,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
“走右边的路好了。”天依默默想着,“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
于是天依决然地沿着右边的道去了。结果是走了一段,发现这条路又拐了一拐,变成了一条小巷子,往北去。而且没有其他的方向可以选择。
再这样盲目地走下去,怕是要迷了路。天依决定停下来求助当地的路人。
“大哥,请问这条路可以去市上吗?”
“可以啊。”对方答道,然而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有点开玩笑的意味。天依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她又不好意思在他在场的情况下问其他路人,于是硬着头皮往那条小巷子里钻去了。
巷子不是很宽,大约比刚才那条街路窄一半,两侧都是宅院的东西墙,行人也不是很多,似乎比较偏僻。天依越往前走,心里越发怵,果不其然,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天依马上又掉头,回到原来的路口,走进朝西的那一条。
不停改变的选择一次次地削弱了天依的心理基础。越是一再打消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里越慌,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对的。渐渐地,在街巷里打转的天依迷失了自己的方位。她站在不知哪条巷子里的土质路面上,攥着装铜钱的腰兜发呆。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有意识地护住腰袋往旁边一躲,转过身来。
只见对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是布衣,跟吕聿征的穿着很像,但是蓄有一些胡子。等天依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我看你在这儿溜达好久了。”他捋捋自己脸上的短须,“你迷路了。”
“你怎么知道……”天依听到此言,有点奇怪。
“你看起来好像在赶行程,但是却在这种地方钻来钻去,还经常掉头,不是迷路是什么呢?”对方似乎跟踪了自己很久。
“你……刚才就在注意我的行迹?”天依想到这个,忽然开始害怕。
“只是顺道而已,怕姑娘出什么事,所以就一路跟来。”对面似乎是标准的冠冕话。“姑娘去市上?”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天依更吃惊了。
“似你这等样的贫家女,一般每日上午,基本上都是去市里买东西的。”对面仍然保持很平静的语气,脸上似笑非笑,“何况你把兜攥得这么紧。”
天依低头看了看手,确实从刚才开始就护着腰兜,准确来说是护着腰兜里的钱。
“放松,放松一点。”对面朝自己摆摆手,“我送你去市上,要不然你到中午都回不了家,到时候就要被主人责罚了。”
“啊,这你也知道?”天依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一个陌生人读出这么多信息,如果他怀的不是什么好意,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这个就不能跟姑娘说了。”这个年轻人忽然嘿嘿一笑,“你只消知道,我从一个人的姿态面容上,就可以看出,她是处子还是人妇,就行了。另外看你对洛阳的道路这么不熟悉,想必并没有在本地久住;而且你的面貌口音也不像是汉人,所以我初步判断你是从外方卖来的婢子。那当然是给主人做活了。而且,你若不是在公侯府上做事挨打,这儿怎么会……呢?总不会是夫妻之间恰好好这口吧?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他的脖颈。天依顺着这个示意,发现自己的领口处刚好外露着一条伤痕的尽端。她连忙用襟口把藤痕盖住。
这家伙要是生在21世纪,说不定会成为谁都抓得到的刑侦专家,或是一个谁都抓不到的高智商罪犯。天依这么想着,紧绷着神经。
“走吧,我带你去市上。”
“兄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还是自己走比较好。”天依婉拒道。
“姑娘放心,你若愿意跟的话,就跟着我走;觉得危险的话,逃开便是。现在街上有人,我身上又没什么刀具,白日又当头,安全得很。”
“意思是晚上不安全么?”天依接着这话问道。
“嗯,晚上的话,就要当心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人劫掠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在洛阳这几年,我也没见过有女子晚上敢一个人出来的。所以也不存在这个问题。总之,现在你大可以放心,不必这么紧张。不管你去不去,我是要先去市上了。你要是喜欢继续钻这些巷子的话,也自便咯。”
说着,他就径自向巷子的一端走去了。天依站在原地迟疑,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趋步跟了上去。
那个人在前面走,天依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天依决定,如果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气氛不对,自己就赶快溜掉。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自己是否跟在他身后,只是径自哼着小曲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未几,小巷变成了街路,眼前的人流又重新多起来。天依便也稍稍放松了警惕,跟随得紧了一些。眼前的房屋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浩浩汤汤的洛河,以及一座横跨河面的大型木板桥。
“过了这桥,就是洛阳的市场了。”那人忽然在桥前停下,转过身来,指着对岸道。
“嗯,就领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找到。”天依颇怀感激地朝他作了个揖,“多谢兄台引领。不知兄台的姓名?”
“廖涯。”对面仍然是微笑,转身向城里走,“不过帮人做事,也需要一点报酬的吧?”
“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余钱,都要拿来采货……”话音未落,天依突然发现对面的右手上刚好拿着八铢钱。天依一摸腰兜,发现兜里空了一半。
“哎,慢着——”天依连忙叫住那个人,“你什么时候……”
“一趟刚好八铢哦,你发现得也太迟了吧。早在刚才问话的时候,它就在我手上了。”他似乎没有把那几枚钱还过来的意思,“好心带你来市上,你总不至于这么吝啬吧?”
“这些钱都非婢子所有,是主人让我买盐用的。婢子寄人篱下,要是买不到足够数量的盐,回去还是要挨藤条打的!求兄台还给我吧!”天依欲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八铢钱,但每次都被他闪过,只能向他哀求。“兄台报个住处,改天婢子拿了月给,再来兄台府上报恩,到时候就是十六铢、二十铢,婢子也给!”
“月末的二十铢,也抵不上这现手的八铢钱啊。”对面把钱子摸进衣服,“出门在外,自己力智不足,总要求人帮忙的。花钱消灾,你在求人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想给人报酬,那以后谁还会来帮你呢?人穷就要长志气,你今后还是花时间,自己好好地把这洛上的路给记一遍吧。”
说完,那个人便撒腿就跑。天依连忙追上去,他跑得不是很快,眼看天依就要追上了,他突然使了一个绊,让天依摔了个倒栽葱。等天依再爬起来时,他已经消失在洛阳的长街短巷中了,只有几个路人在对她笑。
完了,今天的事情又搞砸了。天依已经开始想这次带着数量不够的盐回到府上时,将会面临的境遇。那个给自己十六钱的仆人一定会把这事告给执事和公子,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责罚,而府上的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能把事做好的婢子。或者,更严重地,赵公子直接把自己拎到市上去易给别家,或者像他本人说的那样,卖到女闾……
天依失魂落魄地走在洛阳桥上。就算要面临这些结果,也要用剩下的钱去市上买尽量多的盐,然后在正午前赶回府里,不然那几个佩直刃环刀的卫兵就要出来把自己架回去,还是要挨责。
时事太艰难了。
忽然,天依想到了吕聿征和陈季或许还在市上工作。这被那个盗贼顺走的八铢钱,或许可以先从他们那里补回来。想到这里,天依突然觉得事情还有补救的可能,不禁加快了步子。桥面上的木板被踩得吱吱作响。
挤进人潮汹涌的市场,那种摩肩接踵的触觉和人群的汗臭味再次回到她的感知器官。百年前的齐国临淄,文献记载其市上的人们举手为荫、挥汗成雨,不知道这里与彼比之如何。
还好汉代的有司还是比较注重对市场的规划的。整个市用土墙围着,像棋盘一样分成不同的区域,中间还有一个高高的观察亭,对于路痴来说还算比较友好。
天依凭着记忆在市上又转了一圈,最后顺利摸到前几天和吕聿征他们开摊的地方,结果发现摊位已经被另外几个走商占领。
“您好,请问昨天在这里摆摊的人你们见过吗?”天依上去问那几个人。
“我们是看空着就来这里的,我们哪知道。”对面答道。
天依彻底呆住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那个书籍商人走了过来。
“是洛姑娘,你今天来这有什么贵干呀?是府上派出来采办的么?”
“李先生,你知道吕兄和陈兄今天干啥去了吗?”
“他们昨天用赵公子买你那一箱子钱,租了一家坐商,去开抄书店去了。位置不错,估计可以回本。”
听到此言,天依的心情好了一些。
“那他们的店现在在哪呢?”
“这个我还没打听。”
“啊?”
“没事,他们过两天会派人来报信,那会我就知道了。不过姑娘现在似乎急着找他们,是有什么事吗?”李商从天依的表情里面看出了她的状态。
“我今天本来拿着十六钱,从府上出来买盐。”
“嗯。”
“结果迷了路,有个人说给我指路,把我带到了河边。”
“这不是挺好的么?”
“但是他说要收点报酬,结果把一半的钱都拿走了。”天依嘟嘴道。
“哦,‘ɡe?p’。”李先生笑了笑。
“‘ɡe?p’?”天依一时不认识这个词的本字。她把贼、盗、匪、窃这一干的词都想过了,没一个能对得上的。
“人,夹,ɡe?p。”李商说,“你这越女子怪得很,有时识得字,有时又不识得。”
天依把这两个偏旁组合在一块,才发现是“侠”字。可她遇见的不明明是一个窃贼么?
“不过他还不算是那种特别坏的侠,没把你引到哪个老城根去。”李先生似乎把侠这个字跟盗窃打劫之人联系在一块,“以后遇见侠你得多注意点,尤其是你这种在府里干活的。有些做小活计的市人,跟他们处得倒还行。”
“但是我原本要买十六铢的盐,如果只买八铢的量,回去要被责罚的。所以来这里借八铢钱,日后再找个时机还……”
李商听到这话,连忙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十二铢钱,递给天依。
“拿去吧。剩下的自己花。”
“这……李先生……”天依对这个突然的举动有点不知所措。
“拿去,就当欠我一个人情。”李商挥挥手,“你以为我这么有心帮你?我是让你到了府上,有机会的话,给我这个小店美言几句,让府上抄书的多来这里,我也就不要你还这钱也。”
“多谢先生……”天依十分感动,向李商欠身答谢。
“你向府里进点美言,比在这儿谢来谢去的管用多了。快去买盐吧,别耽误了时间。”
“嗯。”天依将钱币格外小心地放进腰兜,拜别了李先生,往盐市走去了。
等到接近晌午的时候,天依终于攥着一袋盐奔回到了府门口。亮明身份以后,执短刀的卫士放了她进去。天依把盐袋交给门房,自己揣着剩余那四铢钱,回到房里,一头累倒在榻上,决计任凭它天崩地裂,自己也再也不起来了。
但是没过一会,晏柔直接推开门进了屋。
“洛姑娘!”晏柔的口气似乎有点急,“你今天上午到哪里去了?”
“啊,帮你买盐啊。”天依支着身子站起来,“差点迷路。”
“买盐?库中的盐够够的,用不着买呀。再说了,我们采买都是推着鹿车去,哪有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去买的……”
“啊?今天吩咐我买盐的那个人说是姐姐……”
“我怎么敢让你孤身一人到城里去走呢,傻姑娘。”晏柔揉了揉天依的头,“让人骗了都不知道。”
“啊?”天依有点惊讶。
“我们府上的下人经常喜欢骗新来的帮他们做事。”晏柔解释道,“比如今天,你就中招了。他们让你买盐,八成是留给他们自己开小灶用的。”
“怎么这样!?”天依越说越委屈,“我上午走走走,走到一根小弄里,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然后遇上了一个怪人,他说要给我引路,但是到了以后又把我兜里的钱讹了八铢去,那八铢钱就是我的命啊!多亏之前认识一个书商相助,才买到一升盐回来,没成想根本就是给他们做私活。累死了。”
“傻姑娘,以后不能这么马虎了。”晏柔把她搂进怀中,“你先休息一会吧,下午继续跟我学做活。至于午餐,从今天开始就没有了。”
“没事。我能挨着……”天依把头埋进晏柔的胸口说道,“真的不用跟大小姐一样惯着我。”
“你若不是大小姐,那这一上午怎么会遭到这么多糗事呢?被人骗着出门买东西,迷路,还被人摸了兜。”晏柔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等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是大小姐了,你才不是。”
“嗯。”天依虽然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但是自己再怎么要强,在经过这么一个上午的打磨之后,也只能承认自己确实对新生活缺乏准备。很多事情,确实需要从头开始学了。
——第三节完——